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起活下去
她冷静下来，从储物袋中拿丹药喂给他，看他艰难的睁眼，似乎想说什么。
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们赌一把，赌赢了，我们都活，赌不赢，我们一起死。”
“陆云沉，你还记得我身体里师尊封的三道剑气吗？”
“你觉得能挡住这个人的攻击？或者让他不得不出手，撑到他身体溃败？”
陆云沉眸中血红之色褪去，目光愣然，他抬手，似乎想去摸摸她的脸，手伸到一半，颓然垂下，又歪头吐出一口血。
苍白的面容柔和下来。
“我信你。”
虞鱼慌忙握住他的手，顿了顿，把他放下，掩下眸底复杂的情绪，转身面对黑袍男人。
“你要夺舍他？”
黑袍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赞赏，倒没有急着动手。
“你竟然知道夺舍？修真界那帮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都不一定知道，你竟然能猜到我要做什么，小姑娘，不错，若不是今日你强闯魔殿，我定要留下你做手下。”
“我本在小灵山秘境，误入魔界而已，我不想死，你现在为何不能收我为手下？”
黑袍男人对虞鱼更赞赏了，甚至抬手给她鼓了鼓掌。
“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觉悟……”
黑袍男人面上闪过嘲讽之色。
“倒不像修真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总说什么气节，什么宁死不屈，在我看来，生死关头，能活着，屈服一时又如何。”
“今日难得见到如此通透之人，若不是……”
他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你目的不明，我不能给她留任何潜在危险。”
说着，不等虞鱼说话，他身形一晃，眨眼间已在她面前，巨大的威压，虞鱼根本动弹不得，随着男人手上聚起魔气，她看到男人上挑的眼尾布满层层皱纹。
明明皮肤光滑，一张脸却诡异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眨眼间便如七八十岁的老妪。
一掌拍向她心口，细细的裂痕自掌面密密麻麻蔓延开来，魔气从裂痕中溢出来，黑袍男人面色冷肃。
身体在巨大的威压下似乎不堪重负，骨头咔咔作响，剧痛又让她分外的冷静。
“她是谁？是你心爱之人？”
“你是魇大人？”
“听说你是魔主的夫侍，你口中的她可是魔主？魔界之主，想必身边不止你一个夫侍吧？”
“身边美人如云，你这般普通的样貌，怕是如眨眼云烟，在她心里留不下丁点痕迹。”
虞鱼紧盯着黑袍男人的神色，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很快便消失不见。
本以为这女修必死，不防她身上突然爆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剑气极简，却又散发淡淡的柔和银光，不刺眼却满含厚重威严，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一切。
他面色冷下来，倒是忘了修真界那群老家伙喜欢在小辈身上凝剑气，留作保命手段了。
“不过化神剑气而已，想伤我，还不够。”
黑袍男人冷冷一笑，细长的眼微眯，周边魔气极速朝他涌来，在他手中渐渐凝成一柄魔剑，魔剑撞上剑气，巨大的轰鸣声中，虞鱼只觉脖上一紧，痛感和窒息感让她头脑发胀。
对上黑袍男人森冷的目光。
“本尊还有要事，没工夫和你耗，看在你颇合本尊心意的份上，本尊会留你全尸，不让那群失败品吃了你。”
大手收紧，正要扭断她的脖子，虞鱼身上又爆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和刚刚如出一辙。
黑袍男人松开她急速后退。
虞鱼摸了摸脖子咳嗽一声，脖子疼的几乎要断掉，胸口的憋闷渐渐消失。
她看着这和之前封在体内完全不同的剑气，还有空思索，以前的临缘道尊到底有多不喜欢她，连给她的保命剑气都如此敷衍。
黑袍男人五指张开，魔气疯狂朝他涌过来，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已经佝偻起来，显出几分老态，皮肤松弛，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魔气从裂痕中溢出，就像一个濒临破裂的泥娃娃，分外的惊悚。
“你照过镜子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别说魔主，便是我，也嫌弃你。”
男人神色激动起来，眉心咔擦一声裂开，裂痕溢出缕缕魔气，半笼上一层凶戾。
“你知道什么？她明明如我一般模样，有何资格嫌弃我？”
“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为她掀起仙魔大战，为她束缚在这贫瘠的魔界，我尽职尽责的追随她，从未有二心，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她，为了她攻占修真界的大业。”
“我百般筹谋，殚精竭虑，可她呢，左拥右抱，纵情享乐……”
“明明我们才是最相似、最亲密的人……”
魔气聚成一柄巨剑，天空显出一弯新月，银色月辉洒落大地。
