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骏马案)
明天就要重新扬帆起航前往并州,梁晋特地给众人打点行装的时间,杨韫想着好不容易来柳州一趟,总得出来逛逛,就带上八斤和夏蝉出门。
柳州一年四季气候温暖,虽然不似京城是天下首善之地,也不似苏杭之地繁华,但胜在背靠大海,百姓收入稳定,远离内陆的喧嚣,风景独特,背后又有并州和雍州为靠,柳州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算是一处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杨韫指着路边一个捏泥人的老爷爷说:“走,过去瞧瞧。”
见那个老爷爷面前的货架上摆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活泼机灵的小兔子,憨态可掬的小猪……
杨韫笑道:“这个小泥人你们姑娘一定喜欢,我给她带一套回去摆着。”
夏蝉眉眼弯弯笑道:“姑娘知道姑爷这么惦记她,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三人在街上逛了许久,逛累了就往街边的小店一坐,小二倒茶过了,杨韫道了谢,余光扫到一位姑娘在那里和人争执,看打扮似乎是那家的丫鬟。
只见姑娘旁边还有一个老奶奶坐在路边,衣裳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布料但是胜在干净整洁,只是目光茫然呆滞,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紧紧抓住自己手中的布包,杨韫看过去,原来姑娘是在和一个生药店的伙计争吵。
见那位姑娘柳眉皱起,声音清脆道:“我家老太太一向都是在你家抓药的,怎么现在不可以了。”
那伙计嘲讽道:“从前你家是当官的,现在沦为了阶下囚,还听说和朝廷的什么大案子有关,谁敢卖药给你家呀。”
“你!”姑娘似乎很生气,还想想身边的老太太还是忍住哀求道:“这片城区肯散称药的生药店并不多,我家老太太身子不好我去那都得带着她,老人家腿脚不便还请你行个方便。”
那生药店的伙计却不肯理她,只道:“别拦在这里耽误我们做生意。”
旁边有喝茶的人见了忍不住说道:“真是不像话,他家生药铺从前被地痞流氓欺负,征收保护费还是郑大人帮他们解决的,谁知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原来是郑大人的家眷嘛。”杨韫默默想到。
另一人叹道:“唉,谁让郑大人被抓进去了。”
又有人骂道:“哼,也不知来的时候个什么钦差大臣,连郑大人这样的好官都给抓进去,说不定是没给贿赂吧。”旁边的人连忙拦住他,叫他别再乱说话。
见姑娘灰心丧气地扶起老太太就要离开,杨韫有些看不下去,起身到生药铺门口向伙计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替这位姑娘抓药,难道是她不给银子不成。”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茶肆这边看来,扶着老人的姑娘也愣了愣。
那伙计刚想赶人,见杨韫面生又衣着不俗,最近城里又多了许多得罪不起的人,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实在是小店不敢卖呀,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和这位老太是犯人的家眷,小店哪里敢得罪官府啊。”
杨韫面色如水,闻言道:“就算是犯人的家眷犯罪的也是犯人不是家眷,我是没有听说连坐的,况且据我所知郑大人还没有判刑吧,他就还是官员,你诋毁朝廷命官才该小心些。”
这时伙计也有些恼了,说道:“这位公子你若不是来买药是来找茬儿的,那恕我不接待了。”
杨韫拿出梁晋给她的令牌在伙计面前一看,说:“那有了这个你是不是可以接待了。”
伙计见令牌金光闪闪上面四个大字“奉旨办案”,便知道是京城里来的人,脸色一变勉强笑道:“客官你要些什么呀?”
杨韫指了指姑娘说道:“这位姑娘要什么药你替她抓好就是,以后这位姑娘来买药你也不许推三阻四要不然就等着柳州衙门里的人来找你吧。”令牌是梁晋给她的,狐假虎威虽然不好意思,但是好用。
那位姑娘见杨韫掏出令牌,脸色有些复杂,又有些忌惮,但还是把药方递了过去。”
待药抓好了,姑娘提着药包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今天帮我解围让抓好了药我本该多谢你的,可是你们偏偏又把大人抓去了。”
杨韫微微一笑道:“找郑大人过去是例行问话,只要郑大人真的是无辜的,他一定会被放出来了。”
那位姑娘瞧了瞧杨韫,最终还是道了谢带老妇人离开。
回到驿站梁晋正在等她,开口道:“我给你令牌是要你出入方便,不是要你去充什么好汉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梁晋耳朵里。
杨韫面无惧色,说道:“就算郑经真的是内应,他的母亲和家中侍女总是无辜的。”
梁晋却挽起嘴角,眼含笑意道:“我是应该夸你疾恶好善还是该骂你心慈手软。”杨韫没有答话准备回房间。
背后传来梁晋的声音,“若是调查结束郑经真的无辜,我会放他出来并且在回京时在皇上面前提到一笔,到时候不仅官复原职说不定还提上一级。”
杨韫没有回头,但低声道了谢,也不知梁晋听到没有。
柳州与并州相邻,路程不长,梁晋等人一到了并州也有吏员过来迎接,并送他们去驿站休息。
迎接的吏员姓黄,是个刚进官场的小伙子,看上去活泼的很,一路上主动和梁晋等人攀谈,也不知是不是来套话的,梁晋不大搭理他,倒是杨韫时不时和他闲聊几句,到了驿站并州太守就送上帖子,邀请钦差大人参加接风洗尘晚宴。
“又来,”看着桌子上的帖子,杨韫喃喃道:“也不知是不是鸿门宴。”
梁晋解释道:“这是各地迎接钦差的规矩,今天晚上并州的官员都在,刚好可以打探一下并州官场的虚实。”
夜宴的地点是在并州本地最大的酒楼,梁晋马车停在门口,杨韫下车后看到一座灯火辉煌十分气派的酒楼,各色马车已经停在门口,看来是并州的官员都已经到了。
“梁厂公一路风尘辛苦,今日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并州的太守公孙超节面含微笑迎了上来,公孙超节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国字脸留着微须,身材倒是魁梧的很,身边前呼后拥着穿着各色官袍的并州官员。
“这公孙超节可比柳州的刘品兴有威严多了,也更像掌管一州的大官,”杨韫在心中忍不住将两人比较一番。
梁晋也笑着和公孙超节寒暄几句,两人被拥着往上首走去,杨韫则一直跟在梁晋身后。
在杨韫观察并州官员的时候并州官员也在打量他们,梁晋的外表倒是出人意料的姣好,和传闻中杀人如麻的东厂修罗不大一样,只是这个一直跟在梁晋后边的少年男子又是谁?梁晋这个小白脸身边怎么还跟着一个小白脸。
梁晋和公孙超节一起坐在主位,他命杨韫坐在自己下首。
公孙超节看着梁晋身边的杨韫发出大家心中的疑问,“这位是?”
