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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蝮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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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春莺那天回来,就自己待在房间里,一个人坐着,不吃饭也不说话,毫无情绪起伏,任何人喊她都没有反应,只双膝蜷缩抱住自己,有人碰到她就尖叫起来,连薛可艾都不能靠近,这天薛可艾又从春莺房间红着眼睛出来。

    杨韫叹了口气,走了进去,春莺感受到有人进来,又把自己缩到角落,杨韫看着春莺一字一句道:“春莺,我希望你永远记住,发生这件事情,该羞耻的不是你,是那些恶人,他们想要用所谓的贞洁观套住你,进而伤害你,他们就是当狗咬你一口,还要你内心深处去责备自己,但是这不是你的错啊,你的贞洁不是由他们这些恶人决定的,你一定不可以如他们的愿,被他们打败,你一定要战胜他们,该羞愧的永远不是你啊。”

    春莺听到杨韫的话,先是眼神茫然,后来又如梦初醒似的慢慢重复道:“这不是我的错,我一定要打败他们。”

    杨韫点头坚定道:“对,你一定不如他们意,要打败他们。”

    春莺突然扑倒杨韫怀里大哭起来,薛可艾在门口看见春莺终于有了反应也捂嘴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春莺肯吃饭了,也肯和人说话,薛可艾几人终于把心放回来一点,她们之前生怕春莺想不开,现在不肯吃药,起码是表示在好转吧。接下来重要的事就是拷问那几个罪大恶极之人,这个交给梁晋去做。

    这天杨韫又披星戴月归来,正要从院子里回到小院,却见一股火光从山石那边发出,杨韫心中纳闷,“那里来的火光,难不成走了水?”想到这里连忙去看,转过山石却见一个身影跪在那里,面前还有些纸钱灰,定睛一看,那身影窈窕,满面泪痕,不是南漪又是谁。

    南漪见来了人也是吃了一惊,忙要起身掩盖,又那里盖得住。

    杨韫忙拦住她道:“小心别烫了手。”

    南漪只低头落泪,不作一声。

    杨韫说道:“这里是国公府,有些忌讳,你不好烧这些的,今天遇上我就算了,下次就别在府中烧了,你拜托人到外面去烧,你要拜祭之人知道你的心意就是。”

    南漪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公子提醒,我理会了。”

    杨韫又问道:“你所拜祭的想必是你的亲眷吧。”

    南漪眼中又落下泪来,声音喑哑道:“是我的同胞兄长。”

    杨韫见南漪年岁不大,猜想他兄长应该也很年轻,却不想已经不在人世了,一阵唏嘘,又想起答应过灵安寺那小和尚的托付,这段时间太忙了,又发生事故,竟把这事忘了,她便说道:“南漪姑娘,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纸钱一用,我也有一位想要拜祭的人。”

    南漪移了移身子道:“公子自便。”

    杨韫便也跪下来烧了些纸钱,闭上眼睛诚恳希望那位和尚通往极乐世界。

    南漪有些纳闷道:“公子若是祭拜祖先长辈自有正经法师,我见公子年纪也不大,难不成也有不好言说的交往好友逝世,才在这里烧这几张。”

    杨韫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受人之托,拜祭一位和尚。”

    听到和尚二字,南漪的手不自觉抖了抖,她强装镇定道:“你说你要祭拜的是一位和尚?”

    杨韫答道:“是呀,法号了因,他是灵安寺的一位和尚,我答应过他师弟帮他祭拜了因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寺中似乎不许祭拜这位和尚。”

    南漪的情绪却忽然激动起来,哭道:“想不到还有灵安寺居然还有人记得你,想要祭拜你。”

    杨韫有些奇怪道:“怎么南漪姑娘认识这位师傅吗?”

    南漪哽咽道:“杨公子你口中的这位和尚,正是我的哥哥,也是我不得不偷偷祭拜的人,今晚是他的忌日。”

    杨韫大吃一惊,问道:“可是南漪姑娘你怎么会有一位当和尚的哥哥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漪缓缓道:“我原本也不是风尘女子,我哥哥也不是什么和尚,甚至他是一位能写得一手妙笔丹青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我们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一个人的逼迫。”

    杨韫连忙问道:“是谁?”

