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杨桃
会议室里，冷朵能明显感觉到，陈煦在加快会议流程，还时不时低头瞥向他的手表，他在赶时间，想快速结束这场会议，这让她很焦虑，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工作过。
“陈煦是去哪了？”结束会议后，陈煦就离开了会议室，冷朵忍不住询问田以川。
田以川散漫地往背包里收拾着资料和笔记本电脑，有些不耐道：“你不能直接问他？”
冷朵生气，温柔的表情变化得像被热气融化的草莓冰淇淋：“问你怎么了？你以后也别想找我帮忙。”
“你别跟他计较呀。”齐江充当着和事佬，冲冷朵嬉皮笑脸道，“陈煦应该去看顾柚展览去了，今天西塔艺术大学展览馆里，新设了学生的作品，有顾柚的，估计他去捧场了。”
田以川阴阳怪气地冲冷朵意有所指道：“我们家老煦呀，是个狠人，这对事跟对人都一样，专一深情。”
“他什么意思？”冷朵怫然不悦地质问着齐江，“嘲讽我没机会了？”
“他每月一次，理解理解。”齐江开起玩笑，跟女生讲道理，就是找死，他拿起背包，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展览馆最里面的侧面，摆着女生保护意识主题的雕塑作品和陶艺作品，画作则摆放在右侧，右侧的墙上则是摄影系拍下的照片，照片的整个左面墙，由沈洛北在学校论坛上，匿名组织了学生投稿，关于女生被骚扰的话题，下面则放着颜页画得，王超雕塑的一张刻满了一些内心痛苦句子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和便利贴，进来参观的人，可以书写下经历，贴在这里公布于众，也是被保护起来。
今天的展览属于开放性，很多同学邀请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进来参观。
教授看着顾柚的作品，脸上难得浮现起笑意：“你总算学会了用艺术，来表达你的痛苦。”
顾柚的心有一瞬的下坠，像脚踩在高楼边缘，而差点没站稳又被拉起，过电般的心悸，这个感觉她很不喜欢，她讨厌被人看穿的感觉，这让她感到恐慌，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人来人往参观着的艺术品，残缺，痛苦，压抑，呐喊。
她没有感受到教授对她艺术天赋极高的评价，而是游移在，别人是否会把她的作品，和她本人联系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
傅芯注视着沈洛北的摄影作品，有着胶片颗粒和文艺未来感，绝大多数都是顾柚，她很不想承认，顾柚的确很漂亮，尤其是她专注画画的时候，有着清冷的气质，和森林质感的淡漠，好像他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她，这让傅芯很心烦意乱。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拉着顾柚进行合照，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配合着，脸上的笑，勉强得像涂错颜料，用刮刀补救的画布，瑕疵的很明显，直到看到陈煦，她才觉得，一颗心，渐渐平稳在她的身体里，而不至于被全部破坏。
顾柚嫣然一笑地接过陈煦送给她的花束，全是粉色系的花，搭配了一点尤加利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语气里透着，害怕他不会来的控诉和小埋怨。
陈煦拖着尾音打趣道：“所以某人在期待我来？”
“不知道某人是谁。”顾柚不承认，仰头浅笑着。
陈煦微扬唇角，无视周围女生朝他投来的所有打量，慵懒散漫道：“不准备带我参观？”
“反正没什么好看的。”顾柚没多大兴致，也不太想让陈煦看到她的作品。
陈煦痞笑，没顺着她：“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好看。”
陈煦的安静认真，让顾柚很想举起花束挡住自己的整张脸，王超的那句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让她此时在陈煦面前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她又安慰起自己来，艺术本身就是大胆地表达，这又没有什么，也说明不了什么，她和她的艺术是分隔的，她绝不会把真实的自己，全部体现在艺术上，虽然教授常常说她，这就是她画作不能绝对感染人的原因，因为太过包裹，艺术只是掩饰，没有真实感，自然很难引起他人的共鸣，让人绝对欣赏喜欢。
陈煦漫不经心道：“画得挺好！”
夸赞得很敷衍，反倒让顾柚放松下来，但又忍不住向他解释道：“这只是为了迎合主题。”
陈煦敛眉，收起平时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神情，认真起来，客观评价道：“就算不迎合主题，这也是很好的作品，反映真实，需要这样的作品存在。”
顾柚莞尔一笑，却感到无比失落，存在这个词，还真是过于残忍：“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一个女生存在，你会怎么做？”
