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U85（四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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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悦窈从正午一直翻到日落, 连口水都是江烬喂给她才想起来喝的。
被抄袭后无法证明这东西是自己写的，这种绝望对于每个创作者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舒悦窈把唇上干掉的皮咬下来，被江烬捏住下巴, 用从她包里翻出来的唇膏, 仔细的涂了一圈，又很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会找到的。”
落日余晖从阳台撒进来，扯着他们的影子去接吻。
“我忽然有点儿害怕了江烬。”舒悦窈缓缓蹲下去, 抱膝仰头讲。
江烬弯腰, 跟她对望。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因为没休息好，有血丝缠绕。
他极温柔的哄着，“我在呢, 窈窈别怕，万事有我。”
舒悦窈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如果她没有那么冲动, 当场就指出程星有问题的话，现在网上的喧嚣谩骂是否不会这样激烈？
鼓足勇气为了自己站出来的“无脚鸟”是否不会被网暴到退网？
幸好这种念头就是一闪而过, 舒悦窈以极快的速度摒弃杂念。
她没有做错事情, 不需要反省。
整个舒宅都找遍了, 池家也传来消息, 翻遍了她留在卧室里的纸张, 没有找到这首词。
2005年的填词。
那么还会在那里？
舒悦窈深呼吸，拉住江烬递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去找到自己的手机，拨给闻母。
“闻阿姨您好, 是这样的，我这边出了些事情，需要找到我小时候写的东西，以前我总是去您家玩，在闻家景山别墅的房子里有我单独的活动室。我现在就在隔壁，您看是不是方便，让我进去找一下呢？”
闻母回答得也非常干脆，她虽然跟闻落行的父亲闻达离异，两人都默契的搬离了景山的这套别墅，但是情谊还在，密码跟门锁都没有改过。
闻母依然算这座别墅的半个主人，她和蔼的表示，“你直接去门口，我打给现在负责看管别墅的管家带你进门。”
舒悦窈挽着江烬的手坐电梯下楼，出电梯口的时候猛得一个踉跄。
江烬揽腰搂住人把她安置到沙发上，从冰箱里翻出盒巧克力，捻在指间强行塞了两颗给她，才放下心来。
闻宅并没有给到舒悦窈惊喜。
虽然常年有人打理，屋内一尘不染，但是曾经独属于舒悦窈的活动室里……像是被洗劫一空了一样。
粉墙白地，大得物件如书桌跟书架倒是都还在，就是他妈的都是空的。
舒悦窈的手章抚过桌面，旧年岁一幕一幕的涌上心头，江烬很安静的站在她背后。
乍然间灵光一现，舒悦窈低头打开手机搜索，搜索的结果印证了她的想法。
王维的《相思》是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内容。
那天11岁的她在这间活动室里给正好上闻越蕴辅导作业。
《相思》这诗闻越蕴幼儿园就会背，于是舒悦窈给她讲李龟年，唐代乐圣、擅吹筚篥、奏羯鼓、长作曲……晚年遇安史之乱，流落江南，唱完这首王维写给他的五言后晕倒，醒来后郁郁而终。
这才提到了这首词的又名《江上赠李龟年》。
所以当天写《释然》时候，才在标注的时候弄错了。
她当天在这边打字存得文档，然后直接发表在了论坛上，根本没有写在纸张上，又怎么可能找到。
那么，十三年前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又在哪里呢？
舒悦窈揣揣不安的再次拨通闻母的电话，得到的回应是，“阿姨也不知道，你这间屋子我跟你叔叔应该都没有动过，需要我帮你问问闻落行吗？”
“不必了阿姨，我自己去问他就好。”舒悦窈礼貌答。
拿长辈当传话筒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还是用江烬的手机打给闻落行的，同样的单刀直入，“是我，舒悦窈。”
闻落行语气温和，“你讲。”
舒悦窈平静问，“我现在在景山别墅区，你家，我小时候那间活动室里的东西，是你处理掉的吗？”
闻落行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我搬走了，东西都在，你要找什么？”
“我之前应该有个惠普的银色笔记本电脑，你也一起带走了是吗？”舒悦窈确认道。
闻落行应，“是，放在月昇公馆。”
舒悦窈蹙眉，因为她在月昇生活了四年时间，并没有在家里见过自己小时候的这些东西，除了……那间上了锁的房间。
“那你人在帝都吗？”舒悦窈问。
闻落行否定，“我在沪城，会马上订最近的班机回帝都，那间屋子上了锁，这个点公证处也应该下班了，明天上午吧，直接过来公证，你好好吃饭睡觉，没问题的，都会解决的。”
舒悦窈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只得道，“多谢。”
