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梦境9
他记得她很爱惜自己的脸，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该在下堂休息吗？
他手颤抖的厉害，想去摸摸她的脸，却又怕她疼。
“虞鱼，你……”
虞鱼吐出一口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她连剑都握不住了，凶剑滚在一边，她神智清醒过来。
“陆云沉……”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去摸自己的脸，手顿在半空，陡然想起什么，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她闭上眼睛，掩饰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陆师兄，你杀了我吧。”
“我内脏破裂，金丹破碎，已是将死的废人了，正好让你杀了我，破了这幻境。”
“而且你也杀过我一次，应该很熟悉，能一剑毙命，结束我的痛苦。”
“虞鱼，我说过以后不会杀你了。”
陆云沉心口痛的要裂开，她还在一口一口的呕血，他有些不敢碰她。
突然想起师尊给他炼制的还魂丹，他没和她掉落极渊，应该还没用掉。
黑眸燃起微弱的光，他赶忙去储物袋中找还魂丹。
当翻到雕花小瓷瓶时，他陡然升起希望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正要往她唇边放，被一只手拦住，黏腻的血沾上他的手腕，他一点都不在意，明明力气不大，他却也不敢推开。
“虞鱼，师尊炼制的还魂丹还在，你快吃，吃下就没事了。”
“陆师兄，我不想吃。”
虞鱼睁开眼睛，往日清亮的眸子一片灰暗，她盯着他，突然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轻快问道。
“陆师兄，自从极渊魔界之行后，再见面，你不仅不杀我了，还突然对我很好，为什么呀，陆师兄？”
“因为……”
“因为喜欢我吗？”
“嗯。”
他垂眸盯着她被血染红的白衣，不敢看她。
耳边她却突然转了语气，冰凉、无情。
“陆师兄杀过我，还害我这么惨，我虞鱼所受的苦难都是你带来的，你凭什么喜欢我？”
“而我也不会喜欢一个……杀人犯，永远不可能。”
说完，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抓起地上的凶剑刺进心口。
他能拦她，却没拦，他告诉自己这是梦境是造梦石的梦境，都是假的。
睁开眼，是她死不瞑目的脸，大大的眼睛带着蚀骨的恨意。
他捂着心口喘不过气来，他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所做的弥补永远赶不上伤害她的速度。
就好像……天意不让她们在一起一样。
刑木道君提剑走过来，剑上还有鲜血，顺着剑身滑下，落入地面。
他怜悯的看了一眼跪地的陆云沉。
“天才弟子也变成了这般不成器的模样，一个女修而已。”
顿了顿。
“她杀了我的女儿木锦绣，本君看在你的面上给她留一个全尸，恩怨两消，你怨不得本君。”
刑木道君说完，转身就走。
“不，恩怨没有两消。”
刑木道君停住脚步，转身看他，手中长剑直指陆云沉。
“你要为这个女修报仇？”
“不，一命抵一命，我不报仇，但我要你感受一遍你女儿折磨她的痛苦。”
陆云沉不知道为何梦境还没消失，他恍惚想着，不消失也好，他就能给她报仇了。
刑木道君眼角上挑，显出几分讥诮。
“你想拿那些小女儿的手段折磨本君？”
“不是小女儿的手段，虞鱼她的脸……都毁了，女修的脸多么重要，怎么算是小女儿的手段呢。”
“你要如何？”
陆云沉没说话，刑木道君收了剑就走。
“想挑战本君，等你修为赶上本君再说这种话。”
天边蒙蒙亮，晨日的熙光驱散夜间的黑暗，可陆云沉却只觉得他永远不会见到光了，他的世界在这一晚永远陷入黑暗。
他抱住怀中冰凉的尸体，把脸埋在她颈间，有凉意顺着脸颊滑下。
许久许久，他把她的尸身放到了灵器中保存起来，每日修炼完便来看看她。
他有些疯了，开始拼命修炼，甚至为了提升修为嗑起了丹药，短短十年，他已经突破元婴后期，到了元婴巅峰。
而刑木道君五年前突破进入化神，已经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了。
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虞鱼一定在梦境外等他等的不耐烦了。
他提了剑去找刑木道尊，以半步化神的修为挑战化神，他本该打不过，但他不管不顾，以伤换伤的打法，成功的用一条命换了刑木道尊的一身修为。
就像当日他女儿毁了虞鱼的脸一样，他不杀他，但也让他尝尝在意的东西丢失的感觉。
刑木道尊失了修为，从一峰之主降为外门弟子，往日他看不起的那些弟子纷纷公报私仇来找他。
还有他以前替女儿解决的麻烦，造的孽多了，以前人家惧怕他一峰之主的称号，怕他高深的修为，现在他落难，新仇旧恨，拿灵石买通外门弟子故意欺辱他。
刑木道尊本也是个高傲的人，他恨得咬牙，却也毫无办法，他没了修为，反抗不得，渐渐绝望了，在一个下雨天一剑捅死了自己，自杀了。