宫殿前的魔兵身上溢出黑色的魔气，凝入魇大人身前的巨剑中。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虞鱼仍旧能感受到那魔气凝成的巨剑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在这股力量前，她渺小如蝼蚁，甚至生不起丁点反抗之心。
虞鱼回头去看向陆云沉，他脸色好像又白了些，泛着透明的色泽，眸光灰暗带着股死气，正一动不动都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输赢，不在意是否会死。
“输了。”
“没关心，能一起死也挺好。”
“可我不想死，怎么办？”
虞鱼垂眸，心中疯狂，满是不甘，又有哀戚涌出来。
原来她挣扎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死。
她咬着唇，用力到不自觉咬破沁出了血珠。
不行，她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上。
她拿出碧月剑，闭上眼睛，朝心口扎去。
最后一道剑气破体而出，一道剑气撞上魔气凝成的巨剑，这最后一道。
巨大的气流冲击，虞鱼直接摔在地上，她就那么坐在地上，任胸口鲜血沁出，染红了她的白衣。
黑袍男人还完好站在原地，魔气巨剑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她回头握住陆云沉的手，眼角溢出眼泪。
“陆云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呀，我做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活着。”
她抬头看向天空，和藏在虚空中的眼睛对上。
“你看陆云沉，我说了天道不会让我们在一起，这下你也要被我连累死了。”
顿了顿，她又道。
“不对，你怎么会死呢，它不会让你死的，到最后，死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一抹凉意袭上眼角，有手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抓住他冰凉的手，抱进怀中。
“陆云沉，你手好凉呀，我临死之前，给你暖暖手吧。”
“我们不会死的。”
“天道会让你活着的，我知道它明白我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辉落在脸上，他感到丝丝暖意充斥身体。
冰凉的眼神毫无情绪起伏，可天道大概真的明白他的意思，气的轰隆轰隆炸起了响雷。
陆云沉朝虞鱼勾了勾唇角，笑了笑。
“你看，鱼鱼，他懂我的意思，我们都会好话活着。”
“嗯。”
虞鱼撇过脸擦眼泪。
黑袍男人的身体陡然崩裂，一堆碎肉中有一团光悬在空中，它似乎打量了眼陆云沉，朝着魔殿快速飞去。
魔气凝成的巨剑轰的一声炸开，浓郁的魔气四散开来，又遮住了天上弯弯的月牙。
魔兵被吸尽了魔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虞鱼呆呆的望着这一幕，想不到会有这种发展。
胸口的伤还在缓缓沁出血，直到唇边抵上一颗丹药，她才回神。
她下意识吞了下去，抬眼看到陆云沉惨白的面容，忍不住扑进他怀中。
他丹碎又受了重伤，勉强坐起来已是极限，被她一扑，连带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他感到胸口渐渐濡湿，悄悄擦了唇角溢出的鲜血。
手放到她发上，一下下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哭了好一会，虞鱼才冷静下来，她不会探脉，也不敢贸然用灵气探查他的身体。
扶着他站起来，他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大概伤的很重。
摸了摸他的脸，冰凉一片，唇色极淡，几乎成了一片白。
“我背你走？”
虞鱼歪头看他，笑容明艳，突然凑近亲了亲他的唇。
“嗯。”
他狭长的眼半睁，一下下缓慢的眨动，有些呆滞的看向她。
虞鱼弯下腰小心翼翼的背起他，肩上一重，是他脑袋靠了上去。
“陆云沉？”
虞鱼心里突然生起股惊慌，万一……万一他真的死了……
好一会，才从肩上传出他含糊无力的声音。
“嗯，我在。”
“你会死吗？”
漫长的沉默，虞鱼一步步朝宫殿另一侧的地牢走去。
直到进了地牢，一步步下台阶，才听到他的回答。
“会。”
生命力渐渐流失，他身上愈发的凉，哪怕靠在她肩上蹭着她颈窝，贪婪的汲取暖意，也觉得浑身发冷。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虞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出来。
她加快了脚步，声音无措又透着坚定。
“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天道也不会让你死的，我定能救你。”
说着，她笑了笑，似是安慰他，也似是安慰自己。
“我都已经想好天道怎么安排了。”
“怎么？”
他愣愣的盯着她的眉眼，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带你去找师兄和慕仙子，穆仙子是女主呀，我猜她手里肯定有能救你的灵药。”
“就算没有，天道也会让她有的。”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的。”
“嗯，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