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阿加莎·西格莉德，加西亚王国第一魔法学院老师，今年是任职的第十年，独身。
“看，是‘铺尘的处女’。”一些品德教养低下的男学生在角落处用以为很小声的声音窃窃私语，被我看到后又装作若无其事打闹着走远。
默默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待到考试的时候尽全力的回报。
我当然知道不受学生欢迎的原因，没有人喜欢严格的老师，何况这个老师还是个长得也不漂亮，只有岁数大的女老师。
我没有要改变自己教学方法的意思，我教授的魔法理论，是所有魔法的基础。魔法是非常危险的技术，理论知识不扎实，一旦出意外就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态了。
“看，那个平民学生在那里呢，真是不知廉耻，竟敢在贵族学院里跟我们同席。”
我往走廊的窗外看了一眼，一名身材娇小的粉头发女学生拿着几本书在路上走着。
那是这个学期学院长特招进来的平民学生，天赋是贵族里也独一份的s级光系元素亲和力。
我自己是男爵的次女，但不怎么强调阶级立场，毕竟是贵族里的最末位。
但是我不认为莉莉丝·桃乐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魔法师，魔法可不是光有天赋就能掌握的东西，事实上之前从未接受过魔法系统教育的莉莉丝·桃乐斯根本跟不上课程的进度。
批改期中考笔试试卷时看到的简直就像初生婴儿一样歪歪扭扭的字迹，错漏百出的回答，改完这份试卷之后我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工作。
对学院长的期待感到很遗憾，如果莉莉丝·桃乐斯是生长在贵族之家的话，这份才能一定能产生耀眼的成就吧。但是很可惜，种子要发芽长大、开花结果，虽然的不光是种子的质量，对于环境等等外在因素的要求也是很高的。
没有才能天赋志气的人占着资源不结果，有才能的人迫于穷困抑郁不得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就不再关注莉莉丝·桃乐斯了。
然而实技考试的时候，那份绚烂夺目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魔法的新发现，探求新技术，并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成功造出优秀的成果，是一名真正魔法师的作风。
然后看着那个施展魔法时天真的笑容，我仿佛像是看到了以前因为一个小小的火球术就雀跃不已的小小自己。
果然是初生儿，但是这份纯粹质朴，孩童一样好奇心和发现力，正是我这些已经“铺了尘”的大人所没有的，也是那些制式化教育出来的“宝石”贵族学生所缺乏的。
发现的眼光，好奇的探究心，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将之化作现实的行动力，这才是古代的大魔法师们的本质。
莉莉丝·桃乐斯，不光有s级的魔法元素天赋，还有着在这之上的才能。
这样的话，就这么浪费了就很可惜了。作为一名教授魔法的老师，让这样的才能埋没，死后我一定会受到尊敬的伟人们责骂的。
有必要好好培养，刚准备制定莉莉丝·桃乐斯专属特别教案时，从医务室的科克兰老师那里听说了莉莉丝·桃乐斯处于高度的疲劳状态中，暂时不能施法。
这样的话，那就从恶补理论上开始，刚好这边是我所擅长的。
我推着不使用魔法的话，需要使用小车才能搬运的作业课题给在医务室休息的莉莉丝·桃乐斯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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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科克兰，27岁，独身，有一个妹妹。加西亚王国第一魔法学院的医务室老师和冒险者公会的特聘医师，今年是任职的第七年。
相貌姣好美艳，身材高挑，线条凹凸，是学院很多男老师男学生的梦中情人。
“针刺的紫玫瑰”就是他们擅自给她的绰号，因为玛利亚对那些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医务室撩闲的男人们，是毫不犹豫用粗粗的针筒给予制裁的人。
最开始听到学院安排人过来保健室打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臭小子动用家里的关系做的好事。
但实际上来的是颤颤惊惊，像小兽一样的女学生。