梁晋含笑答道:“这位是我的幕僚先生姓杨名郁,杨先生过来和公孙大人见礼。”
杨韫心中吐槽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幕僚了?”一边站起身来行礼道:“公孙大人好。”好一个斯文俊秀的少年。
公孙超节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喔,原来是杨先生。”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瞧不起的态度也没有过于谄媚。
接下来就是公孙超节给梁晋按职位高低介绍并州的官员,杨韫看梁晋只点头微笑,也不知道他记住没有,介绍了一遍并州各官员的职务即是方便梁晋认人又很明确地表示各级都要专门管理的人员,不要他们插手。
好不容易介绍完了,梁晋扫了全场一眼,缓缓问道:“都指挥使洛大人呢?”杨韫听后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并州应该有两个老大,一个是一州最高的行政长官也就是太守公孙大人,另一位就是掌管一州军事的都指挥使,怎么今天晚上的晚宴只来了一个。杨韫盯着在场官员的神色,果然有几个变了脸色,有恐惧的,有看好戏的,还有嘲讽不屑的……杨韫偷偷把这几个人记在心里。
“这……”公孙超节脸上显出为难,“听闻梁大人要来我们并州,洛大人亦是喜出望外,毕竟骏马失踪可是对他这个都指挥使莫大不便,只不过不巧的是这两天并州有一处闹起了山匪,危害村民,所以洛大人就点了兵马前去剿匪了。还请梁大人见谅。”
梁晋听后也面露笑容道:“既然洛大人是去剿匪的,民生重要,本官没有什么不体谅的。”
公孙超节也笑道:“梁大人果然是心怀百姓啊。”并州官员也纷纷附和。
杨韫听着他们在酒桌上各自心怀鬼胎却又面上装着一团和气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酒过三巡后,公孙超节又作出一副为难样子说道:“自今年入夏开始,负责并州马匹饲养的官员就上报说许多马匹日常总是奄奄的,”
听到这里杨韫精神一振。知道重点来了,只听公孙超节说道:“兽医看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并州的马匹可都是要用作战马的,这可不是小事情,我特地去饲马所亲自看了看,骏马的确是不如往日里有生气,我不是专攻这个的,也不了解骏马,只好叫饲养的人好好料理,谁知到了盛夏马匹数量却总是对不上,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立刻上报朝廷,千盼万盼总算是把钦差大人盼来了。”
杨韫听后只觉好笑,怕被人看出她只好用杯子挡住嘴巴,骏马失踪嫌疑最大的就是并州本地的太守,就算事情与他无关也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可这一番倒是把他自己摘出去了,依展时安所言不知这公孙大人为官如何,做人倒是滴水不漏。
梁晋显然也听出来了,只笑道:“此次皇上特地派本官来查这个案子,待本官查明真相,犯案之人自然是要重重处罚,但一心为国之人皇上自然也有奖赏,各位同僚要好好配合才是。”
公孙超节立刻表态,“这是自然,我们并州上下一定全力配合钦差大人查案。”说完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到了夜宴结束,杨韫回到驿站坐在灯下,回想起今天见到的各人表现,正思索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便道:“进。”
是那位黄吏员,他走进来笑眯眯道:“我见先生一定是爱洁之人,所以特地给先生准备了热水。”
杨韫有些意外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泡在热水里洗去一天的疲惫果然舒服多了,杨韫开始思考黄吏员这个人,到底是真的爽朗没有心眼还是别人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棋子,果然,这并州官场水太深。
忽然又听见门上传来一阵响动杨韫被吓了一跳感觉扯下身边的毛巾在胸前一围然后藏在水里。
进来的人居然是梁晋,只听他的声音传来,“明天一早就得起来,你随我去探一探这并州的官员。诶,原来你在洗澡啊。”人已经走到面前。
杨韫羞恼道:“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
梁晋笑道:“这驿站内有澡堂,我怎么知道你在开小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有什么可害羞的。”
杨韫自从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看见过自己洗澡的模样,现在几乎要羞愤欲死,从脖子红到脸,偏偏她还要顾及现在的男子身份,勉强说道:“没有,只是水太热了。”
梁晋低声笑了笑,说道:“是吗,我来试试水温。”
杨韫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梁晋走到浴桶前面,杨韫感觉自己呼吸快要停止了,梁晋伸出手往浴桶边缘一搭,笑道:“早些休息吧。”
待梁晋走后,杨韫放下手不住喘气,再一摸,连耳朵都热了起来,心中暗恼梁晋,再一想他的身份是宫中的太监,又释然了不少,唉,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