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商楼战群才(一)
章华四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昨日的秋雨,寒澈了整个长安,黄叶落了满街。
竹池小苑,江上央在客厅里一个劲的转磨,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用过了早饭的信之兄,居然不急着赶路去商楼,反而还在房里流连。
他已经问了几次, 下人都回答说:主君在亲手给大娘子喂粥。
江上央不禁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了,信之兄还在卿卿我我,却也太不把轮战六国才子的大事放在心头。
孟小婉第三次按住了张哲的手。
“妾自己吃粥,夫君只管去,”她哭笑不得的拦住他,“妾会吃完的,如何就是不信我?”
“哼哼,”张哲轻轻拨开妻子的手,“早饭总是吃辣的,脾胃怎么能受得住?不当着面吃完,休想我放过你!”
“夫君,你可是要去轮战六国才子的人,莫为这点小事耽搁了。那些人都是著名之士,断不可轻忽了。”
张哲又强着喂了她一口,微微一笑。
“在某心中,只有娘子最重。那些什么才子,某视之如土鸡瓦狗耳!等一等, 让他們静静心也是好的。”
孟小婉没奈何,只能就着张哲的手把粥吃了,到底没能哄过丈夫去。一大早的没能吃上辣, 她有些不满,狠狠推了张哲一把。
“且去,若不能大胜而归,仔细为妻与夫君好好分说!”
张哲放下心,又叮嘱胡嬷嬷几个收好辣条之类的食品,在孟小婉满是埋怨的眼神中,施施然的带着急得差点冒烟的江上央登车而去。
长安这一大早上,雨粉阵阵,无数为了生活的百姓,或撑着布、或搭着棚,把街道挤得比往日窄了三分。
宫里派来的篷车走走停停,直到巳时正刻(早十点)才堪堪赶到了商楼的左近。
今日的商楼格外的热闹。
商楼从一大早就挂出了不对外待客的牌子,楼中的包厢已被京中各府包了圆。为了分配好各家的位置,管事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各家的品级、阵营、亲戚、朋友和不对付,稍微疏忽一点就是大事。
作为大郑第一高楼的商楼,有着天下间最大的室内天井结构。
主楼的天井底部是阔达二十丈的方形区域,每一层楼的走廊不是垂直设计,而呈现阶梯状。二楼的走廊比三楼的走廊要靠前一丈,以此类推,导致所有的走廊都没有顶。天井的最上方是大片的青瓦,却有能工巧匠按照星斗方位, 用明瓦布置出了三百六十五颗星辰样子。天光下澈,整个天井都不觉昏暗。
礼部官员、鸿胪寺的官员、六国的使团、各府的年轻郎君、赶考的士子和国子监的部分师生,各自占据了各层的走廊。
慕名而来的各府太太和姑娘,则都在走廊后的厢房里不断的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南吴挑战大郑士子,如今变成了张信之一人独战六国群才。仅这个噱头,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他来了!”
商楼外部的走廊上,早就有各方的人蹲在这里。
忽然,有好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指向了远方的街头,大声对着楼内喊着。
漫天细雨中,一辆篷车正缓缓而来。
楼中声浪一静,转瞬便高涨了起来,只听楼板纷响,很多人多赶到了外廊去看,想抢先一睹张信之的风姿。
六楼正北的走廊上,各国使团都聚集在此处。
在听到张信之终于姗姗来迟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幻了起来。
“且依计行事!”
“善!”
此时的张哲有些害羞,上百人站在每层楼的外廊上对着他指指点点,比看团子还要稀奇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便看罢了,能不能别用手指着他。
忽然楼上有人大呼,却是一个青袍士子越众而出,大声对着楼下的张信之叫到。
“某乃蔡国葛如礼,论才学不及他人百一,虽未能入轮战之列,但亦对张信之之才慕之,今有一对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借宝地请教一二,未知可否?”
身边的江上央微微一惊,急忙提醒张哲:“兄长不可怠慢,此人是蔡国榜眼出身,向来以捷才闻名。”
张哲眼珠子一转,立即判断出这是六国的暗招,属于心理战的范畴。葛如礼故意自称不如其他六人,偏又说“请教”,想必那对子是极难的,为的就是打击张哲的信心。
江上央把扇子一展,抢先代替张哲回道:“什么对子这么难?竟然连汝身旁那对战六人都对不出来,吾兄若对出来,又该如何算呢?”
听到江小弟的这话,张哲暗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江上央很聪明的把问题引到了对战六人的身上,潜台词便是:若那六人也对不出来,张哲自然会对,若不是,就劝葛如礼莫来自取其辱了。
“说的好!~且问那六人能不能对,对不出再问张信之不迟!”
“快去问,快去问,张信之都快下车了,要是入了这楼届时可没你出言的份了,哈哈哈哈。”
这里到底是大郑的主场,一大群人都开始附和江上央的话。
“这话问的倒是急智,”八楼一处轩窗内,有人隔着窗缝对着江上央点头而笑,满满的都是期许之意,“我看让虎子来帮衬张信之,也是那张信之的造化。”
旁边有人回道:“主子这话在理,张小子委实得了大便宜!”
葛如礼冷然一笑:“呵呵,虚名之辈,果然不敢!”
怼人?张哲可不怕,他嘴皮微动,告诉了江小弟两句话。
听到张哲的话,江上央虽然有些害羞,但是也顾不得多想,当即就大声回答对方:“莫把脸肿只当脸大,凭汝也敢越过我大郑诸多士子直面吾兄乎?汝既要对,某有一联汝可能对?对的出来,届时吾兄自然会看顾于汝。可敢?”
当即一片笑声响起,却是因为“莫把脸肿只当脸大”这句话委实俏皮。
八楼之上,一个老人忍不住笑了几声,接着又板起脸低声自语:“莫是这张信之带坏了某的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