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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吴国十一家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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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员家被抄是大事,上官但凡决定查抄下属府邸的,无非是以下三种情况。

    其一:事涉谋反。这种情况根本无须向上请示,郡县主官可以当机立断立即查抄。当然事后的责任也是发出指令的人全部承担。

    其二:官员犯罪证据确凿,经省道观察使和监察使二人联署,可对从六品之下官员府邸进行搜查。

    其三:大理寺与刑部联署,内阁用印, 任何品级官员官邸都在其搜查范围之内。

    还有一种最不常见的情况,便是宗正寺搜查皇商府邸。

    皇商是半个皇家的奴婢,他们经手的买卖和物品,地方官府根本无权问及。所以宗正寺除了审理皇室人员的事务之外,皇室家奴的审理也在其职权之内。只不过宗正寺的官员极少会去到地方办差,所以各地皇商过得都十分的滋润。

    宗正寺郎中,自然有查封皇商经手的贡品和纠稽皇室奴婢行为的职权。方朝礼耗尽心思为方老三谋得的皇商空缺,反而成了张哲雷霆一击的薄弱处。这也是方家才起来没几年, 几兄弟没有分家的缘故。

    一百王府侍卫和一百秀山县兵冲进方府之后,徐千与韩大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拿下了方老三和方老二,然后将满府的人都看了起来。

    那夜袭杀岳傥的凶手就在方家后院,这些人见势不妙蒙住头脸就要往外突击逃走。

    县兵带队的是曹令文,他听从张哲的建议,来之前去码头借了七八张渔网来。漫天渔网洒下,八个强突的方家家丁被一网成擒,县兵们接着还在后院找到了两个在养伤的方家家丁。

    曹令文身边还带着县中刑房的老吏,这位老吏只在后院转了几圈,就指着一个明显是新刨过的地方叫人挖开。

    不到片刻,县兵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里埋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有县衙的人上前一看,正是岳傥身边背主的李高和惨死的蔡雯娘。

    “细搜全府上下,”曹令文心中一定, 将张哲的另一份手令从袖中拿出, “方家事涉杀官谋反事,奉上宪手令, 即刻查抄方府上下所有!”

    王府侍卫和县兵都如同打了鸡血,当下就放开了手脚。查抄方家这等大户, 是几十年不遇的发财机会,今日若是手气好,之后几年都会过的极为滋润。

    曹令文带着三四个文吏,直接接管了方朝礼的书房,只是半柱香的功夫,一叠子地契和伪造的官凭、七八个账本就被人从方朝礼的床下暗格找了出来。

    “大事定矣!”

    方朝礼“殴打”下官魏破后,晕血而倒,一口气竟然晕了两个时辰。天黑透了,这人才悠悠转醒。其实除了魏破的拳头外,秀山县的老医官给他用的那几针和一碗安神的药也是甚为“精妙”。

    杜卞曾经想给方朝礼脸上泼水来着,他私下转了几个圈,可在安置方朝礼的院子里,竟然是半滴水都找不到。

    而且张哲只是让他看了一眼方朝礼,就把他赶了出去。

    昭阳郡诸官被留在了秀山县衙,连个送信的都不准离开县城。这期间自然有人鼓噪起来,可张哲却说“郡中不靖,正有杀官之辈在逃,安能让诸位乘夜上路?等一等吧,待王府侍卫回来,本官让他们送一送诸位。”

    说完这话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 张哲就直接回了自己在县中的大宅。月昭与徐娘子在大门处接了他,才用过了饭,曹令文那边就把一堆地契、账本从郡城飞马送了过来。

    张哲没去看那些东西,只叫人将东西搬进县衙,就从诸官的面前路过。

    小赵平回来说:“咱们往里面搬东西的时候,大堂上的官员瘫软了一小半,还有一些想暴起闹事,被衙役们一并拦住了。”

    “叫人把账目上没有名字的官员叫出来,让他们各自回衙,其余的都押在灵堂前,给岳兄守夜。有闹事的只管抓起来。贪田匿土不是通天的罪,可冒官凭、亵皇恩却是妥妥抄家灭门的罪过,谁也救不了他们。”

    小赵平躬身退下,魏破便来府上求见。

    “下官谢上宪救报之恩!”

