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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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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开始肆虐时,韩若眠看见了被随意丢弃在公子府的兮月公主,襁褓里塞着一封韩王安的懿旨,他不知道一个小奶团子哭声原来可以那么大,但他知道,不论哭得多大声,只要进了这公子府,就等于被韩王安抛弃,任其自生自灭。本着各扫门前雪的心态,韩若眠转身回了屋,直到哭声变得微弱,他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在远处观望的鱼姑知道主子心软,在门口抱起了孩子递给韩若眠。看着可爱的小奶团子,他下定决心要守护孩子健康长大。

    多年前的韩若眠是韩王安子嗣中的一个,也是最不出色的一个。他不爱表现,韩王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孩子。

    那时月姬还活着,韩王安也不昏庸,一切都走在正轨之中。但韩若眠的母亲蔡姬性子软弱不受宠,所以生活也比较拮据,好在蔡姬会做刺绣卖钱,并且有月姬的帮助,他们母子的生活过得还算平安顺遂。

    韩若眠从小就个性温和安静、与世无争,除了雕刻,对于周围的事,他不太在乎。唯一能与韩若眠说话的,大概就只有蔡姬,月姬,他的大哥韩非和张良。

    月姬看着蔡姬大腹便便的样子对韩若眠说:“若眠,以后要多照顾你母亲,她现在有了弟弟妹妹,以后可以陪你一起玩,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韩若眠:“嗯,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月姬高兴的说:“嗯,我们若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以后要多和别人打交道呀,不要一个人闷着。”

    韩若眠完全没把月姬的话听进耳朵,他就不爱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打交道,但他还是恭敬的说:“谨遵王后教诲,今日要去书孰学习,我先告退了。”

    月姬说:“啊,你看我把你要学习的事忘了,你快去吧,记得听夫子的话啊!”韩若眠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蔡姬说:“谢谢王后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不然若眠连书孰都去不了,大恩大德我们母子铭记心,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月姬轻轻的叹息一声对蔡姬说:“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之事,大王忙于朝政,后宫由我来照顾,他也能放心。”

    蔡姬说:“唉!王后娘娘其实我们都知道,不论是后宫还是朝政,你都在操劳。”说完无奈的抚了抚凸出的肚子。

    月姬说:“这是身为王后的我该做的,能为大王分忧我很开心。”

    蔡姬:“你这是何苦呢?这么辛苦自己。”

    月姬:“因为啊,这就是我对安的全部爱啊。”

    蔡姬惆怅的说:“可是他懂爱么?”

    月姬苦笑着说:“也许以后他会明白我良苦用心,不过像现在这样也挺好吧……”

    蔡姬:“我不明白,当年出色的公子那么多,为什么你会选择不起眼的韩安?”

    月姬温柔一笑,像是想起了甜蜜的过往:“那时候从边疆回来,先王举行庆功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夸赞我,只有安一个人问了我打仗累不累,受伤疼不疼,说了他以后会保护我这样的话,所以我毅然决然的嫁给他,辅佐他。”

    蔡姬无奈的摇摇头,在她看来,韩王安自私自利,贪图享乐,若是没有月姬以及一干大臣的扶持,根本成不了气候。

    这边韩若眠走进了书院的大门,一开门就看见了他阔别多日的大哥——韩非。韩非是韩王安的长子,也是将来王位的继承者,但是他总是不在意这些功名利禄,整天奔波在外,学着侠士玩浪迹天涯。

    虽然他学富五车,但是天生有口吃的弊病,在心急的时候就会变得结结巴巴,经常闹出乌龙,所比起辩论,他更喜欢写文章。

    韩非看见了韩若眠,他放下手里的竹简站起身说:“若眠,你来了。快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韩若眠依言坐了下来。韩非说:“这次我从秦国游历回来,看到了许多事情。我觉得韩国应该多学习秦国……”

    韩若眠打断了他的话说:“好了我知道了,每次你回来就要夸秦国政法好,夸嬴政多么好,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韩非说:“唉,父王也不愿听,秦国自商鞅变法后慢慢强大起来,倘若父王和大臣们能支持我实行变法,那我做下一个商鞅又何妨?”

    韩若眠拉下了脸:“大哥,这事不可能成功,所以你不能去冒险。”

    韩非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不过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韩非赶忙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去秦国,还了解到一个雕刻奇人,不仅木雕出神入化,石刻、陶塑等更是入无人之境,相传只要可以雕刻的东西,他都可以利用。”

    韩若眠激动地说:“太好了,那此人现在何处?”

