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肆肆
关上门后，周唯脱力一般瘫倒在床上。也顾不得头发还是湿的，她只觉得好累。
整个人躺着，她却想象着自己在下坠，从碧蓝的天空下坠，又幻想着自己被一朵有着冷香的云雾接住。
躺在里面，脑海里浮现出从前的记忆。那些记忆从未模糊。只是被周唯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了。
程山离开后，出租屋的锁便被换了。她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隔着门她能听见屋里凄厉的猫叫声，猫猫一定是饿了。他走得这样急，这样狠心，连猫都没有带走。
期间她试图给房东打电话，却全然没有人接。
她只好每天放学都过来，高二下学期即便是艺术生也有很多作业。她就趴在楼梯台阶上一边写一边等待。
直到天黑不得不回家的时刻，周唯才会走。那两天她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世界，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等待的意义是什么。
以猫做借口，来等待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三天之后，天空下了雨。周唯放学赶到时，房东正在指挥搬家公司把程山的东西搬出来。
“你好，请问你是房东吗？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退租了啊？”周唯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也许她可以从房东这里打听到一些有关程山的事情。
那人看周唯一个高中生，即便很忙也耐下性子来跟周唯解释：“我是房东的亲戚。房客的事情你问我，我也不清楚。房东人在国外，打个电话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搬走。”
“搬去哪？”
“他家人在国外，比较重要的就是房子里这些书，他让我把书都给他邮过去。把房间打扫打扫，毕竟之后还要租出去的。”
周唯想到程山之前说过，房东出国时，这些书搬不走就留下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之前的房客是我的朋友，我去找找看他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男人不相信地看了周唯一眼，“这恐怕不太好吧……”
他怀疑周唯会偷东西。
周唯急了，她一时之间找不出能够证明程山是自己朋友的东西。况且眼前这个人也不认识程山。
“求求您了，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而且我们养了只猫，我其他东西不拿，只把猫带走行吗？这猫已经饿了三天了。”
男人回忆道：“猫，我刚刚来的时候房间里倒真的是有只猫，不过我一开门，它就冲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小区哪里去了！这都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下着雨，肯定是找不到了。”
猫，跑了？
这只猫是她和程山一起在一个雨天找到的，他们给了猫儿一个温暖的窝，给它吃好喝好，又为它的兄弟姐妹找到了归宿，现在他们又在一个雨天，弄丢了它。
而这座布满回忆的城市，也只剩下周唯一个人。
周唯失魂落魄地要下楼去寻找，刚走到一楼，身后的男人又追上来。
手上拿着一个水彩本，不确定地问：“姑娘，这本子里画的是你吧？”
周唯怔怔地翻看着本子，程山向来喜欢以墨水作画，画在风筝上的是山水或动物。而这本厚厚的水彩本，他竟也用墨水，画的是周唯的音容笑貌。
有她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跳舞的、滑滑板的、吃东西的……以极细的笔勾勒而成，所以很细致，很像。
即便是陌生人，也能将画中人与周唯的面孔匹配上。
“小姑娘，你别哭啊……我看屋子里这样的画和书法，还有不少风筝，要不你去看看有没有你要的？”
周唯几乎是抱着本子号啕大哭。为什么他把什么都丢下了。
猫，书法，风筝，还有她。
他全部都丢下了，她想不明白。前几天还去参加化学竞赛想要争取保送国内名牌大学的人，突然就离开了。
即便是要出国留学，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连个电话都没。
“别哭别哭，我领你去找找。住在这的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吗？”男人面对一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他也很手足无措。他也才刚大学毕业啊！
周唯点点头，“嗯，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男人心道，好人就不用了，你快别哭了。不然这楼上楼下那么多人住着，可别以为他把这姑娘怎么了呢。
周唯去房间里找了一些程山写的书法，风筝太大了她拿不下，临时又拜托搬家公司再叫辆车来帮她全都送走。
除了这些书法，周唯还找到了一件程山的校服。
鬼使神差地，也被周唯丢进了车里。
通通送去了外公家。她怕如果现在不拿，将来会后悔。
周唯是狠心，可她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件事。真心付出了就是付出了，她不以此为耻。
她可以把这些记忆封锁在外公家里。
但她知道人老之后，最是念旧。半生已过，再没有什么可追求的，只剩下回忆。如果她现在不留着，将来凭着什么来回忆他，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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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周唯被闹钟叫醒，她的头发仍湿润。她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不仅打了个喷嚏，昨晚睡觉甚至连被子都没有盖。
现在周唯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整个人的状态极差。今天回京还有重要的工作。
所以她连忙给孙茉莉打电话，让她过来帮自己收拾东西。
孙茉莉来敲房门时，远远看见周唯房间的门口坐着一个人。