陆云沉睁开眼，经脉中空荡荡的，眼前是浓郁的魔气，一个巨大的阵法正亮起来，他回头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虞鱼正按着少城主的手放血。
他闭了闭眼睛，又回到了离开魔界他杀她的时候。
反反复复，几乎成为他的心魔。
他毫不犹豫的拔出剑刺向心口，倒在地上时，他还能看到虞鱼震惊、又夹杂着慌乱的眼神。
原来离开魔界之前的她还会因为他心起波澜，会在意他的生死。
那她也动心了吗？
陆云沉又发现一个残忍的真相，他胸膛里的心已经麻木了，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也无力挽回什么。
虞鱼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山洞口覆着一层薄薄的结界，挡住了外边浓郁的灵气。
她先摸了摸自己脸，又召出水镜看了看，见到自己的脸完好，才狠狠松了口气。
心里还残留着浓烈的恨意，她站起身，看了躺在地上的陆云沉。
神色漠然，绕过他，向坐在石头上打坐的清陵走去。
她身边坐着一个白裙女修，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小巧，一双莹莹大眼睛泛着水意，正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见她走过来，弱弱的看了一眼打坐的清陵，鼓起勇气，拦在虞鱼面前。
“这位师姐，清陵师兄受了伤……你……不要打扰他打坐疗伤。”
虞鱼目光在她乌黑发间的玉簪上停住了，那是一根男式的簪子，她也有一根，不过在凶剑择主的幻境中当掉了，不见了踪迹。
她指了指她头顶的玉簪，问她。
“这簪子是清陵师兄给你的吗？”
女修好奇的看了虞鱼一眼，对上虞鱼的目光，似有些羞怯，小声回道。
“是……是这样的，我在秘境中遇到了危险，清陵师兄救了我，见我发髻散了，便把这个玉簪送给我了。”
听着倒像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故事，但虞鱼不太相信这女修的话。
她掀了她一眼，挥开她。
“你让开，我是清陵师兄的嫡亲师妹，我还没必要害他。”
虞鱼在清陵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虽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周身灵气充裕平和。
想来也没受什么重伤。
虞鱼看那女修站着发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你叫什么？哪个宗门的？又怎么遇到我师兄的？”
女修怯怯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面上带了委屈之色，小心翼翼，又挣扎的在她身边坐下，像是不情愿又迫于她不敢不坐。
“我是散修，还没有拜入宗门，我刚入秘境就遇到了一株寒光草，被别的修士看见要抢夺，我寡不敌众，正巧遇到了清陵师兄，他帮我把那群修士赶走。”
说到此，眉眼带了怯怯的羞涩，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却偷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陆云沉。
虞鱼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想揭穿她，只随意问道。
“寒光草呢？给了清陵师兄吗？”
女修神色一僵，很快又怯怯的看向虞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低低应了一声。
虞鱼了然的撇过头，她就说嘛，师兄这种钢铁直男，怎么可能英雄救美，原来是看上美人手中的宝物了。
“你怎么称呼？”
“我叫穆灵灵。”
虞鱼顿时瞪大了眼睛，神色郑重，扭过头上下打量起她。
原来这就是女主，好家伙，怪不得偷瞟陆云沉呢？这男女主相遇，可不得来个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她又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的惨状，想着等清陵醒了拉着他赶紧跑，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大不了躲在小梨院不出来呗。
陆云沉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下意识看向身边，看到不远处好端端的虞鱼，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膛。
他撑地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肩侧的长发垂到身前，滑到脸颊，遮住了精致的下巴，微垂的长睫颤动，显出几分脆弱。
他站起身，想向虞鱼走去，脚步迈起又卸了力气，心中生起股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