莉莉丝·桃乐斯是学院长特招进来的光系元素亲和力s级的平民女学生，为了赚生活费，一边上课一边打工，勤工俭学的样子。
拥有治愈特长的元素有三种：滋润生命的水系，促进再生的光系，以及补充增强生命力的木系。三者中，见效最快的是光系治愈术。
想着有个帮手也不错，我就教导她“初级治愈术”了，这是一个只要有以上三系元素其中一个b级亲和力都能轻松学会的魔法
然而，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问题了。
莉莉丝的元素亲和力实在太高了，然后她自己却是个刚接触魔法没一个月，连魔力控制都是上周才刚学会的新新菜鸟。
在这样的情况下，施法的时候那些对她过分“热情”的光元素就开始暴走了。
不仅原来“缺损”的地方补上，还免费大放送地“加量”。
医疗事故呢这是。
我看着眼前从男学生手臂伤口上冒出来的蘑菇大小肉瘤，旁边的莉莉丝被吓到眼神一片空白，话都不会说，眼看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哎呀哎呀，学生的过错就是老师的指导不力。
我拿起一边的手术刀，半秒都不用就将肉瘤平滑地切下来，再用半秒的时间给创口贴上33cm的消毒棉布。
“你——”男学生这时才反应过来，抖着手指指着比他更害怕的莉莉丝想说些什么。
“好的，治疗完成！”我微笑挡在莉莉丝身前。
“不是，她刚刚——”
“学院医务室守则提示，对于表现异常的学生有监测的义务。因为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体质才能一周五天都受伤跑医务室，所以我就稍微提取了一点点加奥莱学生你的组织。”
我这边恶人先告状，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夸张地微笑着看向这位学生，“请问加奥莱学生你对你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受伤、频繁出入医务室的原因有什么见解吗？”
理由很明显，但加奥莱男学生不能说，因为他已经有婚约在身了，未婚妻上周还来我这边哭诉。
打发走男学生，我看向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的莉莉丝，看到我的动作以为我要责怪她的莉莉丝瞬间就三个90度鞠躬，然后腿一软就这么跪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万分抱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对这不是借口，我真的十万分对不起！我保证，我发誓以后不会再用这个魔法了！”
看着这怒涛一般的道歉势头，我真的愣了，旋即我就明白了莉莉丝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平民身份的她差点就对贵族做出了不好的事情，而这一点在这个学院内是不可饶恕的。
【平民莉莉丝不能犯错】她大概是这么想的。
加上莉莉丝性格本身就属于比较胆小内向的类型，这件事的冲击对她就更大了。
我蹲下身，双臂展开扶起这个只有16岁的小女孩，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出错，即使是熟手的护士或是从业多年的医生偶然也会出错。更不用说莉莉丝你还是新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哦。”
没有遭到想象中的责难，莉莉丝不可思议地瞪大樱粉色的眼睛。
“失误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哦，因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积累经验是必须的。所以我不会责怪你，相反从今以后，你必须多多施展治愈术，想办法提高魔力控制的熟练度，争取早日习得这个技能才是。”
要战胜恐惧除了直面它到麻木无感的地步在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我拿出了魔鬼教练的态度，强迫莉莉丝继续施展治愈术。
于是一次、两次、三次……虽然治愈术还是那个夸张的样子，但是莉莉丝的手已经不再颤抖，眼神也逐渐变得淡定起来。
看着这样的莉莉丝，我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又不知道是哪里的原因。
没能掌握治愈技能的莉莉丝终究辞去了医务室的兼职，这孩子死认真，应该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心里有愧吧。
