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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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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尚央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张哲。

    作为十七岁的少年人,一下子知道如此量级的国家大事,委实让他太过无措。大郑满世皆敌的局面,更让他慌了手脚。

    浑然没有察觉对方也才刚满二十岁。

    是的,不久之前,张哲就在这个驿馆里渡过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 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及冠。

    杨尚央的期待果然不是没有道理,张哲只是在听到关于南吴的情报后一时失态,很快就平静且镇静了下来。杨尚央原本以为张哲会询问自己关于这些事情的细节,谁知张哲却盯着他的双眼问了一句其他的话。

    “小弟,这些事是你自己主动去问的,还是别人主动告诉你的?”

    杨尚央不是傻子, 虽然张哲问的很是平静,但是他的心却忍不住暗暗跳动了一下。他明白二兄的意思,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杨尚央就用最是平静的语气回答了张哲的提问。

    “咱们侍中寺,本就是朝中最接近皇祖父的所在,所有奏本和上谕都会在咱们这里留档。我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到处去问,只是大家闲聊一二,就听满了耳朵。我拿着这些消息来问二兄,就是怕您消息不顺,在劝导苏大家的时候说错了话。再就是小弟也着实担心这六国联合,我大郑会不会。”

    听到不是杨尚央自己主动去淌水,张哲这才释然一笑。

    “会什么?”他拍了拍杨尚央的肩膀,“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说是六国联合灭郑,却是各行其事,俱是贪图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 成不了什么气候。以愚兄看来,这一次一如十几年前的六国联合一样, 至多压制我大郑几年罢了。灭郑?我看他们自己都没想过。”

    听到这话,早就听满了一耳朵危言耸听的杨尚央终于有了一丝振奋的样子。

    “小弟这几日, 耳边都是国危艰险之论, 不说咱们侍中寺的几位大人, 便是旁的司衙也个个把事态说得万分危急,不知兄长为何有此结论,可否与小弟开解一二?”

    “呵呵,若是六国真的对大郑有所想法,那陈国与卫国军马就不会去围困右安与北海,而是会合兵一处,全力西进,与代人一起将太子压得喘不过气来。要是一战能战没太子所掌控的军马,大郑的整个黄河北岸将再无机动兵力,只能进行被动的防守。可如此一来,却是让代人捡了最大的便宜,燕南和河东两道十三郡都将落入代人手中。所以,这陈卫两国分明是捡着最利于自己的方式用兵,想趁机图谋本国几郡之地罢了。再说,面对陈卫两国的中山道与山北道防御体系完整,若只是单纯的防御陈卫两国,撑个大半年不是问题。若是代人被击退, 陈卫两国也必然收兵,故而河东战事才是北方的重心。”

    杨尚央忍不住击掌道:“太子稳据河道两岸,连营三处, 兼有行舟之利,进退自如,代人精骑虽悍勇,怕也是攻不下河岸丘地!”

    “所以重点就是南方的援兵,”张哲指了指南方解释说,“无论是江南的十万精锐,还是西南的六万步卒,一旦能抽身出来抵达河东,无须对阵,只须垒堡徐进,代人的骑兵便会被慢慢挤出河东。代人兵少,这是其最大的弱点,无可变更。”

    “难怪皇祖父听闻江南东路主力被吴蔡二国缠住,竟会如此震怒!不过,若是真个将江南或者西南的兵马抽调,南方三国会不会一鼓作气杀过长江来?”

    “当然不会!”张哲来自南方,早就把南方的情势吃透了。

    “先说号称天下第二强国的吴国,内乱看似平息了很多,其实都是暂时压下而已。陈家与赵家王室之间的血仇,代表了江南世家之间的利益之争已经到了无法协商的地步。那些反正的世家,民贼身后的势力一日没有摆平,南吴就不敢让王室主力离开国境。至于蔡国,又不与我大郑接壤,这次出兵不过是担心南吴割地过甚,导致其国境也与我大郑接壤罢了。若是攻击大郑的江北,是为南吴火中取栗,蔡国不会那么傻!”

    最后,张哲提到了西南,却是冷笑连连。

    “至于西吕,虽然屯兵西江对岸,却也只是做势罢了。依我看,那邹天养的败仗有些莫名其妙,白蛮人的反叛也是毫无征兆。大概率其实是几方暗中勾连,一起意图削弱大郑罢了。”

    “邹天养竟敢这么做?”

