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撑到第八盏
楚腰阁是武陵郡四馆八坊中规模最小的一座。
简简单单的两进六个院子,从外面看去一点也看不出红尘气息。
但这里的姑娘却全部都是清倌人,管事的还是坊司的女官。
这里多数属于各地调拨来的没籍官家女儿,没有一定的人脉和关系,等闲进不了这楚腰阁。
当然这里最大的名人就是苏明烟。
楚腰阁门前全是车马依仗,与前来争擂的武陵士子各自占据了半条街。
人们来到楚腰阁门口才得知,不是谁想进去争擂都可以的。就如同楚腰阁平日里,只邀请固定的客人一样,没有一定的名声,府衙的书吏就将人拦在了门外,断不肯让人去西吕国人面前无端出丑。
张哲来到楚腰阁大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府衙太尊、同知、通判甚至还有学判共四位大佬的依仗,最恐怖的是西吕国的依仗一点也不比四位大佬差,其中还有一辆绣着鸾鸟的锦车。
眼前的这些事物,如同一盆冷水浇下,让张哲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就要往回走,光看这架势就知道,楚腰阁里西吕国人的钱肯定不好拿,不定还有什么样的风波在酝酿着。风紧,赶紧扯呼!
正好这里人多,霍炳成与石秀那一伙人都被挤散了。
张哲不动声色的就退出了十余步,正在庆幸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被两个粗鲁的汉子给夹住了。
他只道是哪家仇人上门,正要呼喊,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冷笑着的小厮。
“老爷说,你这厮肯定会打退堂鼓,早叫我等候着你了,跟着来吧!”
张哲苦笑,这小厮正是他在轻烟舫上怼过的那个,严匀严太守身边的小厮!
被人从侧门带进楚腰阁后,张哲感到了浓浓不妙的气息。
楚腰阁的大堂里,分两边坐着两国的官员。
严太守、孙同知四五个官员坐在左首,对面则是来自西吕国的七八个文官。最让人瞩目的却是西吕国主位上放了一道屏风,屏风边站了三四个宫婢。
大堂正中是一溜长桌,银子很俗气的摆满了桌子,正中是八张诗稿,桌上放着许多的酒盏,有的是满的,有的却是空的。
原武陵第一才子唐岩,醉醺醺的扶着桌子正在瞑目苦思,张哲还看到了辜灵川的身影,不过此人已经倒下了桌下,显然是已经醉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进大堂,张哲忍不住背上微微出汗,这场面太过诡异了些。
严太守的小厮只将他带到了堂前,也没通报,似乎是不太在意他最后决定进不进去。
刚在堂前的阴影里踌躇了几息时间,就听得身后有人低声在问。
“可是信之郎君来了?”
回头一看,竟是好白不,是苏大家。
苏明烟也看清了他的脸,却没催他进去,只是低声嘱咐了几句,倒是把场内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西吕国主位上的屏风后面,竟是当今西吕国主最小的妹妹,云上公主,年刚双十,奉旨入京侍驾。这不走西江郡,而改走水路经武陵郡入京,还有摆诗擂都是这位公主的主意。
西吕国使者摆出的都是西吕国十多年来最好的八篇诗词,分别为春夏秋冬,兰竹菊梅八篇。若是所作被评为不及西吕诗作,便要饮西吕国贡酒一杯,那酒极烈!
听完苏明烟的提点,张哲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云上公主才二十岁,但是大郑的当今圣上是二十七岁登基,而如今是章华四十一年!
大郑皇帝已经六十八了,却点名让西吕国主将自己最小的妹子送到大郑宫廷里去给他做妃嫔。
再加上邹天养的事,西吕国的怨气怕是已经冲到了九霄。
这云上公主便是路上刁蛮些,两国的官员都不会太过计较。
“信之不必太过担心,评诗乃是双方儒者主事,那云上公主并不说话,只是她身边的宫婢讽刺人极为嘴利。”苏明烟提点完张哲便步入了大堂,张哲这时发看清苏明烟身上竟是一套正经的宫服,原来这位苏大家身上还有朝廷的封号!
张哲心里暗晒了一句,都说当年南吴国主是冤杀了苏氏满门,只怕实情却并非如此。那苏家怕不就是早早的勾结了大郑,否则以大郑的规仪之盛,仅仅一个蜗居武陵的苏明烟是拿不到这套令主服饰的。
张哲真的不想走进这个大堂,那就是个是非圈子。
可守在门口的双方卫士都一直盯着他,熬不过那些目光,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西吕国公主的银子好赚,但是未来可能是宫中最年轻妃子的银子就极为烫手。
张哲已经做好了连喝八盏西吕贡酒,与唐岩那起人滚做一团的准备。
反正后续还有南阳、隋郡等地的士子可以前赴后继,这个风头让与别人也罢。
张哲进了大堂,自然有人禀报。
他正准备对着双方行礼,却被一位年老的西吕官员直接打断了。
“这位便是武陵诸公提及的武陵郡第一人?某观之不过双九年纪,诗才且不说,只是这酒量怕是弱了些,我国这酒极烈,伤了年轻人的身体却是不妙。”
不提诗才,只谈酒量,显然是不认为张哲能做出压过西吕国八诗词的作品进来,淡淡的嘲讽极为伤人。一众被灌得有些脚下不稳的武陵才子,个个怒目而视,却一时不敢发声。
张哲却暗自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是打算喝酒的。
不过样子倒是要先装上一装。
张哲来到案前,扫了一眼第一首春诗,确实是朗朗上口,意境不俗。就他之前读过的大郑诗篇,委实都要逊它一筹。
张哲故意皱眉想了一会,然后叹气抓起了一只酒盏,一饮而尽。
西吕国使团中的一些年轻人都轻笑出声,而看向张哲的武陵郡才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唐岩的眼中藏有一丝幸灾乐祸。
站在屏风边的一个宫婢发声冷笑:“这位小郎君,原来是个酒鬼。一个字也不肯作就直接认输,倒是比之前那几个不自量力的要干脆的多。”
另一个宫婢则捂着嘴笑:“莫不是从哪里寻来的酒量好的,来赚我们的好酒喝?”
大郑这边脸色都不好看,张哲暗自看了一下严太守的脸色。
严太守脸色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张哲稍微安心,他舔了舔嘴唇。
这酒也就接近二十度的样子,一盏一两半,他应该能撑到第八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