第16章 深海高歌16
没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华岩和顾崇青吵了一架。
两个多年至交好友，因为一个小姑娘互相呛声, 最后同时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必须要趁早出手了。”
挂断电话后，顾崇青有些心痛的叹了口气：“天才总是遭人惦记。”
其实他也没真生气。
但心里不爽是真的。
由于那些阴差阳错的原因, 钟蕾抢先被黄江收做了徒弟。
那目前就只能退一步, 把她招进交大。
结果现在好嘛, 让华石头帮忙给钟蕾补个课，他竟然想把小姑娘拐去清华。
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顾崇青心里再不爽，此刻也开始慌了。
毕竟, 哪个学生会拒绝清华的邀请呢……
只能让交大招生办的老师们赶紧行动起来。
哦对了，还有陈朝阳，这臭小子关键时刻还能拿出来做个感情牌。
为了留住钟蕾，顾教授也是想尽了办法。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最先出手的, 竟然是最晚认识钟蕾的华岩教授。
钟家。
“你说你这孩子！”
徐美霞从厨房里拎出来一筐咸鸭蛋，语气略有些埋怨：“人家可是清华的教授, 竟然同意给你补习功课，这种事情你就应该提前跟妈说, 妈怎么也得给人家送点东西。”
顾崇青给钟蕾安排了清华教授补习数学。
这事儿徐美霞是今天才知道的。
乖乖，那可是清华的教授啊！
听完以后, 徐美霞当即决定, 下午陪女儿一起去补课，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这筐咸鸭蛋，还是前些日子因为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造船系某位师兄送给钟蕾的。
钟蕾提回家里，徐美霞一直没舍得吃。
瞧见老妈把一整筐咸鸭蛋都拿出来，钟蕾调侃道：“妈, 你这次可真够大方的。”
“别贫嘴。”
徐美霞白了女儿一眼，随即又看着手中那筐咸鸭蛋，肉痛道：“这鸭蛋，是给清华教授吃的，这么想
想也值当了。”
钟蕾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她心里都清楚，徐美霞这是给自己女儿谋前程呢。
但徐美霞这筐咸鸭蛋确实没白送。
她跟着钟蕾一起去图书馆，瞧见华岩教授，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呢，对方就给她来了个惊天炸雷。
“您是钟蕾妈妈吧？自我介绍下，我叫华岩，是清华的老师。”
华岩热情的看着徐美霞，郑重道：“钟妈妈，你们家女儿在数学方面有着极其出色的天赋，我听说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到时候欢迎她报考清华，不知道您对孩子的前程规划是怎么样的？”
报考……清华？
徐美霞闻言彻底懵了。
她晕晕乎乎的看了旁边同样满脸惊讶的钟蕾，再看看这位华教授，神情呆滞。
那可是清华啊！
小蕾这孩子，先是不声不响的被黄江收做徒弟，现在又被清华的教授看中。
这是不是，优秀的有些过于离谱了？
“这……华教授，我对这个也不是很懂，要不这样，我回头找小蕾老师商量下，再给您答复？”
徐美霞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有当场答应华岩。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在跟着哆嗦。
她，徐美霞，有一天竟然替女儿跟清华说‘商量下再答复’！
“好的，我很理解您现在的想法。”
华岩教授点点头，自信道：“但我想，交大附中的老师们一定会推荐钟蕾同学来读清华的。”
还是那句话，很少有学生会拒绝清华。
“华教授，我说的小蕾老师，不是附中的老师。”
徐美霞摇摇头，解释道：“小蕾的老师，是七零九所的黄江，黄工。”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竟然是钟蕾的老师？
听到这话，华岩震惊的眼前这对母女。
他突然觉得，自己本来信心满满可以从交大手中把钟蕾抢走的计划，出了些未知的变故。
等送走钟蕾母女以后。
华教授再
次焦急的把电话打给顾崇青：“老顾，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情，这个钟蕾究竟什么来头……”
-
从图书馆离开后。
徐美霞卸下了面对华教授时候的佯装镇定，提高声音激动道：“小蕾，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我也纳闷呢，我只是在他那里做了一张数学卷子而已。”
钟蕾的表情非常无辜：“别的什么都没干，甚至没和这位华教授说过几句话。”
这确实是真的。
但却听的徐美霞一阵无言。
合着钟蕾就做了一张卷子，清华的老师就看中她了？
要不要这么简单随意。
“先回家！”
徐美霞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声道：“别慌，先别慌啊小蕾，咱先找你哥商量下这事儿。”
