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粮食
张哲等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云城时,得到全城人最隆重的欢迎。
在张哲纵马而过的路边,人们一排排的跪倒,向太守献上自己最为激动和真挚的感激。
他们的家乡,从今天开始终于有了希望。
救活了一条云河,云上郡百姓就有继续繁衍生存下去的根。张哲的这个成就远比获得十次大胜,更能获得云上百姓们的拥戴。
正月二十二,云河复流。
正月二十四,章华四十四年的第一场大雨降临了云上郡。到了二十六日,云上郡已经干涸了近百年的百余口水井都开始冒起了浑浊的水花。
一连二十日的春雨过后,云上郡内的荒原上出现了许久不见的澹澹绿色。
所有人中最激动的莫过与陈炯,全城的老幼妇女都被他动员了起来。中原人深藏在骨头的种田天赋被引爆了,沿着云河一片片的田地被重新耕耘出来。陈炯为此调拨了所有的牛和数百匹战马。
从两个部落缴获的铁料全部徐几道带着人做成了犁头,又按照张哲提供的图纸全部组装成了曲辕犁。而张哲在下雨的日子里,也从现代带来了几百个精钢曲辕犁。
某农具厂的销售员又开出了大单。
二月初五,武乡县沙海西部。
一头头驴子拉拽的车辆组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从沙海中缓缓西行。每头驴子的脚上都被戴了一个木制的大鞋,车轮下方都钉着宽条木板,车子都在沙子上滑行。
大概用这么多驴子过沙漠,这还是第一次发生。
骑着家里憨驴的张三七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老爹张五六则坐在第一辆驴车上,和儿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张三七看了看手里的指北针,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正确的向着沙漠的出口前进。
在与塔哈部议和之后,张三七就被张哲派了出来,带着上百人重新进入了沙漠。这一次,张哲是得到了启发,决定在每个绿洲埋下一个大型的电磁铁,靠着太阳能板供电,从此只要用一个指北针就能轻易的找到每个绿洲的位置。
与指北针同原理的司南并不是太过贵重的东西,很多商人都有这玩意。那么恢复与大郑联系的商道,也就成为了可能。
“太尊大人,我想要炼铁!”就在张哲接待张五六的宴会上,徐几道兴冲冲的向他提出了建议。
“哦?”张哲惊讶了,“我们云上居然还有铁矿?”
“当然有!”徐几道指向了南方,“咱们的人早些年在南边的山里狩猎,早就发现了几处铁石头多的地方。只是胡人不许我们用铁器,咱们也没工匠,又不想被胡人得了那些铁石头,就一直瞒着胡人。”
他兴奋又对着张五六举起了酒盏:“大管事这次带来的铁匠和炉匠一共六十多个,咱们完全可以自己把铁匠铺开起来。”
“那样的话,我过几天拿个图样给你,你就在云河下游寻个水势大的地方把铁坊建起来。五六叔带来的工匠和家卷都拨到你那里去听用。”
徐几道欣然应命。
张哲再看向了陈炯:“陈先生,这就接收五六叔带来的红薯、土豆、还有玉米种子。红薯、土豆往南边的山地上种,新开出来的田地全部种玉米。”
陈炯闻言拿起了手中一个煮熟了的玉米,有些疑惑。
“此物虽然好食,却不知种起来麻不麻烦?亩产又是如何?”
张五六摸了摸胡子,这几年这个答桉他一直藏在心里,只能自己暗爽,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口了。
“这个玉米却是我张家独有的,在江南地亩产二千斤视若寻常啊!就是不知道了西北,这东西还能产多少,老汉就不敢肯定了。”
满堂全静。
张哲也没做声,因为这个产量放到现代,也会让人吃惊。
玉米在现代的产量也就八百到一千公斤左右,还是用了现代育苗、耕作、管理、施肥等等手段的情况下。可自从种子被他带到了这里后,似乎也受到了熵的传染,发生了一定的变异。
植株更高和挂粒也更多,还不怕病虫害。其实红薯和土豆也一样,产量、个头和生存力都大幅增加。
陈炯想笑却又不敢笑,这种顽笑?