她从拨打电话那一刻开始就按了免提，大大方方的让江烬听。
江烬理性分析，“我们能做的只有等，所以你愿意陪我去吃个饭？”
舒悦窈提在心口的气无法松，13年前的笔记本电脑，现在能否开机都很困难，知道了存在哪里，未必就能有个好结局。
却也是真的没辙，总不能为了这点儿事不活了，亲者痛，仇者快是吧？
她冲江烬伸出手来，软声撒娇喊，“吃，要抱，我没有力气自己走了。”
江烬笑笑，弯腰把她悬空公主抱起来，额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乖，去带你吃饭。”
舒悦窈根本没什么胃口，靠江烬喂才勉强吃下去一些，酒倒是不停的再往嘴里灌。
没有万古愁，可着实难消。
江烬也不阻止她，就陪着她一杯又一杯的喝。
翌日舒悦窈是早上六点不到就醒的，团队里的所有人都为她不眠不休，她没有能安睡的道理。
公证处上午九点钟开门，她就躺在床上去看各类社交软件上对这件事情的评价。
有程星的粉丝发了长微博，转发破十万。
系统性的分析了舒悦窈这波操作的原因。
从她们家哥哥程星选秀出道怎么不容易，隐忍多年，终于靠才华出位，好不容易开始有比较坦荡的星途。
到指责池妄在圈子里口碑很差，拍戏经常会批评哭合作的对象（还不论男女）。
写得真情实感，最末尾来了一波升华。
讲难道就因为舒悦窈跟池妄含着金钥匙出生，所以普通努力好不容易出头的人就活该被打压吗？无产阶级都站起来了，凭什么啊？世上就没点儿公道了吗？
看得舒悦窈笑到呛出眼泪来，她也很想问凭什么啊？
就因为她家是池家女，所以不管她怎么努力、不管这首词到底是不是她写的，错的都好像是她一样。
子女无论多独当一面，都终身笼罩在父辈的光环之下。
哪怕池妄双金影帝、顶级流量，别人在提到他的时候，总避不开“是让他是陆诗跟池丛铭的儿子呢？”
在征得了闻落行的同意后，齐红找了专业摄影跟拍直播公证的全过程，江烬送舒悦窈去。
21号上午10点12分。
热搜榜一舒悦窈直播公证词作
闻落行黑衣熨贴，冲她跟江烬颔首后，领着一行人上楼。
公证员有两位，大家都直接略过了换鞋、或戴鞋套的这种繁琐步骤。
闻落行打开那扇上了锁的门，屋子的全貌跃然于众人眼前。
舒悦窈眸光黯然，扫过满墙自己的照片，又去看另一面墙上闻越蕴的，江烬桃花眼眼尾微挑，也看着那面照片墙，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美物的直播间里聚满了吃瓜网友，原本正在掐架。
不知到是谁带了节奏，开始零零碎碎的刷起了。
[我忽然感觉有点儿心酸，这间屋子大概就代表了曾经，而窈妹跟烬神牵着手，代表了现在。]
根据公证规范，今天来了两位公证员。
闻落行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搬出一台厚重的银色惠普笔记本电脑，交由公证员处理。
开机后还是2003版的win系统。
公证员用u盘拷入记录电脑操作步骤的程序，开启程序后在进行操作，会记录下整个电脑操作轨迹，以用作公证。
整个过程同时也在被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传递到每一位吃瓜网友的眼前。
公证员在舒悦窈的语言指导下，点开了那个叫做“填词”的文档。
里面有许多文档，找到名为《释然》的那份点开来。
一首跟前日程星在综艺上自称自己创作内容有百分之九十相似的填词跃然眼前。
舒悦窈终于吐出了郁结心口的那口气，弹幕瞬息之间被池妄和江烬的粉丝屠屏。
[正义无敌！]
[你可以永远相信窈妹！]
公证员工作一丝不苟，对内容进行了拍摄、录像以及打印页面保存。
最后一位公证员举着打印出的页面，由同时负责录像念公证词。
“根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公证法》及《公证程序规则》的规定……本公证员简月在公证员李承的面前，于月昇公馆a区2801室，10点45分，型号为xp1的惠普电脑上做了取证步骤，打印得到了证据如下：
公证员简月看到名为《填词》的文件夹中文件数量为52分，其中名为《释然》的文档建立于2005年10月13日19时7分，修改于2005年10月13日20时53分。整个公证流程均在公证员监督下，真实有效。”
与此同时，沪城乐星娱乐高层齐聚一堂，会议室投屏上始终放着直播公证的内容。
叶峰反手就给了程星一个巴掌，直接把他扇得从椅子上跌座到地上，咆哮如雷道，“你他妈的告诉过我什么！你是不是对天发誓这次一定是你自己写的词！连他妈你自己都不说真话的吗？”
乐星娱乐之所以力保程星、是因为资本投入了许多，微博上爆料的词作也没有说谎，程星是会填词、也会谱曲，但是水平都不算多出众。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买署名权就行，甚至于最早在接触林君故开出高价的时候，所谓的附加条件也是“要全部买断，不能署她的名字。”
当时舒悦窈一口回绝了，所以根本没有进行到谈附加条件的步骤上去。
程星也是一万个委屈，他自信非凡，原因是他以前是“水榭楼台”的版主，赶儿他年少哪会儿就从这论坛上扒词，谎称是自己写的。
而这首《释然》更是发帖后还在审核期内，他就违规使用权限给“误删”了。
