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始于极渊，终于极渊
陆云沉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她要走，要带着魔主走。
她早就告诉过他，她是异世之人。
那现在……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吗？
还是为了救她？
他再也绷不住神情，显出慌乱和惊惧。
“鱼鱼，你要去哪里？鱼鱼，你是为了救我……”
“劳烦魔主不要让无关的人打扰我们说话。”
云琳琅挥了挥手，封了他的嘴，他说不了话，只用一双溢满悲伤的眼盯着她。
虞鱼深深看了他一眼，留恋、不舍，最终化为一片的无奈和悲恸。
云琳琅最后一丝迟疑消失，她要上前，腕上一紧，扭头发现是魇大人拉住了她。
她抬手挥开他，眉眼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想拦我？”
“这么多年了，你不是早就清楚我不是阿姐，还没纠缠够？”
魇大人揉了揉眉心，桃花眼黯淡几分。
声音低弱，带了几分疲惫。
“阿杏嘱咐我照顾你，我不能……”
“阿杏阿杏，阿姐让你照顾我照顾到床上去了吗？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第一任夫侍，我和你共享魔族之主的地位，给予你无限权利，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从来没忘记阿姐。”
“魇尘心，你到底是不愿承认你移情别恋，背叛你最爱的阿杏，爱上了我，还是几千年的时间让你觉得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此生只能和你相伴？”
“你这种男的，真恶心。”
她扭头吐了口唾沫，哪怕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依旧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
魇大人面色阴鸷，眸中划过慌乱。
他皱紧了双眉，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那种眼神看云琳琅，无奈的向他走去，却见他一靠近，她就往后退，只好站着不在往前走，哄小孩子般无奈的解释。
“好吧琳琅，我承认我喜欢你，阿杏已经死了几千年，我喜欢上你不算背叛她。”
“现下我们要做的事是攻占修真界，从此修真界以魔为首，你我的魔族之主职责了却，做一对逍遥世间的眷侣，恩爱两不疑。”
“若几千年前你和我这般说，我一定激动的立刻答应你，但几千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一切，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否则，又怎么会有你之后的一百零一位夫侍？”
云琳琅柳眉微挑，斜眼看他，讥诮、嘲讽，语气尖酸刻薄。
魇大人不禁有些恍惚，他突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看他的眼神不再发亮，只余刺眼的厌恶呢？
是他一次次以阿杏为借口让她一次次失望之后吗？
还是他总把她当做曾经那个怯弱、天真的小女修，只以为她胡闹、不懂事？
心中涌上浓烈的愧疚，掩盖了那深深的恐惧和慌乱。
“琳琅，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阻止你做任何事，你以后……自由了。”
云琳琅真是不想多看他一眼，只觉得恶心。
“行了，别故作深明大义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我若想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我。”
说完，她转身向虞鱼走去，眼前黑影一闪，魇大人挡在她面前，双眉夹起，夹杂着暴躁和不耐。
“琳琅，你要做什么？我都和道歉了，你还要和她走？”
“我们攻占了修真界，再也不会有人阻拦我们，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用肖瑜瑶和息明的身体？”
红唇微翘，讥诮的一寸寸上下打量他的身体。
“魇尘心你别忘了，我们早就没了身体。”
“陆星辰是阿杏的救命恩人，当年你相信他，让他加入魔界，事事不瞒他，连攻占修真界的计划也告诉他，最后却惨遭背叛。”
“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到战败身毁的下场，只能靠着夺舍苟且偷生。”