    “大家都是熟人,我却懒得扶你,”张哲轻笑一声,语气却是随意,“你今晚去做一件事,拿上我的手谕,带二十县兵并一班衙役,去秀山码头坐船即刻前往江陵,锁拿方家老四!”

    “得令!”魏破笑了笑,取了手谕抱了拳就风风火火的去了。

    夜里风声颇大,灵堂之上只有未亡人陈氏的面前有一个火盘,其余被拘在此处的官员都被冷得不行,可人心惶惶之下,谁也不敢吱声。

    敢吱声的,已经被直接下了县狱,与虫子老鼠作伴去了。

    方才同知大人的书童回来说了一句“冒官凭、亵皇恩”,就把他们借助皇帝恩旨贪赃枉法的事给定了性质,这是妥妥的抄家灭门的罪过。

    杜卞与几个人从地上飞也似的爬了起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岳傥的灵前,把头不要命的磕着。

    “岳兄,岳兄,你在天有灵,当知汝之事实实与某无关啦~。某都是被方朝礼给逼的,岳兄,你显灵吧~!”

    陈氏冷笑到出泪,可未亡人的礼数却一丝不乱,澹澹的给这几位“磕头虫”回了一礼,又自顾自的烧起了纸钱来。

    刚好耿良与高德术从后院夹了一人往外走,正是在破口大骂的方朝礼。路过灵堂之际,陈氏终于忍不住带着悲声笑了起来。

    “善恶到头终有报~!方大人,亡夫正在大人身后看着你呢,为何不回头一看?”陈玉霜说的是方朝礼身后的灵位,可方朝礼却听成了另一个意思。

    恰好寒风扫入堂中,带着阵阵白幡,一条幡尾正好搭在了方朝礼的肩膀上。

    方朝礼瞪大了眼睛,口中核核了几声,便吓得晕死了过去。

    县衙门外,被放出了衙门的那些官员没有马上离去,正好看到了死狗一样的方朝礼被拖走。

    五位县丞中,只有连阳县丞被押下,其余四位都被放了出来。

    丰安县丞率先叹了一口气,对着另外四位建议:“诸位,如今天色已黑,回县中却是来不及了。周某欲连夜去拜见同知大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张大人手段凌厉,”临兰县丞王修也苦笑一声,“上任才半日就拿下了方家和泰半官员,吾等一直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混迹了这两年,为前途计只好连夜就去,免得有人说我们也暗有弊情。”

    左利县丞万茂春和兰江县丞许庭佑纷纷点头称是。

    四人也不坐轿,一路步行往张家大宅而来。

    对于连夜上门的二十多个官员,张哲都和颜悦色的予以了逐一接见。

    例如几位县丞,他逐一问及了各县的地理、田亩、人口、风俗和文教,只有财务和库存没有谈及。

    各位县丞闻声而知雅意,知道这是同知给自己的一个方便,县里若是有亏空和疏漏的,便可趁这个全郡清算的机会都算到那些必死的人身上去。

    张哲确实是在半公开的市恩。他不是那种愣头青的官员,非要整治得一郡上下清清白白、惶惶不可终日。他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趁机放下包袱,大家一起重新开始。

    此刻诸县财税仓库账目都借机平了,他张哲自己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张哲接见的最后一个官员是推官衙门的吴吏目,从九品的小官,年近五十。而推官衙门上下,也就他一个人被保了下来。

    概因他是本地人,正是也向顾家求亲的吴家,家风素来清正。此人原在通判府做事,只因碍了方家的事,便被方朝礼调到自己衙门来日日整治。

    这个人虽然只有从九品,是官员里的末等,但是张哲却想重用此人。两人交谈不久,张哲便发现吴怀被调到推官衙门一年不会到,竟然将大郑律法通背了下来,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一郡法宪,本官临时全然委于吴大人,还请勉力为之!”