“陈先生只管把种田的事都交给五六叔就好,你正好也可以把其他的事都办起来。”
见到太守说话,陈炯只能说是。他知道张哲是要他去做什么,云上郡太守为天下最寒碜的太守,没有任何的下属机构和官员。
郡里的刑房、户房、吏房、学衙、工房、兵事等机构都需要他去尽快的完善起来。
武陵郡,如今萧条的厉害。
邹天养大兵压境,大批的富人和贵人都纷纷迁往了南阳。
而名满郡城的张孟氏却迟迟没有动身离开,反而下手又低价收了不少的田庄。
张氏庄园客厅,张哲的堂兄张修堪正在与孟小婉说话。
如今的张修堪再不是几年前的老农模样,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还隐隐有了一些富态。他家如今靠着张哲的帮衬,在各县也置下了几个小庄子,有地千亩出头。
“自打二弟中了状元,按照族长的意思,咱们桃湾张氏也该自己立支派了。曹氏明年就出了孝,二谷的婚事便要操办。二谷原来的大名是按南边宗族的派字来定的,我和你堂嫂就想着二弟给他侄儿起个大号。弟妹不妨去信问问,到底叫什么名字好!”
孟小婉笑着点头应下,也问起了张修堪。
“大伯那边前几日有了一场战事,可曾吓着堂嫂和二谷?”
张修堪听到这个,脸色便凝重了几分。
“邹贼的兵船来了三艘,可惜被二弟早早的算定了来路。桃湾正好卡在入湖的口子上,村后树林里被二弟设计了二十多台拍杆投石器。那三艘船日夜都靠近不得。贼兵上岸想绕到村里来,也被石头带人守住了石桥,一阵乱箭射退了。那边罗衙内也带兵来冲杀,上岸的几百贼兵只跑了几十个。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郡里的几艘战船都进了沾天湖,桃湾怕是更能攻下了。”
“只不过,这仗一打起来,人心就不稳。我来的时候,族长就托我告诉你,正准备把桃湾后岛的巡检所和拍杆器都交给罗衙内的兵,咱们的人都到郡城去。大家素来知道弟妹的见识广,让我问问弟妹的看法。”
“依我看,要走不如早走!邹贼的水军不值一提,可若是上游的西吕国水军也冲下来,那才是麻烦。要走,也不要去郡城,直接往南阳去。我们夫妻这次从江南回来,路过南阳的时候,也置下了好几处园子。你转告族长,只管叫大家去住便是。”
张修堪没有客气,点头答应,接着又问孟小婉。
“二弟去了西北,弟妹不知何时动身?明年二谷结亲,若是你们夫妻来不了,好歹让人带给信来,给你侄儿撑撑面子。”
孟小婉笑着点头应了。
“那是应该的!入了三月,下头的春耕一完,我也就该动身了。这边我只留了赵平和他爷爷,有事的时候还需大伯和族长看顾着些。”
送走了张修堪,白鹭提着两条一尺长的鱼,笑着走了进来。
“大爷如今越发小气了,才送了我们姐儿两条鱼做羹吃!”
孟小婉剜了她一眼。
“混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大伯他的为人么。他家现在也起来了,平日没事做,只爱垂钓,只是手艺糙了些,春寒季节,在水边冻上三五天才能有这两条已经是不易了。人家是亲手钓的,我却替米姐儿接了她堂伯父的好心。家里亲戚送礼,只看用了多少心,算什么钱多钱少,须不是做买卖。若说是论那个多少,便是我们夫妻也给米姐儿送不起礼。谁有那个小东西的嫁妆多?”
白鹭屁股上挨了大娘子一巴掌,捂着嘴笑着就去了小厨房,给米姐儿去熬鱼汤。
三月初九,正是黄道吉日。
武陵码头上,十三艘大船正在缓缓离岸。
当中一艘大船上,挂着从四品的官灯,孟小婉抱着米姐儿望着渐渐变远的码头,忍不住眼圈一酸。
自己夫妻来来去去,这是第几回了?
陈妈妈上前扶住了孟小婉:“大娘子别心酸了,郎君能耐越大,咱们的路子就越长。谁家还不是一样?”