    “为何不敢?朝廷每月都派人催促其大军西进西吕腹地,他却总是小打小闹,怕是担心自己实力受损。这一次,又很默契的故意输一阵,然后掉头装腔作势的与白蛮人一起演戏。只不过,邹天养与西吕之间根本无法真的调和,所以在没有铲除邹天养之前西吕绝对不会与大郑真的开战。”

    这番话说得杨尚央目瞪口呆。

    “如此说来,此番局面只是看着危急而已?”

    “不对,”杨尚央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算江南和西南两处的军马不到,还有其余省道的郡兵可以征调,垒堡徐进而已,郡兵似乎也不弱。”

    张哲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郡兵?呵呵,本国精锐有四处,京畿禁军和江南、北地、西南的三处边军,都是陛下手中的利器,而京畿郡兵非倾国之战,否则从来不予以动员。其余内陆省道的郡兵,三年才一操,能抵什么事?当然这些郡兵中,也有一些是经常操练的,可这些郡兵操练的银钱却怕不是来自朝廷,汝可懂了?”

    杨尚央听到这里,有些似懂非懂。

    “兄长是在影射几位王伯?”

    “六国攻郑,只是表象。内里却是我大郑那些最大的隐患对陛下的集体反攻倒算,”张哲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所谓的六国联合,干脆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玄机,“你想想看,你那七位伯父夺嫡近二十年,各自组成的利益纽带盘根错节,遍布朝野,岂是你祖父一道立储圣谕就能瓦解的?”

    “二兄此话莫不是在说,这真是其他几位王伯弄出来的事?”杨尚央感到不可思议,“各位王伯是我大郑的王爷,又如何能调动六国的兵马?”

    “说调动那是假的,不过是以势相引、以利相诱,若没有国中有人内应,六国也不会响应得如此干脆。赵王亡故、陛下立太孙的同时,又贬斥了齐王和韩王,从此大郑再无有继承权的亲王,这便是已经将国祚送到了太子那一脉的手里。所以,很多人都不甘心啊!你想想天险柯山关是怎么丢的?庆郡的城门到底是谁开的,而太子长史又为什么笃定太子会遭到夜袭?”

    杨尚央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忍不住又一次开始讨厌自己的真实出身。

    皇室好危险!

    “西南、江南调不动,御林已经北调,而京畿郡兵又动不得,这局面又该如何去解?拖下去,怕也不是个事。”

    杨尚央的这个问题,张哲没有回答。他早就猜到了一种可能,只是那件事太大,他还需要一些佐证。

    “小弟,为兄听说你与王爷如今都住在兰秀宫,不知京中郡王府朝廷准备的如何了?”

    杨尚央听到他问这个,不以为意的据实回答:“前些日子鸾衣卫抄没了好些官员府邸,皇祖父将原赵王傅的府邸指作了郡王府。父亲和我都还嫌那府邸太大,而祖母却嫌弃那里太小太旧,只让我们留在兰秀宫陪她老人家。”

    张哲点点头:“贵妃娘娘疼爱你们父子那是正常,不过相比其他郡王府,赵王傅的府邸也确实太小了些。”

    “不小了,再说我听说昭阳那边的郡王府很大,还是吴国国主的行宫改建,皇祖父并不会厚此薄彼。这秋天还没过去,皇祖父就派人送了父亲和我无数的冬日里的物件。其中还有几件春日里除湿的前朝碳炉,都是瑞兽式样,青铜做的。我知道三妹妹是最喜欢的这些前朝古物,届时还请兄长代我转送几套给三妹妹用。只可惜这一次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三妹妹她们要开春之后才能动身。也不知那时,三妹妹还赶不赶得上用这些东西?”

    杨尚央想到顾淑仪就嘴里停不下来,自己唠叨了一阵后才反应过来,当着人家的面念叨对方的妹子似乎有些失礼,他正有些不好意思,却发现张哲明显已经走神了。

    “兄长怎么了,在想何事?”

    张哲回过神来,盯着杨尚央幽幽的说道:“让某转送给三妹妹?依某看,还是小弟自己去送吧,反正也是顺路呢。”

    “顺路?”杨尚央正掰着手指默算顾淑仪到京的日子,被张哲的话再次弄得云遮雾绕。

    “送你冬日里用的物件,这是陛下要留你们在京过冬,可春日里用的除湿炉子却不是长安人会的物件,那是咱们江南一带才有的东西。我估么着,你和八王爷最多开春之前就会去就藩了。三妹妹还来长安作甚?你们去昭阳,可不就会路过江陵么?”

