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剑眼
剑冲虚面色僵硬，缓缓回神，却见不远处，慕十三仍是低眉垂首，好似垂头丧气一般，声音低沉且压抑，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好好看过剑冲虚一眼。
剑冲虚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动几番:“你为何不抬眼看我？”
“无用之事。”慕十三缓缓摇头，再次摊手，手中长剑已是断成了两节，其上更有不少剑身已是碎成了铁屑，在慕十三手里只剩下一小段剑锋与一块剑柄而已。
慕十三道:“你的剑势又沉又猛，不是我可以对付的。”稍稍停顿，慕十三加了半句:“现在的我，对付不了。”
剑冲虚眼睛眯了眯，听出了慕十三的言外之意:“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打不过我，但是你全盛阶段，可以轻松干掉我吗？”
“并非如此。”慕十三微微轻叹:“能和你一战，受益良多，只是现在的我，实在是不能心无旁骛，抱歉。”
“你耍我！”剑冲虚大怒，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拧成了一团。慕十三的话虽然诚挚无比，但剑冲虚却总是能感受到一股子轻蔑，这股轻蔑令他内力之中的傲气实在是难以发泄。
慕十三终于抬眼，一双清澈澄明的眸子直视着对方:“若是当真好好一战，我绝对会死在你手上，但那样的剑道，我不接受。”
剑冲虚沉默不语，在看到慕十三的眼睛之后他的表情一凝，神态瞬地变得古怪十足。而后剑冲虚也没有说话，拉着慕十三便是朝回天下第一庄去，将其扔回房间自己便转身离开。
黑暗之中，剑冲虚的脸色异常古怪。
他看着自己手里这把普通的长剑，眼睛死死盯着剑锋之上一块米粒大小的缺口，浑身的鸡皮疙瘩一阵颤栗而后消失。
“剑眼”剑冲虚嘴里喃喃说着:“他毫无内力，甚至剑气都催动不起，仅凭剑招，竟是破掉了我的剑势，而后更是一招便劈开了剑锋。这不是剑与剑的差距，而是他慧眼如炬，一眼便可看到弱点。”
“剑眼，我都不曾拥有的。”剑冲虚紧锁眉头，两个眼睛恨不得拧在一块，心中的纠结与震惊不予言表。脑中想起，之前与段红尘见面之时，后者一脸怅然提起慕十三此人之时，曾格外认真地说道:“当今世上，若是有人能被那天外剑宗选走的，不是你我，便只会是那慕十三！”
想到这里，剑冲虚手心用力，一把便是将这长剑捏成一团铁球，狠狠掷在地面，如图三分！
“可笑！怎的会有比我年轻，剑道还要精澄之人？”剑冲虚起身，三步之下，消失当场:“我等着你全盛的时候！”
与此同时。
被剑冲虚送回房间的慕十三，此刻正趴在床边，嘴边流血，满口呕红。
剑冲虚的剑气，岂能是这般容易化解的？
剑眼，这是在与邢天相识之后的当晚，自己所感悟的。
之前，慕十三曾在天机院当中，观过一本典籍，其中有关于剑道修行的具体讲义，对“剑眼”的形容，乃是“一眼破天，万物皆绽”。
当剑道再进一步之时，未有剑心，先成剑眼。
当双目若利剑般锋利无敌之时，无论观谁，人或物，都会一眼看破，望其破绽，争一击必杀！
听闻邢天所言的山非山之言，慕十三的心态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少在慕十三认为，自己对于剑的看法已经改变。自己不能单靠一把外物长剑，只有将自身炼化成一把虚无的剑，自己才会无往而不利。
今晚，是慕十三第一次使用剑眼，他从未想过这剑眼竟会如此有效。在自己低头的一瞬间，便看破了剑冲虚所有的剑招。莫看剑冲虚手下快速非常，剑光剑影之下，剑冲虚手上恍若有着千万把剑，但是在慕十三眼中，却只有那一把。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只看到那把剑上的破绽，以及最根本的杀招！
这也是为何慕十三可以每一剑都完美格挡的原因。
但，剑冲虚还是太过自傲，导致他根本无法忍受住这般对待。慕十三的只防不攻，在剑冲虚眼中便是纯粹的轻蔑，完全的不屑，最后的最后，他终归是没有忍住，以剑势压了上来。
只是一瞬，慕十三慌忙应对之下，虽是挡住剑势，控住剑招，但却还是防御不住剑冲虚那呼啸而来的剑气！
剑气带来的无比威压，一瞬就把慕十三拍了出去，摔在地面，虽然狼狈起身并未被对方看到，但是身体的苦痛，恐怕只有慕十三只有清楚。
“哼”慕十三喉咙里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吼声，他咬着牙控制住自己不让声音发出来，但是身体里那股子好似火烧刀割般的痛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剑气伤到了他的腹脏，丹田被封，根本没有内力去愈合内伤，如今的慕十三就像是一个破口袋一般，外伤内伤两头似寒风般不断摧残。