正当我以为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莉莉丝又被送到我这里来了，以病人的身份。
在绽放出从医务室这里也能看到的震撼夺目的魔法之后，莉莉丝就像绽放后迅速衰败的花朵一般晕在了现场。
原本以为只是魔力亏空造成的短暂晕厥，实际却是【极度疲劳】。
检测出这个状态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直到反复检测了三次，才说服自己。
以一个学生的身份，究竟要怎样折腾自己，才能弄出这种距离濒死只有一步之遥的负面状态？
看着原本娇艳洋溢着少女感的粉发和粉水晶一样的眼睛蒙上苍白，本人却还毫无反省改正之意，我怒了，直接动手给了她一颗暴栗。
然后我从莉莉丝那里听到了她必须这么努力的原因，跟不上的学习进度，拮据到买不起一件普通连衣裙的经济，来自环境的种种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努力。
【不努力的结局比努力地去死更可怕】，从她断断续续的言语里，我看到了这样的想法。
生在富商家庭的我无法体会莉莉丝穷困的窘迫，但是这不妨碍我对她伸出援手。
守护好孩子，是年长者的责任。
听到我的提议，莉莉丝很惊讶，然后她说出来的话语，让我更惊讶。
我终于知道之前看到莉莉丝时奇怪的熟悉感是什么了，那就是潜藏在平静的粉水晶眼睛里
的那种疯狂，跟我妹妹，那个称号是【血腥南丁格尔】的天才医生妹妹很像。
哎呀哎呀，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教出来的吗？等等，难道说妹妹的那种性格和成长方向也是受了我的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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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斯威特，45岁，加西亚王国冒险者公会会长，工龄28年，有一个美人老婆和一双儿女。
人到中年，事业有成，老婆在怀，儿女双全，詹姆斯觉得生活待他真是不薄了，因此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工作。
“会长，早安。”负责前台业务的利欧娜小姐向我问好，还是一如既往毫无破绽的职业性微笑。
“早安，利欧娜，今天也麻烦你了。”
礼貌客套过之后，我问起一个人，“对了，桃乐斯小姐已经来了吗？”
“桃乐斯小姐的话今天还未见到呢。会长有什么事情吗？”
“啊，有些事想拜托她转达给科克兰医生，不，没什么了，你今天工作加油。”
说是这么说，然而我在去办公室途中，还是特地绕路到医务室看了一眼。
医务室由接待病人的1号厅，实验用的2号房间，处理文件的3号办公室组成。是这个王都冒险者公会大楼里，除了档案资料室，占地最大的房间。连我的办公室也不过是它的二分一。
为了能够留住珍贵的医务人才，我也是下了血本的。
王都有大型的综合病院，各位著名医生开设的私人病院，医疗资源十分丰富，按理说让冒险者们去那里看病就可以了。
然而，正因为是冒险者们，才不行。这是曾经试行过的政策告诉我们的经验，冒险者们虽然本质不坏（至少我公会里大部分都是吧），但是行事说话方式都十分粗鲁，进行任务时所受的伤又一般是外伤。
浑身流血，行事粗鲁，说话粗声粗气的人跟普通人一起出现在看病的医院，产生摩擦简直再理所当然不过。
那段时间冒险者公会接到的投诉、示威、抗议、警告的数量，让我患上了长期性的胃病。
然后又基于同样的理由，几乎没有医生愿意来公会坐诊。我简直是快跪在地上哀求，才请来了现在的常驻医师，蔡尔德医生。
然而蔡尔德医生已经年迈，无法长期工作，因而我又开始了四处奔走搜罗人才，最后才以各种各样的优待条件挖了魔法学院的墙角，请来了现在的客席顾问，玛利亚·科克兰医生。
说回正题，我往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一个十分醒目的粉色头发映入眼帘。
莉莉丝·桃乐斯小姐，16岁，这周开始作为科克兰医生的助手到这里帮忙。身份对外称是科克兰医生从乡下来的超级远房亲戚，实际是魔法学院今天特招的平民学生。
光系元素亲和力s级，但是刚学习魔法没两个月，是个超级菜鸟新人。目前由于之前过于拼命学习和打工，正处在【极度疲劳】的负面状态中。
这样看来就是个苦命的穷学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
