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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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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抵存了要将她在这关到老的心思,自那日后他也不曾来见过她,这座宫殿雕栏玉砌金瑰辉煌,每一处都华丽地将人喘不过气来。

    豫宫中,何时有了这样的宫殿?她不知。

    或者现在她该是谁?

    他怎么敢将她关起来,他准备怎么向北地的人交待?

    每日能见到的就是一个宫婢,那宫婢不会说话,还有暗处一直在看守的柏镜明。

    舒至对这种只有自己的世界感到恐惧,她可以坦然去死,但是受不了这种精神的冷漠。

    那日他撕咬发狠的模样历历在目,那种胆颤的心悸就如同极惊极恐的思潮起伏一般,在心口里,在口腔里,漫延开来。或许现在就是他对她的处置。这个念头绞地她生疼,痛得她能绞出苦汁出来。

    她…还是舒至吗?她还能…离开他身边吗?

    甚至这座宫殿…她能离开吗?

    她咬紧了手腕,浓烈的血腥气在口中散开。

    她恨不得痛哭一场,可眼泪已经变得没用了。

    眼泪和求饶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绝情冷心,心就是跟石头长得一样。期盼男人怜惜,不如自己立起来,可是她的性格总使她遇到事时格外地想落泪,收起眼泪吧。那是弱者的象征,她是大将军的女儿,理应拿出遇事决事的决心。

    身体上扭曲的痛感钝钝地隐现,心里的渴望绞得心腹难忍,这是什么感觉,她掐着颈,想要呼吸。

    莫名地她想起了那颗他送入她口中的黑药丸。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放在你身上会让朕特别的安心。有什么感觉吗?”

    他将她忘记在这了,所以药效发作了,让她去求他,不可能的,要死就折磨死她吧。

    她的心魂都在搅着,视线颠狂扭曲时,她看见了那个长得奇怪的柏镜明那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瞪目难受的朝他看去,那抹魅影顷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所有的声音都噎在喉咙里,那虚空霸道的恶感蚕食着她,她咬紧了嘴巴,整张脸是惨白无色的,鼻头额间还冒出了冷汗。

    光怪陆离的世界,尤似过了一夜,她的精神却没有停过。甚至出现幻觉了。

    一个接一个的亲人离开她身边,先是爹爹,再是娘娘,然后是月亮、季童姐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去做,每个人离开都有恰当的理由,她目光朦胧地燃起泪意,就如同隔了座山海一样。

    她伸开手,想去拼尽一切力量抓月亮,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她,还有檀南溪,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她,不要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要!

    暮色卷着残云,光华虚离。

    那浓昳漂亮没有一丝人情味的面庞上,寒积阴冷的眼眸阴毒地就如同带上了勾子,指骨纤长秀致的捻起她神智不清的脸,轻蔑地扯唇笑。

    她死咬着下唇,望向来人,这一段莫名地将人看成月亮,月亮…她流着泪,抓着他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和憋闷聚在喉咙里发不出。

    那清冷有距离的怀抱是熟悉的月亮怀抱,她就像刚寻到母的孩子痛哭哀嚎发不出音地瑟缩着。

    她悲愤委屈地哀嚎着:你去那里了你到底去那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噬骨难忍的尖痛,过于多的悲愤委屈挤在喉中发不出,在他怀里她抬起泪影婆娑的眼眸,那张脸又变

    成了檀南溪的模样。

    她理智直觉这一刻不对,明明刚刚还是月亮怎么这一刻又变成了檀南溪,她在做梦吗?不,她没有在做梦。

    好疼…好疼…梦里可不会这么疼…

    她痛推开环抱着她的人,目光看向这人,视线里的画面还在扭曲,他那张脸最终闪变回商泽那张恶霸阴冷的脸。她惨白着脸,唇色发白。

    他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这一切,好整以暇在等待着她的开口。对于她刚刚的异状并不看在心上,他不在乎,无论是谁得了她的心,人是属实于他的,这就足够了。

    当他想通了这一点,他发现玄武司那囚徒也让他格外顺眼多了,那抹梦境中的红影困扰他这么多年,既然摆脱不了,那就不摆脱了罢,何必摆脱呢?要尝试用症结所在反向控制。

    那一幕,无论是预言之景,还是未来之事,他将人握在手心里,盯紧些,总逃不过他的掌心的。

    现在,是她和他的较量。

    那梦中的锋刃还会再出现吗?他不由地期待着。

    “刚刚你都见到了什么人。”阴鸷寒毒似地勾绞进人的心,也吹进了眸光里。

    “也不妨跟我说说,我很想听。”