门开了，“进来吧。”周唯说，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敷晨起面膜。
“唯唯……”孙茉莉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周唯话没说话，只见程山蹲坐在右手边，孙茉莉走过来时没敢吵醒他。
但是她和周唯对话时，吵醒了他。
此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唯，立刻站起身来，“周唯，早上好。”
此话一出，瞬间门口的空气都安静了。两个女人，没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唯惊住了，半晌才开口问，“你几点来的？”
“昨晚凌晨一点，我没回房。”
“你没回房？那你待在走廊这一夜干什么？”周唯敷着面膜不方便说话，干脆拿下来。露出了水润通透的脸颊。
只是她越来越不明白程山的脑回路了。
“我说了，我不会和叶朗有什么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监控，我一直在监控拍的到的地方。”
孙茉莉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对话，听得她一头雾水。
周唯反应过来，为什么程山要一直待在监控下面了。
他是为了证明，即便是不在周唯眼皮底下，他也很安分。
周唯不震惊不动容是假的，可是她并不会因为程山此刻的行为而做出什么改变，她叹了口气，“就算你和叶朗有什么，又关我什么事呢？”
她再一次举起戴着订婚戒指的手，“程山，我已经订婚了。我可以不去计较你9年前不告而别，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果以后认祖归宗了，我就是你嫂子……”
周唯话没说话，程山猛得抱住她，语气崩溃：“周唯你别说了，你别这样，我不要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承认你是我什么嫂子。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好吗？是我混账，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我改行吗？”
她试图推开程山，“你不用这么费力跟我证明你和叶朗是清白的，你们那么多年朋友，我，我管不着。我的生活，也和你没关系。”
周唯说完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什么浸湿，她后知后觉地问：“程山，你，你是哭了吗？”
对面一阵沉默。
周唯茫然地举起手，不知该不该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脑袋，或者拍拍他的后背。
毕竟她记忆中，程山从没有哭过。即便是外公去世时，他也没有掉一滴泪。
她知道程山多尊敬外公，所以那不是因为程山心硬。是因为他深知哭泣无用，若他哭了，当时的周唯会更无助。
她印象中，程山是不会让自己软弱的。
可最后她还是狠下心，厉声喝道：“程山，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叫人把你拉开了！”
程山没理，最后是孙茉莉说，“程山，周唯等会儿还要赶飞机。今天周唯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要出席，耽误的话周唯要赔很多违约金。你先放开她好吗？”
天知道此刻的孙茉莉有多担心被人看见程山对周唯搂搂抱抱。
周唯一个订了婚的公众人物，如果被曝出这样的绯闻，周唯近十年打拼就全毁之一旦了。
幸好现在的程山吃软不吃硬，晓之以理之后，他果然放手了。
而后周唯见他红着眼，默默离开了。
孙茉莉叹了口气，“程山以前，不这样吧？”
“嗯，不知道他这9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最近总是有些非常奇怪的行为……”周唯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真的打算放弃他了？”
周唯苍凉一笑，“你说反了，是9年前，他把我丢下了。所以从18岁之后开始，我余生都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交集了。”
孙茉莉叹口气，“我帮你叫造型师来，等会儿机场会有人拍照。很多粉丝都会来接机，你现在的状态可不好，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睡得挺好的。”
周唯的造型师正劲赶慢赶地为她化妆搭衣服，已经收拾好的程钰谦过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
周唯笑着回应，“很好，回来倒头就睡着了。”
“程总。”周唯的团队都认识程钰谦，见了他都会叫声程总。
“你们不用管我，尽管为我的宝贝打扮。”
“唯姐和程总真是般配，不知道将来唯姐办婚礼的时候还用不用得着我们。”造型师笑着说。
“当然，你们做得好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发红包。”周唯说。
众人欢呼。
程钰谦也乐于在一旁观看这样的场景，这里的细枝末节都在彰显着：周唯是属于他的。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说：“宝贝，明晚结束工作之后，我爸妈想叫你回去吃顿饭，顺便商量一下婚礼的事宜。”
周唯如果只是演员，明星，她知道程家不会这样客气地对她，还答应给她办婚礼。只因为周唯背靠的还有周家。
即便周家此时需要程氏集团的资金注入，但周家拥有的新能源行业专利和人才，也是程氏急需的。
“定在哪个酒店了？我把地址发给孙茉莉。”
“不用，到时候我去接你，咱们回家吃。我妈亲自下厨，她做饭很好吃的，你还没有尝过吧？”程钰谦的妈妈自结婚后就安心在家做了家庭主妇。
“好，需要通知我爸妈一起吗？”
“我来联系伯父伯母，这次你哥哥也会去，你介意吗？如果实在介意，我单独约他。”
周唯心里叹口气，“不介意。”
此刻的周唯，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当她真的要和另一个男人步入婚姻殿堂了。可她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期待。
对明晚的家庭聚餐，也无甚兴趣。家庭聚会……
一大家子人。想不到最后她会成为程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