我推了推左眼的单镜片眼镜，这是一个a级的魔法道具，能够看到大多数人或魔兽正在使用的技能，是非常实用的道具，过去在现役时代救过我很多次。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关注桃乐斯小姐的理由了，如果我没看错，这名娇小的女孩子头上正写着【隐匿术】的技能名字，之前还曾出现过【侦察术】的字样。
不过文字很快就消失了，应该是因为【极度疲劳】而失效了吧。
我对于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学生为什么会掌握这种盗贼系技能起疑，不是我多心，而是作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阅历告诉我，看人必须要留多个心。而且我也不想公会好不容易请来的科克兰医生有什么损失。
于是我发动人脉去调查了一下桃乐斯小姐的履历，结果是清清白白，一穷二白，一目了然。
完全没有什么过去的曲折经历，神秘的遭遇，就是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姑娘，得到偶然路过的魔法学院院长赏识的故事。
与本人实际接触交谈过后，也可以确认是未接触过社会黑暗面，气场非常干净的女孩子，那双粉水晶般的眼瞳清澈见底。
然后也是实际了解过之后，我大概明白了这两个技能的来历了。
【技能】是十分珍惜，难以习得的。一般来说，除非有人教导，或是进行系统性的学习，然后再加上长期的联系，否则是不可能获得的。
但这只是一般情况来说，在我作为冒险者以及担任公会会长这些年来，也曾见识过一些特殊案例。
在本人意愿十分强烈的情况下，是有可能自学成才的。世界的法则对于拥有强烈意志的人意外的宽容。
这么一来，结合莉莉丝·桃乐斯的遭遇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两个技能了。
在全员都是贵族、富豪阶层或是侍奉贵族的人的，平民的身份简直就是一个自带嘲讽的靶子。想必这孩子在学校过得很艰辛吧。
还是16岁的年纪，还只是个学生，却进入了【极度疲劳】这种连我都未曾得过的负面状态，足以说明莉莉丝在学校的处境了。
【隐匿】是为了生存、不被欺负，尽量地消除自己存在感。
【侦察】是为了知道欺负自己的人是否正在靠近自己，从而提前避开。
在封闭式的学院每天24小时这样生活的话，习得技能就不难理解了。证据就是即使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明知自己不能发动技能才能早日康复的情况下，莉莉丝·桃乐斯仍然经常性无意识地使用，这两项技能已经成为这孩子潜意识里的保命本能了。
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霍华兹啊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对于魔法学院院长保持的梦想是有一些了解的，作为同是王都的上层人士也经常在宴会上交流，交情是会在休息日的时候一起出去喝酒。
无关身份贵贱，只要有才能就能得到教育的理念，我是认同的，但是不可能在这个贵族社会的王国，这个王族所在的王都，在那所几乎聚集了全国所有贵族子弟的学院实现，这点我也是心知肚明，并且暗里提示过几次。
霍华兹本身也不是会勇于硬碰硬的性格，本来以为就只是个喝酒时的牢骚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出了这个折中方案。
让莉莉丝作为先头兵试点，效果好了以后再推广什么的……明明年轻的时候也是立下过一番让人传唱伟事的人，怎么老了就老糊涂呢，还是说正因为老了，感到生命短暂，才乱来一把吗？
把自己作为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力的成年人都办不到的任务，交给一名16岁的无背景女生去完成，妄想也要有个限度。
莉莉丝·桃乐斯要是兵不血刃就能够办到，那她肯定是会洗脑技能的女神，然后这个加西亚王国都得易主了。
我很担心遭到如此残酷对待的莉莉丝会不会怨恨霍华兹，也这么问了。
“学院长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决定要、想要拼命抓住这个机会的人是我，不论过程如何，一切开始的契机是学院长给我的，这份知遇之恩，我未来成才了一定要报上。”
这么说着的莉莉丝眼神清澈而坚定，是像水晶般通透的好孩子。
这样的话，这边也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一下吧，毕竟当年也是霍华兹帮我在王都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