    他摆足了一幅好奇求知的模样。

    她惊颤的抖而恐惧的双眼及身体本能,手绞着衾被,他看着她笑,她看着他惧,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身上的渴望,周身的皮肤被她蹦得紧紧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强行克制此时的恐惧和渴望,有那么一刻,她看着他那么一丝动摇,可是,要是动摇了不就正中他下怀吗?她决不可以,决不可以。

    她可以忍下去,她再也不想当那个逆来顺受任人揉圆搓扁的人,些许凉风从她脸皮上过去,她无力地靠在窗栏边上。

    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以为是她,可是你这张脸真是我的阴影,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不是梦,都是假的了。”

    “想死…”身体里钝钝地感觉。

    她慢慢地抓紧了窗沿,“那样又太便宜你了,我又不想死了,我会…活到津王来娶我的那一天,…我会…有一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恶行…”

    她慢慢地吐出语声来,金碧辉煌艳俗过剩的殿宇里,她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理智,昏沉到黑不见底的世界去。

    商泽就着满目的金碧辉煌装饰夺眼看白皙绝艳置身其中的她,将人拥进怀中时,指腹怜惜地拭过她伤痕累累地干唇上。

    何必那么倔强呢?

    为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呢。

    他捏起了黑药丸塞进她的嘴。

    她说起的那些话语,让他多少间又陷入恍惚,那幕向着光明奔去的红影似要冲破一切禁锢画面,那绝烈的脸,那低语浅吟。

    “想要离开朕的身边,喝了它。”他目如寒刀。

    她穿着制工精秀的大红嫁衣,目光落至那碗清水般没有污垢的水上,再移回他那张浓昳阴鸷的脸上,没有犹豫地端起喝下。

    明知是死,她毅然而然地喝下。

    留下来和离开他,她选择了前者,那就没什么怜惜的,那是她的选择。

    可当那抹浓重艳丽的影子像褪去身上层层枷锁时用尽全身力气奔向宫门时,那一幕也成了困扰他多年的魇梦。

    他一直想要的都不是她的死,至于为何会梦到那一幕未发生的事,他无从而知,那种虚空中无处踏脚的感觉让他本能地在见到她撞破了他和邓福姬的私会时,找到了真实感。

    就是这双眼眸的主人啊,就是她,可这么平庸无奇的人怎么会令他心悸呢,他搞不懂,也追寻本能地抓实了她。

    若说以前那种嗜欲能使他有短暂的踏实,可此刻看到她宁愿忍着也不愿求他的模样,他心底没来由地就起了层戾气。

    这也不能满足他了啊。

    他是这么想到的,眸光微抬,她的容颜浸在他笼罩的阴影下,素白,没有血色,凌乱浸湿的发丝在沾在她鼻间上,他替她拭到耳后。

    他摸不明白此刻心底的感觉。

    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她,往前找她,除了那档子事还是那档子事,她尖牙舞爪的反抗不情愿也罢,他根本不在乎,他尊于本心去做着这一切,这个鲜花嫩柳的女郎让他有了短暂的踏实感,她为什么会吸引他呢?他看到她后,始终不明白这一点。

    虚虚实实,他要将一切抓在手中,她的笨拙、不聪明、安静、柔顺,最初一切都都是听话可掌控的,他想着若是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他相信她对他的短暂吸引力很快就会没了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清楚地感知到心境的不同。

    其实女孩子有一点尖刺也不是不好,只要她一直听话,别想着离开他,他愿意待她好的,他愿意尽他所能,给他所有他能给的。

    毕竟对于他一个冷心绝情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并不排斥。

    只是,商泽的意识开始涣散,那梦境目触感到的惊栗,后来的疯狂,让他断断续续地想起了手刃亲母的那一天。

    血色的天空,他斩掉一切辜负过他的人。

    那似极远又似极近地语声,“你该下十八层地狱,你个孽子,本宫就应该掐死你,本宫诅咒你不得不好死!”

    在风里,他微微勾起嗜血的笑。即便是被诅咒,他也能保持着翩翩浊世贵公子的模样。

    看着几乎接近昏迷的舒至,商泽浅笑:阿贞,莫辜负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唯有离开不行。

    ——那怕与天下为敌。

    在他没有搞清心里对她的想法前,谁都不可以从他的身边夺走她,那怕是先皇的遗召。

    那红影在奔跑的一幕,无论将来是否会发生,此刻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会如何坐看这一切,暂且不提。

    至少此刻,他愿意她待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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