    “兄长这便是说笑了,”杨尚央笑了起来,“几位王伯在京里住了这些年,也没去就藩,皇祖父哪里就会单赶我们父子去江南。再说这就藩只是个名头,郡里自有朝廷的郡守和郡尉在,我们要是去了人家也觉得尴尬。”

    “有句话叫做见微知着,”张哲起身踱了几步,“京里的郡王府弄的太过随意,不符合陛下对你们父子的看重,可偏偏贵妃也没个意见。而留你们在兰秀宫只能算是暂住,地方上却偏偏在大修藩郡王府,加上送你的江南春日除湿炉子,你这还不明白不?”

    杨尚央怔了半天,却最后露出了一丝喜色。

    “如此也好!这长安城我住着也是每日里心惊胆跳的,去了地方倒也能逍遥度日。兄长在昭阳郡下秀山县也有庄子,不若可否将三妹妹接去小住几日嘿嘿嘿嘿?”

    对于杨尚央满心眼都是顾淑仪,张哲是又感动又好气。

    “逍遥度日?想也别想!”张哲没好气的又说出了一番话来,“别忘记了咱们会试作的策论,陛下可是从来就没有说已经放弃了封王实地的打算。而如今的情势,最好的破局手段就是再推此事,将诸王分到各处边郡去,备军整武当做抵御诸国的第一线。如此一来,各地那些被暗中操演得熟练的郡兵就可放心调派到边郡去,也再没有人会自取灭亡的与六国相互勾连,除非他们都愿意先献出自己藩地!而封王实地最核心的一条,便是鼓励诸王向敌国进行扩张,从此两者便会不死不休。”

    杨尚央马上低头算了算诸王的封地,发现果然如张哲所说的那样。

    前赵王去后,其世子被封为了海安郡王,海安郡正是大郑南征东路军新取的郡县,正与南吴接壤;而齐王被降为了邓阳郡王,邓阳郡也与上卫国接壤;韩王被降为了巴南郡王,而巴南郡甚至还有一县之地被西吕国占着;泰安郡王封地泰安郡就在正被陈国军马围攻的右安郡不远处;而临泗郡王封地临泗郡刚好卡在横山郡的东边,代人若是破了横山,下一个就该轮到临泗了;而七王伯的河东郡此刻最是凶险,庆郡已失,代国精骑随时可能东进攻击河东郡。

    若是陛下真的实封诸王,诸王怕不是都会将自己的所有力量全部送到封地去,拼死的抵住六国的这一轮围攻。如此看来,还真的极有可能!

    杨尚央当即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某可不想去昭阳受死,父亲与我哪里来的人手和军马?再说我们是半点都不懂兵事和政务,这不是要陷我父子于绝地么?!”

    “放心,”张哲轻飘飘的宽慰了他一句,“昭阳虽然是金陵的门户,但是海安至金陵一线才是无吴国的粮仓和根本之地。那一片地对于两国来说都无险可守,所以吴国兵马自会优先驻扎在沱江海安一线。昭阳郡太过险要,后面还有江陵的支撑,已经失去了大江防线的吴国是攻不下昭阳的。再说,陛下留给你们父子守昭阳的,也必定是一支精兵。”

    “那也只是一种可能!”杨尚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越深想就越是不安,“若是吴国知道,不!他们定然知道,我们父子无权无势,最是好欺,如何不会来取昭阳?”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的话,为兄这里倒是有一个不是太靠谱的主意,你想不想听一听?”

    “兄长只管说便是,不管是什么主意,小弟都绝不外传!”

    “你看,六国之中,咱们不是正和吴国谈着么?其中一条就是要将苏大家送去做人家的太子妃。哎,这吴国本就不乐意让有仇的苏大家去南吴,又嫌弃她是个外姓宗室,还说要把昭阳半郡当做苏大家的嫁妆还给吴国。你说,要是叔父将苏大家认在了自己的膝下,这昭阳全郡就是对方的聘礼,他吴国还好意思来取么?”

    杨尚央一怔,这主意确是有些不靠谱,但也似乎有些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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