“给西江的信可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还是走的官递,大娘子放心。”
这时,胡嬷嬷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单子。
孟小婉看到她就将孩子递给了陈妈妈,然后伸出手来接过了单子。
“怎么说,可是打听明白了?”
单子上郡里送行人的礼单,她只是略略扫了一扫,然后还给了胡嬷嬷。人情往来方面,胡嬷嬷办事她是极为放心的。
见孟小婉看了单子,胡嬷嬷这才回她之前问的话。
“回大娘子的话,已经问得清楚了。到了南阳,咱们就转入汉水,南阳正逢雨季,汉水走咱们的大船是无虞的。到了献关,就该转到丰川渠,那里的水深,大船也走得。到了丰州松城县,就要看彦水的水深如何。若是水丰便也过得,水略少一点,便用纤夫也行。要是水太浅,便只能换船,或者等到四五月之交的时分。”
“哪里能等到五月去,恩师也曾在松城县小住,那里的舟楫繁多,届时再买上几艘就是。那过了彦水之后,便是直入大河(黄河)了吧。”
胡嬷嬷点头说是。
“大河直通西边的寮程渡,上了岸五十里就到了秦关。这么算下来,最快也要三四十日呢。”
孟小婉叹了口气,“到了南阳,你派得力的人骑马先去松城县和秦关候着,也给郎君捎个信,把咱们的行程告诉他,别叫他日日牵挂。”
“诶,奴婢记下了。”
云上郡的春天,从来没有如今年这般忙碌过。
满郡的人,包括男子们都停止了训练,只留下一个千人队骑兵,其余的人都投入春耕之中。
这一次靠着几百牛不惜力气的卖力加上曲辕犁的厉害,百姓们一共种满了三万亩的玉米。张五六带来的十万多斤玉米种子,经过筛选之后都用了个干净。郡城南边的山坡地和野地里也种满了红薯和土豆,按照陈炯的计算,不下五万亩。
张家三年的育种结果全部都用在这里了,江南那边是一根玉米苗都没留。
塔哈部的牛羊在春雨之后已经被赶到了原来属于穆勒特部的海子边吃草,他们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云上郡这边的动静。
后来他们发现云河复流,云上郡居然在大张旗鼓的开始种地。默第科汗当即就感谢了莽原神,那些中原人既然开始种地,也就没精力来图谋他的草场和牛羊了。
云上郡一个冬天吃掉了所有的粮食和绝大部分的羊。穆勒特部另一半的草场和扎兰部的草场,他们根本用不上。
而且云上郡马上就要面临春季少粮的局面。
两百辆驴车带来的除了种子外,就剩几万斤粮食,就着野菜吃,也只能撑半个月。陈炯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事务,带着几千两金子去了塔哈部。他们准备委托塔哈部向班浆河北岸的部族高价购买粮食。
张哲此刻更加思念妻子了,因为与孟小婉一起启程的还有十一大船粮食。那种船是张哲特定从江南购买的,一艘能装二万斤粮食。有了那些粮食,按照半饱算,绝对能撑到第一批土豆成熟。
被熵污染过的土豆只要两个月就能收获。
张哲正在太守府里愁眉不展的时候,张三七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郎君,来一串?”一串手指长,被木棍穿着了七八只的烤虾被送到了张哲的面前。
“哪里来的?!”张哲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河里怎么会有虾?”
正巧陈炯走了进来,一眼就认出了这串虾的来历。
“这不是南山的溪虾么,张千长今日去过南山?”
“没有,”张三七自己手里还抓着一串,“河里好多,很多人在抓,我也弄了几串。”
“不应该啊,”陈炯也怔住了,“云河才刚刚复流,哪里来。我知道了,山上的溪虾其实都是从山腹湖里跑出来的。春来水丰,所以如今都到河里来了!”
陈炯转头就跑,看架势这是准备召集人手给河里的溪虾们来个种z灭绝。
溪虾多得吓人,拿个勺在河里捞几次就能抓住一条。
进入四月后,河里的溪虾已经消失了,但是满城上下都没有人再提过一句溪虾如何,都吃反胃了。
省下来的粮食被用在了渡过最困难的四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