钟蕾：“……”
其实我也没有很慌。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讲的。
徐美霞拉着女儿着急忙慌赶回家。
她自己说着‘别慌’，但开了门以后就没忍住兴奋道：“钟衡！钟衡你赶紧出来，你知道吗，今天你妹妹被清华的教授看中了，他建议小蕾去读清华……家里有客人？”
徐美霞在玄关换了鞋，没忍住把刚才的事情一股脑说给儿子听。
可进了屋才发现，客厅里有人。
一个带着眼镜的陌生中年女人正在沙发上坐着，应该是听到了徐美霞的话，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旁边，钟衡的脸色同样十分震惊。
小妹还被清华看中了？
可眼前这位来家里的，是交大的招生老师啊！
“妈，我给你介绍下。”
震惊过后，钟衡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那位戴眼镜的女人说道：“这位是交大招生办的林老师，她今天来咱家，是想邀请小蕾高考过后报考交大造船系。”
“……”
徐美霞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客厅里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钟妈妈您好，我是交大招生办的林老师。看来钟蕾同学很优秀呀，连清华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好在这位林老师很快站了起来，主动笑着夸赞道：“钟妈妈，钟蕾同学在造船方面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我们交大虽然名头不比清华响亮，但造船系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我恳请钟妈妈您为了孩子的前途，考虑一下我们交大。”
啊。
在申市，谁不知道交大的名头有多响亮。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校的招生老师，竟然抢在高考之前，来家里邀请钟蕾报考交大！
今天的惊喜一波接着一波，徐美霞觉得自己有点飘。
跟做梦似的。
她赶忙说道：“林老师您太客气了，交大这种优秀的顶级名校，那肯定是半点不差的。这样，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杯水，或者削个苹果……”
徐美霞这会儿彻底乱了，甚至想不到该怎么转移话题。
面对这种情况，她只能先夸赞一波交大，然后用‘喝水’‘吃苹果’来强行化解尴尬。
叮咚！
好在，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外面有人敲门。
“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林老师您先坐啊。”
徐美霞松了口气，赶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个人，其中俩人还抱着摄影器材。
徐美霞有些懵：“你们找谁？”
“徐阿姨，我叫周宪，那天在红星造船厂我见过您。哦对了，我是钟蕾的学长。”
站在门口正中位置的是周宪。
他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笑道：“是这样的徐阿姨，我爸爸在《解放日报》工作，他听说了钟蕾学妹的事情，所以想约她做个采访。”
在周宪身后。
一位男记者冲着徐美霞友好的点了点头：“您好。”
显然，这位是《解放日报》的记者。
那旁边几位，多半就是报社摄影师了。
《解放日报》要来采访小蕾？
这……
徐美霞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但这会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短暂的愣神过后，她慌忙招呼道：“啊，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面，里面请里面请。小蕾，你
周宪学长来了。”
客厅里，钟蕾、钟衡以及那位林老师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交谈。
除了钟蕾本人之外，其余两人脸上都带着震惊。
那可是《解放日报》啊！
整个申市人民早上必看的，销量最火爆的官方媒体报纸，他们竟然来采访钟蕾？
徐美霞示意周宪和几位《解放日报》的工作人员进屋。
然而等这四五个人进来以后，她惊愕的发现，外面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刚刚门口人太多，这人站的靠后，没瞧见。
“您是？”
徐美霞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问这话的时候，她在心里想着。
这位总不能也是来找小蕾的吧？