    韩非说:“嗯…暂且没找到,此人极其神秘莫测,目前还在寻找。”

    韩若眠说:“好吧,那是何人在帮忙寻找,替我道声谢,以后我必报答他。”

    韩非摆摆手说:“不用了,是秦王帮忙派人寻找,我们就静候佳音吧。”

    韩若眠说:“那怎么行,秦国阴险狡诈,万一以此来要挟……”

    韩非说:“不会的,这是我和嬴政的约定,而且我付报酬的?”

    韩若眠:“什么报酬?城池还是人质?”

    韩非:“没有那么严重,报酬就是我给他讲学术,顺便把我这些年写的文章手抄一份给他。”

    韩若眠:“就这么简单?”

    韩非:“嗯,所以我要再去一次秦国,我要在那里有作为一番。”

    韩若眠:“那你的韩国呢?”

    韩非:“我爱自己的故土,但我更爱我的理想。”

    韩若眠气急:“韩国不重要吗?你是未来的韩王,何苦背井离乡供别国驱策。”

    韩非:“这件事说不清,父王不愿变法,甚至否定我的思想,我只是想去寻找能理解我的人。况且,他跟我说王宫太冷,让我陪在他身边。”

    韩若眠见韩非心意已决,知道他大哥一旦下了决心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他轻轻的说了声:“保重,小心点。”说完两人就道了别分开了。

    当天韩非就同月姬告别,月姬看着长大的孩子红了眼眶。

    韩非直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母后,孩儿不孝,不能长久陪在你身边,儿臣不忠,不能扶持韩国社稷。孩儿只想去做想做的事,去游历,去辩法,去寻赏识之士。”

    月姬看着韩非磕肿的脑门,心疼的扶他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榆木脑袋一个,凡事要知道变通,你撒个娇就解决的事,非要伤害自己惹为娘心疼。”

    韩非:“孩儿知错了,但是母后不生气吗?”

    月姬:“为什么生气?你能去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是一件好事,只是我舍不得,倘若你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你去了远方,我的羽翼就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你只能靠自己了。”

    韩非:“我不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迟早要独自翱翔。”

    月姬:“唉,白家都是痴人,认定的事情就死不悔改,既然你要游历四方,那就去吧,不要有后顾之忧。”

    韩非又惊又喜,差点又要跪下。

    月姬连忙拉住了他:“好了,我们母子俩不要这么生分。不过很久以前我就想如果你长大了想做将军,那我就教你行兵打仗;如果想做国君,那我就教你治国之道;不过现在也挺好,你有了你的追求和梦想,我只愿你活得平安健康就行。”

    在那之后,月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韩王安,并且力排众议让大家都不再干涉韩非,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踏上旅途。

    王宫里每日风云变幻,宫廷斗争层出不穷,韩若眠却不屑一顾,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把火会烧到他们母子身上。

    韩王安坐在王座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即使是身怀六甲,他也不怜香惜玉。

    韩王安愤怒的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祸乱后宫,私通侍卫!”

    蔡姬哭着说:“不!臣妾没有,臣妾是被冤枉的啊!大王!”

    韩王安咬牙切齿的说:“冤枉!你有什么可冤的!私通侍卫,证据确凿,扰乱后宫,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蔡姬大喊:“臣妾冤枉,臣妾只是做了绣品,让侍卫帮我倒卖。”

    韩王安嗤笑道:“当年趁孤醉酒爬床,不就是你最会的把戏嘛。不过你供出那个侍卫来,我就饶你一命。”

    蔡姬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会找不同的侍卫卖绣品,韩王安就不知道具体是谁,不然可能就拖累他。可是她觉得韩王安只是找个借口侮辱自己罢了。她没有母族靠山,之所以跟了韩王安完全是被喝醉的韩王安强迫,现在却被倒打一耙。

    她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说:“哈哈……大王,臣妾侍候你那么多年,你可把我当过人…今日不分青红皂白怪罪我,为的只是想轻贱我吧。”

    韩王安愤怒的说:“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蔡姬戚戚然说:“这句话原封不动回敬你。”

    韩王安愤怒的说:“闭嘴!”

    蔡姬想来个鱼死网破,但是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态度瞬间软化:“我怎么都无所谓,但是求大王饶过若眠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啊!”

    韩王安说:“哼!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蔡姬:“大王,他们是你的孩子啊!”

    韩王安:“不必多言,不论如何我都不会信,来人!将蔡姬拖出去凌迟处死,和她有关的人统统赶出王宫。”

    “大王,且慢!”

    月姬匆忙的奔了进来:“请大王三思,蔡姬祸乱后宫实属空穴来风,不要冤枉无罪之人啊!”