    南漪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公子为何会带我回府?”

    杨韫答道:“姑娘那天念的两句诗词,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我想依姑娘你的学识,绝不至于此,再联想开头两字,旧明,就大胆将你带回来了,也不知是否我想得太多。”

    南漪听后,说道:“不愧是近日在京城声名鹊起的杨郁公子,那日我知道是公子你就想办法给暗号你,公子果然将我带回来,可这几天我一直没找到和公子开口的机会,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公子能洗刷我们兄妹俩的冤屈了。”

    杨韫听后也是一惊,随即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两人回到小院进了杨韫房间,有小丫鬟看到,夏蝉便进了薛可艾房里,忐忑不安道:“姑娘,那位女子方才和姑爷一同回了房。”

    薛可艾听见这件事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她这几天哭得太多了,已经分不出情绪来解决这件事情,只张口说道:“好,我知道了。”

    夏蝉想到这几天姑娘天天伤心,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偏偏这时候姑爷还带人回房,她心中忍不住开始埋怨杨韫,担心喊道:“姑娘……”

    薛可艾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夏蝉闻言只好将门合上出去。

    南漪随杨韫回到了她的房间,两人坐定,杨韫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南漪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

    南漪缓缓开口,故事是这样的,在京郊的某一处村庄,有一户人家自小就失去了男女主人,只留下年迈的奶奶照顾儿子留下来的一双儿女,大些的叫裴子言,是哥哥,小些的叫裴兰依,是妹妹。家中清贫只得靠薄田度日,好在兄妹二人都十分懂事,为奶奶分担农活。哥哥更是敏而好学,自小就展现出过人见识,后来村里的学堂已经满足不了哥哥想要学的知识,村里百姓就家家户户凑齐钱粮送哥哥去县城读书,以求可以有村中第一位官人,哥哥也不负众望,十七岁就考取了秀才,但这时不幸的消息传来,年迈的奶奶在家中去世,哥哥听后纵然伤心却也更加发愤图强,以求可以考取功名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从此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感情越发深厚。

    哥哥准备了一年只待下场考试再进一步考取举人的功名,就在这时候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出现了。

    南漪说到这里,眼中带泪,可她居然在笑,她带着嘲弄的笑意说道:“公子不是问我那人是谁吗?她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万人敬仰的隆阳长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杨韫心中一沉,故事还在继续。那年春天,才十八岁的裴子言随同窗在船上游学,少年清雅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姿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再加上不俗的谈吐更是让一旁大船上的隆阳长公主注意到她。

    不久后长公主就特地下帖子邀请裴子言,裴子言不知是何意,还只当是长公主欣赏他的学识有意提拔,欣然赴约,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贵雍容的长公主居然是要求裴子言做她的入幕之宾,而那时候长公主还是有驸马的,虽然长公主暗示他以后会前途无量,但面对如此有悖人伦之事,裴子言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谁知噩梦从此开始。

    少年不卑不亢的态度更加激起了长公主的征服欲,裴子言的秀才功名莫名其妙被革去,妹妹原本说好的人家怀着歉意上门退亲,甚至他们所在的村庄突然增加了一倍赋税也没有任何官员提出异议,这时候裴子言才知道,蚂蚁是没办法撼动大树的,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到村庄中对他有恩的无辜村民,可他依旧无法妥协,无法心安理得地做长公主但面首。

    原本南漪在哭的,说到这里,她却平静下来,更显凄凉,她说道:“为了不连累村民,哥哥只得在灵安寺出家,法号了因,只求了去所有因和果,可是她依旧不肯放过哥哥。”

    南漪的声音突然显出绝望,“一群人就在灵安寺内将哥哥打死,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们口中念佛,却做着恶魔的事情,事后隆阳长公主给灵安寺的佛祖重修金身,所有人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斑斑血迹都被隐藏,我时常做同一个梦,梦中哥哥浑身伤痕,叫我救他,我却无能为力,常常被惊醒,我并不觉得这是噩梦,因为起码在这个梦中我还可以见到哥哥。”说到这里南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水,杨韫听到这惨绝人寰的故事已是悲不自胜,忍不住红了眼圈。