“哦，他啊，和我们一起来的。”
已经进门的周宪笑道：“刚才他来你家楼下，没找到地方，凑巧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徐美霞眼皮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位胖乎乎的赵老师笑的一脸和蔼：“钟蕾妈妈您好，自我介绍下，我是哈军/工驻申市招生办的赵老师。冒昧来访，是想邀请您的女儿报考我们哈军/工造船系……哟，交大的林老师也在呢？”
两大高校为了抢人，动作都很快。
为了把钟蕾招到手，大家第一时间展开行动，所以就造成了这种集体碰面的尴尬情况。
哈军/工的赵老师话还没说完，瞧见了从钟家客厅里走出来的林老师。
双方是竞争关系，自然认识。
“比赵老师你早到一点。”
林老师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虽然都在笑，但显然气场非常不和。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在旁边强势围观，心想今天果然来对了，交大和哈军/工为了抢钟蕾互相别劲儿，多精彩有趣的故事啊。
唔，如果双方能唇枪舌战来一场就更有意思了。
男记者在心中不厚道的想着。
周宪在旁边压下眼中的震惊，小心翼翼的挠了挠头。
不愧是钟
蕾，这还没高考呢，已经被交大跟哈军/工同时盯上了。
但他今天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而钟衡与徐美霞母子俩人都已经傻了。
这阵仗……咋应对啊。
小蕾这受欢迎的程度，实在是有点吓人。
-
钟家的客厅不大，现在屋里挤着十多个人，顿时就显得有些狭窄。
关键是，这些人都因为钟蕾而来，所以气氛微妙极了。
高校之间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大家也都是私下较劲儿，很少有这样面对面碰到的时候。
所以交大与哈军/工的两位老师都谨慎的没开口。
怕给钟蕾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宪在心里直呼学妹牛比。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在看戏，甚至巴不得场面再混乱点，好抓取素材。
徐美霞已经彻底脑袋短路。
至于钟衡，则是疯狂看向旁边的小妹，示意她赶紧出来说句话，把这群人集体打包送走。
生平头一次，钟家母子俩觉得，太优秀也会带来烦恼。
甜蜜的烦恼。
“两位老师，我目前一切重心都放在高考上，至于选择哪个学校，一切都等高考结束以后再做决定。”
架不住亲哥亲妈的眼神威胁，钟蕾只好开口打破了宁静：“还有周宪学长，谢谢你向《解放日报》的记者推荐我，但我马上还要参加高考，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也不太适合出这种风头。而且，我自幼家教比较严格，基本上很多决定都要妈妈替我来做。”
听到钟蕾这么说，交大与哈军/工的两位招生老师表情有些失望。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还好，凑巧看了一场两个高校争夺天才的好戏，不愁没素材。
但大家还是集体把目光都放在了徐美霞身上。
“……”
这个时候把妈妈推出来真的好吗？
徐美霞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平时在工厂里，跟各种人都能侃大山的她，在面对清华教授、交大哈军/工招生老师，《解放日报》记者这些人的时候，
下意识就有些底气不足。
徐美霞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对于专家教授老师向来十分尊敬。
“妈，拿出你一家之主的气势来。”
钟蕾悄悄侧过身子，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不然，你也送他们每人一筐咸鸭蛋，以作感谢？”
去见清华教授的时候，送的那筐咸鸭蛋已经让徐美霞心疼好久了。
眼前这一群，一人送一筐，那得多少鸭蛋啊。
听到钟蕾这么说，她顿时也不觉得怵了，直接清了清嗓门，说道：“小蕾说的对，各位，感谢你们对小蕾的器重，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备考，其余事情都等考试后再说。”
其实这也正常，如果考不出好成绩，那别管交大还是哈军/工，想去念也没得机会。
徐美霞罕见的强势一把。
她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将交大、哈军/工的招生老师，以及《解放日报》的记者客客气气送出了家门。
等老妈回来了，钟蕾对她竖起大拇指：“妈，你刚才可真有气势！”
“夸我也没用。”
徐美霞把脸一板：“接下来直到高考结束，你哪里也不许去，也不许分心，全力备考。”
奥。
钟蕾眨眨眼，乖巧转身回房学习。
呼。
等女儿走后，徐美霞绷着的那口气彻底松懈，她直接坐在沙发上，脸上仍旧带着浓重的不可思议。
