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沈幼茵一进门，正对着的便是一面窗户和一张问诊桌，而桌后端坐的女人身着白大褂，扣子每一颗都规规整整地扣好，乌黑顺滑的头发扎成了马尾，整个人干净得一丝不苟。
以沈幼茵的视角是看不见孟玲玉正脸的，所以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边缘那只手上。
孟玲玉的手白净修长，指甲莹白圆润，像是葱白段似的。
沈幼茵不难想象出孟玲玉拿手术刀时的样子，一定迷人极了。
此时孟玲玉正在低眸看着病例，待听到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后她才放下手里的册子，抬眼朝着来人望去。
她的眉眼轮廓很温和，可眸底又透着生人勿进的淡漠和正经，明明是在看人，可那眼里又什么人都没装下。
“孟医生，你好。”
说话间，沈幼茵唇角不自觉翘起，眸底笑意异常浓烈，就像是缀着满天星辰，忽闪得发亮。
就在沈幼茵打量孟玲玉的当口，孟玲玉也在打量着沈幼茵的小腿。
她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也就没发现沈幼茵看她的眼神。
“杨小姐，请你跟我到里间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孟玲玉说着起身，走到了里间。
沈幼茵跟着走进去后，被孟玲玉安排坐在了检查床上。
孟玲玉在床边的凳子坐下，伸手握住了沈幼茵的小腿。
她手腕用了些劲，轻轻转动着将沈幼茵小腿的伤口摆正在自己面前，调整位置，方便消毒处理。
问诊室里间的消毒水气味更浓，混杂着其他的药品，干净又肃然。
沈幼茵是敏感体质，尤其是那些不常被人碰到的部位，一旦有人碰到，她就会很不自在。
在小腿被孟玲玉抓住的一瞬，她几乎是不可控耳根发热，只能咬牙想些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孟玲玉只当沈幼茵是怕疼，垂眸一心盯着伤口，循循说道：“你的伤不严重，但需要缝两针，贴上纱布以后不要沾水，五天后过来拆线换药。”
孟玲玉的嗓音很好听，是那种平缓温和却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势的腔调，处理伤口时手上的动作更是温柔，清创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幼茵才刚开始觉得疼，孟玲玉的动作就已经结束了。
她盯着孟玲玉的手，看着对方有条不紊地收起刚才用过的持针钳，正要开口道谢，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与孟玲玉穿着相同白大褂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沈幼茵脸色下意识地微沉。
她哪怕不抬头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孟医生，我是今天刚来的实习外科医生白曦婉，你这边要是忙完了，可以过去帮我一下吗？”
白曦婉是从自己的问诊室那头过来的，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慌乱，连带着声音都隐隐发颤。
说着，白曦婉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的沈幼茵，声音又低了两分，带着些恳求和委屈的情愫。
“我那边有个患者，她膝关节腔内有淤血，很严重，需要立即进行手术，但我没什么手术经验……”
闻言，沈幼茵无声抿唇。
果然跟原书里的剧情一样，白曦婉无法独自完成手术，只能巴巴地跑来恳求孟玲玉帮忙。
不过沈幼茵知道李曼的关节腔内淤血情况并不严重，白曦婉是夸大了事实，用这样的说辞来请求孟玲玉的帮助罢了。
孟玲玉扫了一眼面前已经缝好针处理完伤口的沈幼茵，正要点头，当事人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她起身动作微顿，挑眉看向沈幼茵，眸底透着疑惑，却见对方俨然一副比白曦婉还要委屈可怜的神情。
“孟医生，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先别走，再帮我检查一下可以吗……”
沈幼茵脸颊半蒙着黑色纱网，让人瞧不真切那此时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可露在外边那略显苍白的唇却能看得真真切切，再加上清凌凌的温软嗓音，让听者的心都随之融化了大半。
一旁站着的杨柠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的肌肤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作为女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的撒娇声而酥到骨头发软。
殊不知问诊室内有此感悟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很抱歉，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孟玲玉温温淡淡地开口，语调并无过多的情绪。
闻言，白曦婉眸底透出一丝不满。
她在刚进门的时候瞧见了沈幼茵的小腿，不过就是缝一两针的小伤口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何况她现在都已经缝好针了，只差用纱布包扎起来，这种事护士就能处理好，根本用不上医生，倒是她那边叫李曼的患者情况严重一些。
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可要是拖得时间长了，病患生了意见去找院长投诉，损害的是她作为恩济医院外科医生的口碑。
白曦婉实在是想快点给那人把手术做了，可她却从未独自一人上过手术台，心里没底。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同时望向沈幼茵，眼底满是期待和求助，似乎在等着沈幼茵这位病患主动帮她说话。
可沈幼茵却只直勾勾地盯着孟玲玉，看都懒得看白曦婉一眼，她那雪腻光滑的眼眶肌肤也隐隐泛起了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愈发地惹人心疼。
沈幼茵心中冷笑。
谁还不会装柔弱装无辜了？
她好歹是电影学院科班毕业，正儿八经的超一线小花，别的不说，演戏她最拿手。
“孟医生……我为什么感觉这么疼啊，会不会也是骨头折了，要切开皮肉做手术？”
“要见血的话，我真有点害怕，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我一想到就受不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幼茵伸出手轻轻揪住孟玲玉的一片衣角，声音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示弱，分外惹人怜爱，说着竟似是快要哭出来，看那模样的确是很难受。
而听了沈幼茵的话，白曦婉也联想到了一些血腥的画面，眼神愈发透出几分恐惧和不自信。
以前都有经验丰富的医生陪着她一起进手术室。
他们会从旁指导，鼓励她，就算遇到突发状况也会有人第一时间在旁帮她处理好。
可若是身边没人盯着呢？
手术过程中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她甚至会从医生变成杀人犯，到时候她能承担起病患家属的斥责吗？
白曦婉越想越害怕，也就愈发固执地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肯离开。
今天医院值班的外科医生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孟玲玉了，白曦婉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
担心自己的病人等太久会真的去找院长投诉，白曦婉心下一急躁，竟朝着沈幼茵直接开了口。
“这位小姐，你的伤势的确不如我那边的患者严重，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真的很需要孟医生的帮助！”
“？？？”
自己医术不行，还道德绑架上她了？
沈幼茵还在沉默，孟玲玉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语气稍显严肃。
“白医生，这里是医院，而你是医生不是学生，如果连独自上手术台的能力都没有，我建议你转行。”
沈幼茵是离孟玲玉最近的一个，对方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朵。
此刻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试图上扬的嘴角，努力憋着笑。
而她抽动的嘴角清晰映入了孟玲玉的眼睛，在那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留下了一丝痕迹。
但很快又消散开来，仿佛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