    南漪接着道:“我堕入风尘就是为了保命,希望有一天可以替我哥哥昭雪,让世人知道这位长公主的真正面目。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直到遇到了杨公子。”

    杨韫握住南漪的手,坚定道:“裴姑娘,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尽全力让你哥哥昭雪,实现你的愿望。”

    第二天一早,薛可艾就敲响了杨韫的房门,杨韫起身去开门,见到是她,忙迎进来,薛可艾往她床上看了看,只有一个人睡过的痕迹,有些犹豫道:“昨天晚上,那位姑娘没有歇在这里吗?”

    杨韫这才恍然大悟,在旁人眼里南漪此刻就和她的通房没区别,她拉着可艾坐下,语重心长道:“可艾,你相信我,我与那位姑娘之间清清白白,我之所以带她回来,是因为她身上背着一个莫大的冤屈,我现在还不方便和你说。”说到这里杨韫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实在是位可怜人,可艾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

    薛可艾听见杨韫这么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忙道:“自然不会,我既然知道了,以后一定以礼相待。”说完之后,却又看向杨韫,眼神复杂。

    杨韫见她欲言又止,便道:“可艾,还有什么事吗?”

    薛可艾迟疑道:“郁哥哥,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杨韫闻言笑道:“可艾你不要用求这个字,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可艾听了这话却没什么欣喜神色,从春莺出事后她就郁郁寡欢,连知道杨韫并非对南漪有意都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可艾犹豫半响还是说道:“春莺很可怜,她从小就被拐子拐卖了,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到了我家就一直伺候我,我也未必是什么好主子,她伺候我一场,却落得这个结局,我实在心里难安,所以…”她看向杨韫道:“郁哥哥,你可不可以纳春莺为妾。”

    杨韫大吃一惊,可艾接着道:“母亲说以后帮她找户好人家,可是她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她,况且此事自然不是她的错,可你们男人心里怎么会不介意,所以我想让她跟在我身边,不会受人欺负,待你娶她进门,吃穿用度都和我一样,郁哥哥,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但是可不可以就答应我这一回。”

    杨韫没想到薛可艾要和她说的,居然是这件事,她张了张嘴,只好低声说道:“你提出来了,此事我也无有不可,只是这件事,不是我同意就行,还需要春莺同意啊。”

    见杨韫松口答应,薛可艾忙道:“春莺那边我去说就好,我只希望她真的可以有一个好归宿,至于对外面就说我身体不好,才扶春莺做姨娘。”说到这里她又看向杨韫道:“郁哥哥,我并不是大度的人,因为是春莺我才同意的,若是旁人我一定不让她进你的门。”

    杨韫忙道:“不会有其他人的。”她突然有些头大,自己身为国公府上门女婿,现在在外人眼里居然有了一个青楼出身的美妾,和夫人义女的贵妾,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女儿身。

    待见到梁晋时,杨韫直接道:“希望梁大人帮我查一个人,永安县裴家村的秀才裴子言。”

    梁晋答道:“好,只此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查他?”

    杨韫叹了口气,把南漪告诉他有关裴子言的事情告诉梁晋,若是想要实现南漪的愿望,梁晋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梁晋听后说道:“这的确是隆阳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你现在要对付她,好,我帮你。”

    见梁晋答应得这么痛快,杨韫心中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梁大人了,日后梁大人若有差事,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付盛宠的隆阳长公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梁晋在宫中任职,一个不小心,反倒会引火上身。

    梁晋却道:“我帮你,并不是图你的感谢,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梁晋的话已接近表白心意,杨韫却在心中道:“梁大人果然是重情义之人啊。”她虽然在破案线索上办事清明,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也不明白梁晋对她的感情,只当是二人相处时日长久,又是生死之交,友谊深厚。

    梁晋见她毫无反应,也只能暗自在心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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