半晌过后，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你妹这次，可真把我吓得不轻。”
“是说不是呢。”
钟衡唏嘘着感慨道：“小蕾，真是优秀的有点吓人。”
母子俩人说完以后对视一眼，然后毫无预兆的、吭哧吭哧开始笑，眉眼间满是骄傲与自豪。
这天下间，没有比‘最优秀的孩子是自己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真好啊。”
徐美霞笑够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憧憬：“你进了造船厂做安全员，你妹妹以后说不定会做个科学家，你俩平平安安的，还都有了出息，等
以后我老了，也能安心下去见你爸。”
一句话，把钟衡的眼圈都说红了。
他攥紧母亲的手，嘴巴微微磕动，最后到底是抿了起来，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真正见识到了女儿的优秀程度，徐美霞这次说到做到。
她将一切有可能打扰到钟蕾高考的外在因素，全部隔离在外。
不管是交大哈军/工的招生老师，还是《解放日报》的记者，一律谢绝见面。
甚至就连七零九所的拖网渔船优化，都暂时不再来找钟蕾对接。
而钟蕾本人，则是全身心的投入学习当中去。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高考当天。
在徐美霞、钟衡紧张的护送下，钟蕾走进了考场，迎来自己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小蕾。”
即将走进考场的时候，钟蕾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她惊讶的回头。
就见附中大门外。
陈朝阳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赶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位交大造船系的学长学姐。
拖网渔船优化实践，在顾教授、七零九所研究团队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推进。
陈朝阳等造船系学生，课余时间都赶去帮忙。
而今天，他们特地从造船厂一路骑车迅速赶来，是为了给钟蕾加油助威的。
高考考场外禁止喧哗。
所以陈朝阳等人没有叫嚷，他匆匆从车子上下来，然后张罗着造船系的学生们扯横幅。
红底黑字的横幅，一条条扯开。
“钟蕾加油！”
“学妹，学长学姐在交大等你！”
“考场就是你的主场！”
“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陈朝阳多半是刚从实践课的船舱里爬出来，身上满是油污，脸上也有些黑黢黢的。
但他却半点不介意，站在横幅最中央的位置，咧开嘴笑的一脸灿烂，朝着钟蕾伸出大拇指。
有实力的人，总是能很轻易获得尊重与友谊。
造船系的学生们，
对钟蕾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一堆横幅，自然引来了诸多人围观。
而等到看清钟蕾的长相以后，大家惊艳的同时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漂亮的小姑娘，总是会更受人眷顾。
“谢谢啦。”
钟蕾则是半点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冲着陈朝阳等人挥手致谢。
然后小姑娘眉眼恬淡的整理着装，带着纸笔微笑着走进考场。
她要去拥抱自己的未来。
-
在钟蕾默默学习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比如华岩教授仍旧不死心，一直试图游说徐美霞，让女儿报考清华。
哈军/工跟交大招生办仍旧在别劲儿。
《解放日报》的记者去了红星造船厂，一点点采集众人对钟蕾的评价。
七零九研发团队，带着交大造船系的学生们，在给新型渔船做最基础的材料、船型实践论证。
那黄江呢？
他将钟蕾的渔船优化方案整理成册，命名为《一种经济实用的更新拖网船型——8105型400马力拖网渔船》，交给了船舶重工集团总部。
不出意外的是，这个方案交上去以后，立刻引发了集团的重视。
因为一种新型渔船的诞生，直接代表的就是经济创收！
真正让整个集团为之震惊的，在半个月后。
当七零九所的科研人员，联合渔业经济学家做出来的预估创收报表，以及8105型渔船框架图以后，不仅船舶重工集团的领导们为之侧目，整个造船业都跟着躁动起来。
“这艘号称8105型的拖网渔船，经过渔业经济学家的慎重评估，预计平均每季创收能达到19万元！”
“比上一代渔船创收增长了将近三倍！”
“七零九所那边给的答复是，九月份可以将数据完全推出来，做第一艘实验船。”
“逢出海，必满载而归。不愧是黄工，好气魄。”
“你们都错了，我听说这艘渔船，是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