陈煦长久的沉默，让顾柚黯然神伤，扯唇苦笑，让人感到痛苦的问题，往往需要长久的时间反应，谁都不愿意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遇到了，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会怎么做。”陈煦依旧漫不经心，懒懒散散道：“不都一样？没必要特殊对待，就像你的另一幅画，对待残疾人也应该是一样的平等态度，没必要给，让他们感到不舒服的特殊照顾。”
不都一样！顾柚偏头朝陈煦看去，这次她没有躲开对视，唇角泛笑，心跳不受控的加速跳动着，她很开心，他能看懂她的画，并尊重她的所有想法，没有刻意夸张，平平淡淡地说着他的感受。
他不会用可怜和不同的眼神，去看待受过伤害的女生，他认为她们都一样，都是美好的女生，这让她感到开心，但开心之后，却是无比巨大的失落，像被踩空的巨大蛋糕，一切开心美好，似乎都只在表象，她内心深处依然害怕，依然恐惧，依然痛苦，依然希望，她从来都是，完好如初。
李焾野约陈煦晚上去酒吧喝酒，说他放了他几次鸽子了，今天要再不来，兄弟就别做了。
陈煦不想带顾柚去酒吧，征求了顾柚的意见，他决定请李焾野吃饭，李焾野当然同意。
出展览馆，顾柚才想起自己一早就来展览馆里帮忙准备摆设，她的包放在杂物间里，她让陈煦等她，她回去拿。
从杂物间里拿着包出来，经过女生保护意识展览区的时候，顾柚瞥见了叶宜，她渐渐放缓了脚步，还是走了过去，她没有打招呼，只是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注视着《公交女生》。
叶宜转头瞥向顾柚，目光很快收回又放在了画作上，她的声音很温柔，完全符合她温柔的长相和气质，不像顾柚恰恰相反，有着温柔漂亮的长相，说话语气，却毫无温柔，只有直接和淡漠：“这幅画，很像你当初帮我的样子。”
顾柚微扯唇角，一如既往地冷淡：“我说过了，我没有帮你，你没必要一直记着。”
叶宜的视线移到那些照片上，声音轻轻柔柔，很像刚卷好的棉花糖，透着温柔的美好：“顾柚，如果可以，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顾柚淡笑，天气明明那么炎热，她的语气却冰冷到，像从冰箱里拿出的冻梨，再也软化不了：“朋友，就没有一直。”
顾柚也不想这样，可她经历了太多，已经不再相信童话，越是坚定不移的形容词，她越是不相信，就像她不再感性，而一直逼自己困在理性里一样。
以前很多人会说，学理科的女孩子，大多聪明而理性，她们缺乏文科生的感性，但是不然，理性感性与否，跟学什么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在顾柚看来，叶宜就是一个太过感性的女孩子，像以前的她，别人随便的一点好，她就恨不得向对方百分百的付出。
这样不好，很不好。
来美食街吃饭的人很多，热闹的气氛很像滚在热锅里的油。
李焾野带来一个女生，看起来不像是他的女朋友，因为他甚至懒得介绍她，而女生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跟陈煦和顾柚打着招呼。
女生很是羡慕陈煦对顾柚的照顾和温柔，给她夹菜添饮料，自然得让顾柚介入他们的话题之中，不让她感到无聊和被忽略，她转头看向李焾野，语气带着甜腻的撒娇：“你怎么对待女生跟你朋友差这么多？”
“差这么多？”李焾野嗤之以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要是今天对面换一个女生，你看他还这样不。”
顾柚偏头朝陈煦看去，他看起来毫不在意李焾野的调侃，她唇角忍不住漫起弧度，很像今晚的月亮，明亮而美好。
两个大男生讨论起他们的专业知识来，女生主动找着话题跟顾柚聊，顾柚也不排斥，温温柔柔，冷冷淡淡地应着。
李焾野的手机响起来，他听了会，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把手机按到免提扔到桌上：“你跟陈煦出去吃饭，为什么不带上我？你不是答应我哥，帮我牵线搭桥，你说话不算话。”
陈煦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焾野，语气依旧毫不在乎和漫不经心：“你他妈又出卖我？”
“别他妈怪我。”李焾野盯着顾柚意味深长道，“谁他妈让你没个女朋友，我他妈还嫌烦呢，还他妈天天被方怡可各种电话消息骚扰，我是你避桃花符？”
陈煦扯唇，吊儿郎当道：“你倒还挺灵，避得不错。”
李焾野无语到不想反驳：“你们回学校还是干吗？”
“我送她回学校。”陈煦起身，替顾柚拿起她的包。
一路上，顾柚都很沉默，她有些烦躁，但不知道为什么，尤其是陈煦面对那些女生的示好和追求的淡然，让她也恼火，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她们甚至毫不在乎陈煦对待她们的态度，依旧喜欢他，甚至追求他，而她呢，她不是感受不到陈煦对待她的不同，也知道，他喜欢着她，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不会是一个好女朋友。
她也不希望，这么优秀帅气的他，跟一个毫不完整的她谈恋爱，那会很残忍吧，如果他知道了一切，她该怎么办，这比不能和他在一起，还让她难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