    韩王安看到月姬,火气顿时小了不少,他说:“王后,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我自有定夺。”

    月姬说:“大王,她腹中的胎儿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难道要他们一尸两命吗?这样做有失民心,为了王族的威信,不能这样处理此事!”

    韩王安一听自己会失去树立的威信,他踌躇了一下,觉得月姬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他放轻了语调说:“既然王后替你求情,那么我就饶你不死。来人,将蔡姬打入冷宫,从今往后就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

    蔡姬:“大王果真只爱自己!”

    韩王安:“还不把她拖出去!”宫人们慌乱的拖走了蔡姬。

    在她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她对月姬说:“多谢王后求情……”

    月姬:“作为母亲,要将保护孩子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你明白么?不能意气用事,我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蔡姬:“多谢。”

    韩若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心态平和的接受了这个安排,对于他来说搬去冷宫不过是换个居所罢了。但是对于即将临盆的蔡姬来说,在这幽幽的冷宫中生存变得异常困难。

    蔡姬临盆时,月姬派人找来了稳婆,虽然条件简陋,但所幸母子平安。这一晚韩若眠感觉到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紧张,听见自己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在门外十分担心。想到自己也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免有些感慨。这时远在揽月殿的月姬也很担心,但是韩王安不准她去见蔡姬,君命难为,她只能默默的站在宫门口祈愿平安。

    冷宫内,当听见婴儿哭声的那一刻,门外的韩若眠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不多时稳婆便端着水出来了。韩若眠抬脚走进了门,蔡姬已经累得晕了过去,他轻轻走过去,看见空无一物的小床上多了一个肉乎乎的小婴儿。

    韩若眠好奇的用手戳了戳婴儿的脸,她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又陷入了沉睡,这个动作仿佛一阵暖流流进了他心里。他浅浅的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对生命的有了新的认识。他突然萌生出要好好保护妹妹的心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寒来暑往,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韩若眠也担任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蔡姬身体大不如从前,因此她每日以织布换钱过活,再加上月姬的帮助,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韩若眠总是走在前面,小娃娃总是跟在后面,一不小心小娃娃被石头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韩若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抱了起来。

    以前才开始学走路,小娃娃就磕磕碰碰,韩若眠怕她摔倒,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她形成了保护意识,每次小娃娃摔跤他的行动都快于意识。

    肉乎乎的小娃娃爬到韩若眠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亲昵的叫着哥哥。在他雕刻的时候也不例外,甚至还含住木雕,弄得到处是口水。

    韩若眠说:“丫头不可以吃木雕,脏死了。”

    小娃娃说:“好七,好吃。”

    韩若眠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脸就没有再理她了,径自拿出了韩非从秦国寄来的书信。

    分别个两个年头的人终于有了音讯,但是信的字迹却极其潦草,内容大致上是交代了宫中的一些事,拜师一事还没有定论,叫他耐心等待,读完信的韩若眠心里没由来的慌乱。果然,没过几天,韩非身死秦国的消息就传来了。

    韩若眠这才知道,他收到的居然是韩非的绝笔信,但信里没有求救,没有怨言,没有交代,就这样,韩非死了。

    从那天起韩若眠就颓废了,丫头看着哥哥的样子,也不敢去打扰,她决定要自己照顾自己,不给哥哥和母亲添麻烦。可一个小孩能怎么照顾自己,没几天丫头就生病了。

    韩若眠注意但丫头的异样的时候,丫头身体已经滚烫得吓人。蔡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看见丫头的情况时也下了一跳。

    这时天空开始滴落雨点,蔡姬说:“若眠,你带丫头去回去,我去找人!”

    韩若眠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他还是依言点了点头。

    蔡姬慌忙跑到太医院,因为她是个冷宫妃子,医官们都各自推脱。

    蔡姬跪在太医院门口捧着仅有的一点财物一直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也不曾停止,最后有人看不下去了,才答应来看丫头。

    医官摇摇头说:“小公主的病来得太急,她本身又体弱,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蔡姬哭着说:“医官大人你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医官为难的说:“恕我无能为力了,这孩子有早夭的征兆,已是无力回天。”

    韩若眠一把揪住医官的衣领愤怒的说:“庸医!丫头怎么可能会有事!”

    医官推开他理了理衣服说:“多说无益,要不是看在王后的面子上,你们以为谁愿意来?”

    韩若眠攥紧拳头要冲过去,蔡姬拉住他的手说:“若眠不要冲动!”说完转头对医官说:“谢谢您了,我会另想办法的。”医官一句话都未说,提着医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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