“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日子。”
曾经的伤疤又被揭开，血淋淋的，疼痛难忍。
魇大人压下愤怒，失声质问她。
“你不是说你不怪我吗？”
“是啊，我不怪你，但这不是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伤害我的理由。”
“那你想怎么样，想我死吗？”
“那你去死好了。”
她恶毒的翘起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快意。
衣袖一挥，魇大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十几丈开外，他站起身，咳嗽了两声，唇角溢出一抹鲜红。
没人关注他。
云琳琅继续走向虞鱼，拉住她的手，神色柔和，夹杂着几分激动。
“我们怎么回去？”
虞鱼指了指蔚蓝的天空，又指了指魔气缭绕，深不见底的极渊。
“等，天道告诉我，今天是这个世界和现世的通道开启之日，我们只有这一个机会。”
“好。”
她点了点头，双眸发亮，满是期待，盯着极渊看。
看了会，不禁疑惑。
“天道为什么会告诉你？”
“因为她想让我带走你呀，修真界本来就没有魔气，也没有魔这种东西，都是你造出来的，它身为这方天道，要维持修真界的平衡，不能让魔族覆灭修真界。”
虞鱼抓紧了她的手，眉眼弯弯，恍惚间从她身上见到了曾经的云初影子。
天真，肆意，哪怕有些小心机，但也不惹人厌恶。
真不像杀人无数的魔主……
心中五味杂陈，突然对她升起了亲切感，也起了和她分享的想法。
“我是被你拉进来的，你是怎么来的？”
“我呀……”
“当然是为了报仇，我大学报到那天被学长接待，对他一见钟情，我这人向来是想要的东西就要抓到手中，就对学长展开追求，学长告诉他一直在追求你，他说他不知道你的意思，从没接受过他，但也并未拒绝他的追求。”
“同为女生，这点小手段我一下就听明白了，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我想替学长出气，故意拉着学长在小吃店门前和他接吻，然后还拿书砸你。”
虞鱼皱了皱眉，反驳。
“我没吊着他，我明确的拒绝过他许多次了，是他一直装作深情非我不可的追求我。”
云琳琅面上显出几分诧异。
“倒是我误会你了。”
“不过一个渣男而已，我也早对他没意思了。”
顿了顿，看虞鱼没反驳，继续道。
“这是我写的书，是我创造的世界，我把你拉进来，让你成为女配，按照剧情，你会爱而不得，众叛亲离，死无全尸，但我发现，自行把你拉进来之后，剧情就变了，她不受我控制，你依旧过得好好的。”
“我不甘心呀，我就和天道商量，让她把我也拉进这个世界，我要亲自教训你。”
“没想到天道它耍心眼，它把我送到了几千年前。”
“天道让我不好过，我当然也不能让它好过，我在现代看过那么多电视剧和小说，我知道魔气，它和灵力一样都是一种力量，阴阳平衡嘛，我就尝试能不能入魔，造出魔气。”
“我看电视剧好多男女主都是在生死绝望之际突然入魔，我就故意让自己被人追杀，陷入险境，然后有一次竟然侥幸的成功了。”
“也是那次我被魇尘心所救，认了阿杏做姐姐。”
“之后你就知道了，阿姐死了，我当时喜欢魇尘心，被个渣男害成今日这般惨状，才幡然醒悟。”
她笑着道，肖瑜瑶本就是温婉精致的长相，她此刻当真是开心极了，没了那种历经世事练出来的妩媚和妖娆，由心散发的笑容，让她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耀眼逼人，却也让人怦然心动。
魇大人盯着她的笑靥，恍恍惚惚，记起了初识时的云琳琅。
也记起了令他心动的云琳琅模样。
他捂着脸蹲下身，眼泪从指缝里滴落在地上。
悔恨淹没了他，他想告诉她，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他想弥补她。
蔚蓝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几乎眨眼间就扩大成巨大的黑洞，周遭空间扭曲，向下延伸，直通极渊涯下。
魔气旋转翻滚，拧城一个巨大的漩涡。
虞鱼牵着云琳琅走到涯边，目光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陆云沉。
两人目光对上，他的眼中满是哀求和绝望。
虞鱼只觉得心都碎了。
但事情到这一步，别无选择，若她不跳，云琳琅根本不可能相信她，一旦她发现不对，两人必死无疑，修真界危矣。
看，只要牺牲她一个，不仅救了他，还救了整个修真界。
不……也不算牺牲，只是回到她本来该待的地方而已。
这是她和天道的交易。
虽然有些遗憾，没和他走到大结束，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扭头看向云琳琅，她脸上带了几分忐忑、不安。
