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神医
这一日,天朗气清,又是一个好天气。
慕十三悠悠醒来,这一夜他睡得很是踏实。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态有所变化,在这天下第一庄的日子里,他总感觉自己比之往日要更加舒服。虽是多了层束缚,但衣食无忧,吃喝不愁,还近无仇怨,不必担忧被人追杀之事,比之往日的确是要轻松许多,睡觉都会更深几分。
慕十三表情古怪,体察到自己心态的变化,正感疑惑,门外却传来一阵声响。
“他奶奶的,这水这般烫,你可是找死?!”一阵暴喝,引来无数人目光。
慕十三借着门缝去看,门外另外一间客房之中,一个下人被摔落而出,不断口中抱歉。一汉子狠狠甩出一铜盆来,其中滚烫开水洒了一地,烫了那下人手部通红一片,那人嘴里还尤自喝骂:“该死的,给老子换一盆凉的!”
这群人在这里,不会遭人打杀,对于下人小厮皆是趾高气昂,指手画脚,只要是不出手杀人,就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那小厮被喝骂烫伤,嘴上却不敢多说半句,急急忙忙连连求饶之下,捡起铜盆便去收拾去了。
众人见了,一阵讪笑,竟是无一人插口打抱不平,甚至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看上几眼就当做无事发生,转身回屋自己收整起来。
慕十三见了,心下猛地一惊,忽的背后冷汗直流,自己现在才算是感受到了此处的恶毒所在,其深意真真深藏,若是像自己前几日若傻子般只顾生活,便和在场众人又有何区别?
这分明是把人当做猪一般豢养。
此处的生活,比之江湖之上的刀口舔血,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燕祁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教人软禁此处,逃不得逃,走不得走,最后沉沦其中,毫无拼搏之心,只能沦为走狗。慕十三细细回想,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想着逃离此处的想法。在第四日的时候,一个同样新来的人半夜遁逃,出了庄口还未走出三丈,便被巨汉一把捏住了脑袋,而后便是狠狠炸开,整个人好似破烂口袋一般扔在院口曝尸。
旁人路过,眼中毫无怜悯,丝毫不将这人看做是与自己一般的囚犯,甚至眼中隐隐藏有庆幸,仿佛自己高人一等一般。
但如今在慕十三眼中,那些人还不如那已死之人。
安于现状,苟且偷生,与死了一般又有何等区别?
自己近些时日的古怪情绪,岂不就是因为不适应此处气氛而努力适应所产生的焦虑之感吗?
想到这里,慕十三捏了捏拳头,神态坚毅:自己要离开这里,人在此处久了,便废了!
稍作休整,慕十三推开大门,还未迈腿离开,门外乌鸦已是等待多时。望见慕十三神色有变,乌鸦歪头问道:“怎么了石兄,在想着些什么?”
“石兄,石兄!”
乌鸦开口询问,慕十三却置若罔闻,殊不知他已是神游物外,脑中所想着自己该如何离开此处,并未听到乌鸦的呼唤。乌鸦见慕十三并不搭理自己,心下疑惑,又是大声叫了两声,这才把慕十三的魂给叫了回来。
“嗯?怎么?”慕十三两眼茫然,这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早已离开房间,如今却已坐在集聚之处,身旁坐着乌鸦一脸疑惑:“见你思绪不宁,在想着些什么?”
慕十三沉眉良久,闷闷说道:“乌鸦兄,我准备挑战了。”
“挑战?”乌鸦眉头一挑,神情怪异:“挑战什么?你不会是说想要离开这里吧?”
慕十三眼神笃定,点了点头:“不错。”
乌鸦眉头拧了拧:“我观你也不像是头脑昏厥,怎的忽然说胡话?”
“鸦兄,你我也算是投机,也并不瞒你,有些话倒是说说无妨。”慕十三本就是个喜愿广交好友的性格,与乌鸦相处的这些时日,虽不知对方欲图所为,但不管其他,与其交往也算舒适:“此处看似软禁,实则却是在捅着软刀子。”
“你看在场当中,所有人皆是一副醉生梦死之貌,自由被困若笼中之鸟,毫无斗志且猪油蒙心,实在是可笑可叹。”慕十三压着眼神,不着声色地环视四周,其中大多数人皆是声色犬马,嚣张恍若自由身一般:“如此生活,比之监牢还是不如。”
乌鸦闻言,嘴角不知为何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石兄难道只有被关在衙门里头才算舒服?”