慕十三头上后背冷汗直流，浑身不住打着摆子，咬牙的力度几乎可以将骨头咬碎，牙齿都是咯咯作响，眼眶之中被冷汗给淹没，眼珠又疼又痒，根本睁不开。迷迷糊糊之中，慕十三的意识更是陷入一片混沌当中。
正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回来了？”
声音戏谑，闻声正是乌鸦。屋内并无回应，屋外又是几声敲打，但慕十三现在自顾不暇，何来时间去回应？
屋外乌鸦一阵沉默，忽的用力推开房门，刚一进去就看到趴在地上不断抽搐的慕十三。乌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收敛表情，三步两步快走上前，一把扶起地上的慕十三，仔细观察，望着口鼻流血，浑身颤栗的慕十三，他一眼便是忍住:“受了内伤？！”
言罢，乌鸦一把扯过床面的枕头，棉花制成的软枕格外棉柔，他直接掰开慕十三的嘴巴，将这枕头塞了进去。
极度痛苦之下，可莫咬断了自己舌头！
而后，乌鸦摆正慕十三，一只手掌拍在其后背上，一只手则是由上而下盖住其天灵盖。
“丹田被封？好强的内力！”乌鸦一瞬间便感受到了慕十三丹田之上的桎梏，那是一股强横的内力，将慕十三的丹田严严实实地封住:“怪不得自顾不暇，不能化解。”
说完，乌鸦闭上眼睛，双手之上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慕十三体内。
这内力一方面去化解巨汉封住慕十三丹田的内力，一方面则是去缓解慕十三刚刚受的伤势。
“好强的剑气，这剑冲虚果真不是妄名。”乌鸦自然是猜出了慕十三刚刚地去向，刚一探查，便感知到了慕十三体内那纵横狂暴的剑气。剑气虽已是残枝末节，消耗了不少，但剑冲虚的那一道剑意还在，剑气始终不是什么好化解的。
半个时辰之后，乌鸦也有些气喘吁吁，头上不住流淌着冷汗，嘴里骂道:“奶奶的，剑冲虚这厮真是不好对付啊。”
门外，一个人影若有若无的出现，房门却是自动关了上来。
乌鸦虽是嘴上这般说着，但剑气已经是化解了个干净，也算是能让他松了口气。慕十三已是昏迷，但脸上的痛苦已是消失一空。
乌鸦长嘘一口气:“剩下的，便是他丹田的禁锢了，希望这慕十三值得老子这般费事地去帮他。”
巨汉的内力虽然刚猛，化解桎梏起来有些费事，但是时间有的是，对于乌鸦也算是小事一桩了。
乌鸦闭眼沉心，将放在慕十三头顶的手收了回来，双手齐齐放置在其背后，内力输送之下，一丝一丝地抽丝剥茧般帮助慕十三解开桎梏。
“有些费力，但并非是一筹莫展。”乌鸦心底暗道一声，嘴角微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可笑容还未展开多时，却忽然凝固，猛地睁开双眼，就在此时，乌鸦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去，直直撞在了后面的柜子上才算停止。
“噗！”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去，乌鸦两眼满是不可置信。
房门一把打开，门外一白瘦男子拧眉走了进来:“怎的？”
“陈判，这小子”乌鸦一脸古怪，很是狼狈地扶着地面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
“你怎么了？”陈判紧皱眉头，看了看慕十三又看了看乌鸦。
乌鸦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只是他”
“他如何？”陈判疑惑。
乌鸦语气深沉道:“他的身体里，不止有那大高个的内力，还有三股不同的内力，在不断激荡着。我刚刚只是打开了一道禁锢，便是被一股内力给掀翻了。”
“包括那蕃人的内力在内，有四股内力？”陈判也愣了。
乌鸦点头:“如果我没看错，这四股当中，有一股最为微弱但是最为霸道，压制住了一大片内力，又限制了另外一大片内力，最后被那大高个的内力全部笼括，禁锢其中。”
“这慕十三当真有好多秘密啊。”陈判表情古怪:“这当真值得？你伤成这个样子。”
乌鸦苦笑，抹了把胸前还隐隐作痛的位置，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奋:“秘密越多，对我们越有用，这慕十三说不定当真可以成为一个媒介，大事有成！”
“黑猫有功！”陈判也笑了。
乌鸦点头，笑容逐渐浮现:“不错，黑猫有功！”
而地上失去帮助的慕十三，正软趴趴地好似一滩烂泥般躺在地面，毫无意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表情恬静，已无之前那般痛苦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