犹记当年程星还后怕过，发帖人再发帖控诉自己被删帖，结果发帖人好像就短暂的爱了“水榭楼台”一下。
论坛不需复制黏贴，于是《释然》被他手敲在文档里保存了许多年，以防万一。
早些年他经常这样操作，万无一失，好日子过久了，就真无所顾忌了。
这次参加综艺之前他翻文档背过许多东西，自认哪怕这词真是舒悦窈写的，她也拿不出证据来。
因为自己的文档在2005年10月16日就存好了。
谁知道舒悦窈是个写完从不回头看的人，谁又能想到闻落行是个囤积癖，留着前女友十三年前的笔记本电脑？
孰是孰非从公证员点开那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文档时就已经定下。
对于创作型歌手来说，剽窃是最大的过错。
程星唯一的道歉机会在《我唱我心》的舞台上，舒悦窈问他“这词是你自己写的吗？”的时候。
他今年二十九岁，资本愿意为他跟美物娱乐和池氏一杠到底，却没想过他能不争气成这个模样。
已经没有机会了。
舒悦窈公开公证过程，相当于直接叫嚣程星，“我一步都不会退。”
微博热搜冲的极快。
程星抄袭
舒悦窈（林君故）公证词作
《我唱我心》节目组可能是买了6g冲浪关注这件事情，公文估计都撰写了两份，发得飞快。
节目组：[《我唱我心》是一档坚持原创的节目，程星程星xing 作为创作者作出这种抄袭的行为是绝对不被接受的。即日起节目组将终止于程星先生的所有合作，同时依据节目合同内容，保留向程星先生追责的权利。]
再往下是品牌解约的热搜。
音乐的抄袭其实是非常难界定的，艺术是有雷同性的。
不能说你吃一个苹果，我就不能吃一个苹果。
但程星“自行创作”的作品，跟舒悦窈公证写于05年，自嘲是拙作的作品。
不能说略有雷同，只能说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一家品牌愿意背上“撒谎”“抄袭”的标签。
舒悦窈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像是只懒散的猫咪，抱着江烬的手臂，自己连支撑点都懒得有。
直播已经关掉了，齐红还在给她打电话“报喜”。
舒悦窈站着打完这通长长的语音后，屋子里算上她自己，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闻落行靠在离她两米外的桌子上，像是很刻意的把距离拉开。
屋子里的窗户完全封住了，没有光透进来，刚刚的明亮还是拍摄团队带的打光灯，现在又暗了下来。
她环顾这间满是她年少痕迹、却在居住于此时不被允许踏足的屋子，一时之间竟然百感交集。
另一面墙上挂着闻越蕴的照片，舒悦窈透过照片，仿佛还能看到曾经绕着自己一个劲“姐姐、姐姐”的小女孩。
这两天她寝食难安，忽观望到旧岁月里的温柔，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出去等你好不好？”江烬低头亲她的额头，哄道，“我就在这扇门外等你。”
江烬猜到她大概想跟闻落行说些什么。
舒悦窈跟闻落行青梅竹马、家境相当、双方父母都很喜欢对方。
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存在了。
不会在一起的理由大概就是只有某一方不喜欢另一方。
但这间房子和种种草蛇灰线都表现出，闻落行明明时喜欢的，说不喜欢的日子里，他收集了舒悦窈的照片，贴了满墙。
舒悦窈摇头，轻声细语说，“不好，江烬你就在这里，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我喜欢你。”
她松开江烬的手，朝着闻落行迈了两步，站在他面前。
闻落行直起腰杆，定睛望着她，没有作声。
“谢谢。”舒悦窈认真讲，“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闻落行颔首，淡淡回，“不客气。”
舒悦窈扫见他左手无名指的钻戒，无奈的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她想起了只有自己戴过四年的无名指的钻戒。
所有事情都像是因果循环一样对称。
以前她是执念深重的那位，现在换成了闻落行。
舒悦窈耸肩，终于没有再抗拒和他对话，更没有夹枪带棒。
她心平气和的说，“闻落行，我之前非常生气，生气你怎么能够把我的感情如敝屣般恣意践踏，所以我在报复你，要你卸任、要你多年研发的心血无法署你的名、涂验孕棒要你以为我怀孕看你反应，还赌掉了你送我的那块表。”
闻落行眼眸深邃，沉声回，“应该的，是我有错。”
“是你有错。”舒悦窈笑着肯定，“不过都算了，我报复够了，也折腾累了。今天没有你帮我忙，我很可能过不去这个坎，到这一刻，我们恩怨两清，就此和解，前尘旧事谁也别再重提。以后等我跟江烬领证，我请你喝喜酒。”
闻落行如鲠在喉，涩然哑声答，“好，祝你幸福。”
江烬冲他微点头，类似承诺般的讲，“我会照顾好窈窈的。”
舒悦窈跟他牵着手离开这间曾住过很久很久的房子，闻落行留在那间满是旧岁的屋子里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上锁的屋子里放着笔记本，在第72章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