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此，他是你弟弟

    沉静香从医院门口搭二十分钟地铁，回到出租屋。张罗着洗菜做饭。沉家宁明年高考，得保证营养均衡。

    沉静香入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租房，把沉家宁从迟家接出来。沉静香住院医师的薪水不是太高，所以租金不能超预算。

    但是房子必须离沉家宁学校近，房子必须离地铁口近！那段时间一有空沉静香就在找房子，找得很辛苦。

    古小菲是a市人，比沉静香早工作一年，她也想租房住。她认为成年后的子女与父母长期同住，等同进了拘留所。

    古小菲提出合租建议时，沉静香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做了一份红烧肉，一份橄榄菜炒四季豆。

    中午古小菲吃的嘴角抹油赞不绝口时，沉静香告诉她，合租后她可以天天负责做菜，但同住的还有她的弟弟沉家宁。

    并且，沉家宁是个先天听障。

    古小菲咬着红烧肉：“啊！药物所致还是你家有听力障碍基因？”

    沉静香之所以喜欢古小菲，就是她的真。其他人对这事的反应通常是表示同情怜悯，或者忌讳。但古小菲不会。

    古小菲坚持承担一半房租，一半水电费，一半伙食费。

    有了古小菲的分担，沉静香很顺利租了一套三房一厅二卫的房子，二房朝南，书房朝北。沉静香坚持把带卫生间的主卧分给古小菲，沉家宁住另一朝南居，沉静香给自己在朝北的小书房添了张床，大家起居学习均不误。

    沉静香没有说过感谢，心里却时时记着古小菲的好。所以不是古小菲，沉静香决不会赴周彦俊的约。

    可是，周彦俊没有来，那来的是谁？

    沉静香鼻息间忆起那陌生又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味，不由一阵脸红心跳。

    她打开三个鸡蛋，熟练搅拌着，告诫自己：莫胡思乱想！当下最重要是沉家宁顺利高考。

    沉家宁这个老式的耳背式助听器已有七年，已近最大使用年限，需要尽快更新。但是更新一个需要三到四万人民币，沉静香需要尽快解决这个困难。

    沉家宁的听障一直都是沉静香的心病。十四年前沉静香第一次见到沉家宁，那一年沉静香九岁，沉家宁三岁。三岁的沉家宁不哭也不会说话，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角落边，沉静香看着好生奇怪。

    沉静香的母亲产后羊水栓塞过世，父亲在b小镇的一个巷子里开家裁缝店，沉静香从小懂事，知道父亲养育自己不易。

    九岁那年沉家宁的母亲来到巷子口，开了家早餐店。沉家宁母亲是个瘦弱的女人，她做的馄饨皮薄陷多汤汁鲜美，沉静香喜欢吃，沉静香的父亲更喜欢。

    不久，沉家宁和母亲住进沉静香家，父亲说：静香，从此家宁是你弟弟。

    沉静香点点头。她不讨厌沉家宁，也不讨厌沉家宁母亲。之后的四年时光，是沉静香感觉最温暖的时光。沉家宁的母亲把老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三餐热食，四季添衣。每学期沉静香拿了奖状回来，她眉眼带笑，小心翼翼用围裙把手擦干净，仔仔细细贴在早餐店墙面，逢人便说：我家姑娘又拿第一名了！

    十三岁那年，沉静香初潮，面色刹白，不知所措。沉家宁母亲端上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手把手教她使用卫生棉，第二天又在姐弟俩房间中间装了一个布帘。

    那天晚上，沉静香辗转反侧，在黑暗中，泪流满面。

    沉静香再一次泪流满面，是一年后的b镇医院的急诊室。因电瓶车逆行，与货车相撞，没戴头盔，沉静香父亲当场去世，沉家宁母亲迟发性珠网膜下腔出血，脑震荡后出现短时清醒期，拉着沉静香的手，交给沉静香一张纸条：“静香，这是你弟弟的亲生父亲，如果我不行了，你带上弟弟去找他！”

    十四岁的沉静香感觉天崩地裂。八岁沉家宁依然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