“与其如此,不如拼一把。”慕十三态度很是坚决:“如此生活,并非是某下所欲。”
乌鸦眼神复杂,微微歪头,眼底带着深意:“石兄,所谓习武之人莫非当真是只为了强身健体?别傻了,这群人现在还未归顺,只是还吊着胃口,自认为能赚的更多好处,殊不知心底早已动了不知多少次心思了。”
“他们不是不愿,却是不敢。”乌鸦循循善诱一般:“纵横江湖,快刀骏马,他们最后图的也只是一个安稳生活,就比之之前横死的金彪总镖头,岂不就是纵横一辈子,最后金盆洗手吗?”
“在这里,就能提前完成梦想,沉沦于此,虽并无豪华生活,但有人服侍,吃喝不愁,难道不好吗?”乌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石兄,识时务者当为俊杰啊,安于现状有什么不好的?”
乌鸦说话间,慕十三脸色越变越阴沉,当乌鸦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慕十三直接起身离开,没有给乌鸦半点反应的时间。
乌鸦错愕,拉住慕十三袖口:“怎么?”
慕十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在下看错了尊下,倒是眼拙了。”
乌鸦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但嘴里还是说着:“怎么?我说的有错。”
慕十三只是摇头,并不回应:“无所谓对错,话不投机罢了。”
说完,慕十三推开乌鸦便走,可还未走出一步,却被对方死死控住,掐着袖口不松。慕十三皱眉,眉头当中满是不悦:“怎么?死缠烂打?”
“哈哈。”乌鸦却大笑一声:“莫急莫急,怎的性子这般着急呢,如此心境,怎的做剑客?”
“什么?”慕十三一愣,忽然想起刚刚乌鸦所言,猛地一惊:“你之前与我说,你在这里已经关了许久,怎的知道金彪之事?你”
乌鸦隐秘一笑:“慕兄,你若是有这般想法,才是真正的第四条路,可愿与某共图大事?”
慕十三瞳孔一缩:“你知道我是谁?”
乌鸦道:“不仅我,许多人都可以猜到你的身份,能在剑冲虚的剑下活下来,除了段红尘之外,也就没有几个人了。”
“你想如何?”慕十三的脸色一瞬恢复,对于这种事情,他也已是见怪不怪。
乌鸦微笑:“慕老弟你能有刚刚所言想法,便已是绝妙。这天下第一庄不如改名天下第一软刀子,软进软出,无人察觉,能有那般觉悟,实属不易。”
“你有办法离开?”
乌鸦道:“自然,只是稍安勿躁,挑战之事暂且缓缓,至少,莫要主动去提。”
“不主动去提,又如何挑战?”慕十三蹙眉。
乌鸦道:“只是说不主动,又没说不能被动,第四条路就在眼前。”
顺着乌鸦手指方向,巨汉又是出现。慕十三不明所以,但却并未做声,跟着乌鸦又是走了回去,慕十三望其背影,低声闷闷问道:“事已至此,你究竟是谁?”
乌鸦声音诚然:“乌鸦是真名,至少旁人都叫我乌鸦。”
巨汉到来,四处已是静悄悄一片,每日正常惯例便是等其宣布今日事宜与可受挑战之人姓名。
巨汉站在众人当中,眼神如往日一般冰冷沉着,扫过四周,却在慕十三的方向微微停顿,稍有些微妙波动。
只是这一点变化,却收入慕十三眼帘。
“怎么?要对我动手了吗?”心下正猜测,巨汉已是开口:“可有愿归顺者?”
若往常一般,还有两三人举手表示投诚。巨汉看都没看一眼,抬手便是甩出数枚天香丹于众人眼前,也不多废话,那几人心领神会,张口便是服下。而后,巨汉又是询问两声,见四下无人举手表态,喉结微动,巨汉道:“今日归顺,有天下第一神医李佗到来,可为归顺之人诊治身体,多年顽疾皆可治愈。”
说到这里,巨汉语气微变,甚有些戏谑起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仅此一次。”
众人闻得李佗其名,皆是双眼放光,若饿狼一般跃跃欲试。
天下第一神医此名,虽略有些夸大,但李佗这个名字却是十成十的金字招牌。杏林圣手当中,生死神医李佗大名可是鼎鼎有名,江湖之上何人不知,哪个不晓?
李佗其人早年出身于悬壶门,乃是曾经门主之位的不二人选,后来不知为何离开悬壶门但声名远扬,号称手下病人自己想其生便生,望其死便死,被人冠以生死神医之名,更是和当今悬壶门门主赛华鹊合称悬壶门双绝。
如今,与赛华鹊合称悬壶门双绝的李佗,竟会出现于此?
谁人不会激动?
江湖中人,多年混迹武林,何人没有个头疼脑热,顽疾久病?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死于多年顽疾之下,病痛不已,死相凄惨无比。
常年久病,是任何人打心底里惧怕的。
但李佗的出现,给了旁人曙光。如此神人,是他们往日中难以接触的存在,但今日若是投诚,那一切病症都将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这诱惑可比万两黄金还让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