放柔了声音，安抚她。
“琳琅，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我带着你。”
“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你再睁开眼睛，就是我们熟悉的现世了。”
“嗯。”
她果真乖乖的闭上眼睛，虞鱼拉着她，纵身一跃，腾空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去看陆云沉。
他也正看着她，一眨不眨，像是要把她深深刻进骨子里。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下，浸入他的黑衣中，不见踪迹。
“琳琅，你不要走……”
虞鱼正要嘲笑他哭的真难看，没想到云琳琅突然被人抓住，她抓着云琳琅，三人就这么吊在了涯边上。
哦，她被吊的肯定很难看。
也不知道陆云沉有没有在心里偷偷嘲笑她，却怎么也不敢再看他。
云琳琅挥开魇大人，两人继续下落。
崖上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声。
“琳琅……”
下一瞬，上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魇大人竟追着云琳琅跳了下来。
虞鱼扭头看向云琳琅，好奇的追问她。
“魇大人都愿意追着你到现世，你们这么多年的爱恨纠葛，你会原谅他吗？”
她神色震惊，身下漩涡突然涌出巨大的吸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嘴唇动了动，虞鱼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便坠入漩涡，失去了意识。
云琳琅消失，她的魔力也消散了，陆云沉终于能动能说话了。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跳下极渊，漩涡正缓缓缩小、消失，他终是没赶上，又不甘心，御剑飞上漩涡消失的地方，一遍遍的冲过去，却终究只是徒劳。
本以为再恢复意识该是在小吃街上。
没想到竟好似飘在云团上，周遭是一片刺眼的白，有声音在这片空间响起，轰隆隆，炸雷一般。
“虞鱼，醒来~”
这声音她熟，是天道。
她烦躁的想骂他，却听到它不急不缓的道。
“虞鱼，你身体已毁，回不了现实……”
艹，狗天道骗我……
“不过，你帮助本天道收回力量，完善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天道可以帮你再造一具身体，你想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现世？”
“本天道现在力量充足，无论是什么要求本天道都能满足你。”
“当然是……”
陆云沉在枫苑昏睡了半个月，昏昏沉沉，梦里都是虞鱼跳崖的一幕。
“鱼鱼……”
“嗯，叫我做什么？”
他突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那张熟悉的明艳脸庞，他眼眨也不眨，就怕破坏了这美好的梦境。
眼睛酸涩不已，溢出了生理泪水，就这么泪眼婆娑的盯着她。
苍白的面容，眸光颤抖，带着惊惧，像……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更添几分柔弱可怜，也更娇艳……诱人。
虞鱼心口颤了颤，别开眼，拍了拍他的脸，捻起袖口给他擦眼泪。
“哭什么？”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真丑。”
顿了顿，她突然勾起一边唇角，显出几分邪恶和不坏好意。
“你这样，我更喜欢你在别的地方哭。”
她葱白的指尖抚上他眼尾的泪痣，轻轻地摩擦，眼波流转，带了些暗示的意味。
陆云沉也笑了，掀开被子把她拉进去，信誓旦旦。
“是谁哭可不一定。”
两人闹了一天，第二天虞鱼回了铭剑宗，见了临缘道尊和清陵师兄，本打算帮宗内处理遗留的魔族，没想到刚回小梨院，陆云沉就守在小梨院门口，又把她接回了枫苑。
天道收回力量，规则完善，魔族被压制，现下已被绞杀了大半，只遗留一些难处理的魔族，需要她们去帮着处理。
她便跟着陆云沉一起处理魔族。
半个月之后，魔族被绞杀殆尽，修真界又恢复平静。
动乱过后，陆云沉再次带她去极渊，却发现往日魔气缭绕的极渊已经消失了，整个被填平，成了平地，上面长着一层茂盛的青草，树木林立，还有灵兽出没。
魔族的最后一丝痕迹消失。
一切始于极渊，终于极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