    吴怀也不推辞,当即应下。他虽年近五十,但也不甘心以从九品退下,如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与群官的会面一直到了深夜子初时分(晚十一点多)才算告一段落。

    被张哲狠狠震慑了的诸多官员,通过这一翻畅谈,也各自收拢了心思,看到了张信之怀柔的一面。尤其是在这场风波里,对那些即将空出来的官位有所企图的人,在张哲面前表现得极为积极和卖力。

    这部分人加上那些得了张哲授意要趁机凭整账目的人,他们的内心里已经给方家一党都划上了必死的标签。方党诸人不死,就该轮到他们不安或者不能再进一步了。

    “老弟好手段!”坐在张哲对面的薛雄由衷的赞了他一句,“老哥我以为你的手段也就这些,可如今全郡上下都恨不得方朝礼今日就死,可见老弟这手段委实是高啊!”

    这里是郡中锦绣楼,时间是第二日。薛雄邀了张哲在此私下见面,也算是为张哲接风洗尘。

    薛鹰也在一边嘿嘿直笑:“这几日各衙门的官吏都疯了似的,一日能把一年的桉子都审完。那些混不清、碍着面子的桉子都只管往方家和同党的身上扯,苦主那里私下拿的都是从各家抄来的银子。苦主和被告都是笑着出来的,真是滑稽!”

    张哲和薛雄一样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儒衫。

    “难得薛将军不怪信之胡来,小弟这里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昨日曹令文带着人进郡城非常的顺利,甚至还看到了悬在城门上那颗属于白经历的人头。薛雄无声的支持,让他在郡城的动作变得极为顺利。

    “说那些客气话作甚?”薛雄白了张哲一眼,“军中人只讲最实际的,你小子救过我的营,还教某坑了陈山尧,那便是自己家的兄弟。我要是帮着他们坑你,军中兄弟都敢拿吐沫淹死我!只有一桩,你小子将驻地改在秀山是个什么意思?扇老哥哥的脸呢!”

    “哈哈哈哈,薛老哥莫怪,”张哲故意发出一阵长笑,“一来秀山主官逝世,县中上下群龙无首,等新任主官上任还不知是何年月?二来,秀山有码头,离着江北也近,老哥哥是知道我外祖年高就在江陵的;这三来么,我那秀山御赐的宅子还没住过几日,便借机赖在秀山了。”

    张哲晓得在这件事上,其实薛雄是假意客气,没有自己这个同知在郡城,薛雄才能毫无顾忌的修整城防。若是张哲去了郡城,就涉及靠近城墙一带居民的房屋被军士拆除的桉子,就能让两人把脸撕破一半。

    几千个热血方刚的汉子聚在一起,与当地居民的摩擦肯定少不了。而偏偏张哲是来自现代的人,他实际是支持昭阳继续军管和加强城防的。

    这种思维很难被文官团体所接受,而且一地文官之首与驻军头子琴瑟相合也是比较犯忌讳的事。

    两人都呵呵一笑,心照不宣的把此事翻了篇。

    酒过三巡,薛雄与张哲便谈起了两人都关心的事:吴国那四百万贯“赔款”!

    “说是四百万贯,实际却是毬囊一样的文章!”薛雄指着城南就冷笑不停,“吴国的皇商来了十一家,最早的年前就到了。这一次吴国的四百万贯赔款便是由这十一家赵氏的奴才们孝敬。那吴国的官票我都看了,呵呵,一水的都是新印的,还印了【昭阳专用】的字样。”

    “言外之意,这些官票只能用于这次从这十一家购入货物,出了昭阳南门,吴国境内没人会认!劳资能惯着他?都给拦在城外,晾一晾他!”

    张哲闻言也是皱眉,他想到了从吴国皇商手中购买物资的定价权也是在吴国那边。若是吴国皇商漫天喊价,这四百万贯就是个虚头!

    “老哥哥可知道,这起子人嘴里是个什么价位?”

    “要是不知道,我还能故意拦着他们?”薛雄把酒盏一扔,满嘴的恨意,“这些吴国皇商手里的货色很少,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可随意找个由头就敢把价格往天上叫。汝可知道,一袋百斤上等稻米市价不过一贯多,可人说这是什么吴国国主亲自下地扶过犁的,作价五十贯!要特么要多少有多少!”

    张哲听了这个,不气反笑。

    “老哥哥放心,小弟别的不行,谈价却是个里手!不然陛下也不会把我派这来了。您明日放他们进城,且看小弟的手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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