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味
寿宴之上，宾客尽欢，但却仍有人暗藏心事。
林震林朗父子二人坐在一起，林朗只是低头不语，手握竹筷而久久不动。
林震正襟危坐，手持酒杯端向前方，面带笑颜，与身边围坐之人相谈甚欢，只是放下杯酒再度看向儿子，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复杂。
自己的这个儿子，闯了大祸啊！
林朗发觉自己父亲在看着自己，更是将脑袋低下，不敢正视。
昨日他遭遇那慕十三，谁能料到其身份？与其发生争斗，惹来正道盟的人，受唐青胁迫，被迫参与此事，林朗说不出父亲会对自己多失望。
“各位慢聊，老夫且与犬子闲逛一番。”忽的林震站起身来，朝着四周微微一拜，微笑说道:“慢聊慢聊。”
言罢，林震看向林朗，道:“朗儿，与为父去拜会张夫子。”
“是。”
林朗知晓自己免不得再被一顿臭骂，也不抵抗，只是脸色难看，起身跟了上去。
不远处，慕十三身边诸多武师正拉着他啖肉饮酒，好不畅快。慕十三虽表面如常，但注意力已是放在了那林氏夫子身上，见其起身，并未跟上，不过片刻忽的脸色一变，捂着肚子:“诶哟兄弟不好，我这吃多腹痛，要及时大解，走也走也。”
话音刚落，慕十三起身便匆忙朝着厕所跑去，旁人哄堂大笑，皆言此人粗鄙不堪。
一离酒席，慕十三便朝着林氏父子方向潜去。
他二人嘴上说着去拜访张夫子，但行色缓缓，并不匆忙。
林震背手行于前而林朗低头跟于后，二人相距不远却仿若隔着天涯。
“看清楚这事情有多棘手了吗？”走在路上，林震忽然开口。
林朗沉默半晌，默然点头。
林震虽未看到，但似乎是知道林朗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昨日，你虽保全性命，但跟着你的拳师十个有五个没了性命，一个残废，三个吓破了胆，你更是直接遗失了自己的佩，惹了大祸！”
“张夫子乃是朝中重臣，敢与正道盟对峙，那是因为背后有朝廷撑腰，可是咱们呢？”林震语重心长:“自曾祖开始，林家就开始洗白，虽然在正道盟之中仍有往来生意，但林家已经不愿牵扯江湖恩怨。”
“可是你啊你啊！”
“你如何丢失了自己的佩剑，让那慕十三捡了去，以至于唐青会用‘同党之名’来威胁为父啊！”
林震止步，身后林朗也是停了下来。
缓缓回身，望着自己的独子，林震扬起了手。
林朗便是这般看着，没有说话。
良久，林震也没有将手落下，最后微微摇晃，拍在了林朗的肩头:“罢了罢了，卷进去也便是卷进去了，不过是一个慕十三而已，终归只是一个人，所谓江湖第一剑客也只是虚名。”
“再强者，遭遇十人堵截，百人追杀，也只是陨落了了。”
“爹”这是整晚林朗说的第二句话:“正道盟，真的那么厉害吗？”
看着儿子的反应，林震皱起眉头，有些错愕，但还是点头:“不错，正道盟很厉害，之前你所闻只是传说，而今后你看见的，将会是血淋淋的事实。”
“柳如元引起的金门镖局灭门惨案，绝对会引起江湖的一阵动荡。”
“走吧儿子，陪为父随便走走。”
林震与林朗并没有去拜访张夫子，而是转身在张家别院之内随意乱逛起来，这是他们父子二人多年来第一次可以如此谈谈心，也没必要去拜访张夫子了。
毕竟，他们已经不得不站队于正道盟。
暗处之中，慕十三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微皱眉头，瞬间明白了唐青的意图。
借他人之手，铲除自己。
一时间慕十三都不清楚，正道盟究竟是想要龙骨易主，还是要自己死。
不再跟随林氏父子，慕十三转身便去，忽觉周遭颇为熟悉，继而想起此地距离白日时分，遭遇张墨的那个小亭并不算远。
鬼使神差之下，慕十三莫名来到了那个小亭。
时间尚早，四下无人，慕十三微微侧首，刚欲离开，身后却传来声响:“石兄来的好早啊。”
声音清朗，语气轻快，转身望去，不是张墨又是何人？
张墨笑着上前，朝慕十三施礼:“石兄请坐。”
“不必。”慕十三摇了摇头:“今晚叨扰，似乎不是时候。”
张墨脸色微微一变，苦笑说道:“看来，石兄是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了。”说着，张墨环顾四周:“所以，才没有带你的那位朋友一同前来吗？”
慕十三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张墨笑道:“果然如此啊，看来却是让石兄看了笑话。”
“不会。”慕十三摇头:“正道盟横行，世人皆知，张夫子刚正不阿，实属我辈楷模，在下心中万千敬仰，尊崇之情，难以言表。”
张墨闻言，轻叹一声，落座于石凳之上，幽幽开口:“世人皆言我父乃是当世大儒，人中豪杰，只是却也是严父啊，今晚的事情倒是把我狠狠训斥一番。”
慕十三见张墨如此，开口劝慰:“张兄何故如此落寞，令尊乃今世巨擎，何人不知，哪人不晓，只是严父孝子罢了。”
“是啊是啊。”张墨也是点头，似乎比较认同张墨之言。
看了看主屋之处，张墨道:“刚刚听闻石兄所言，可是有想结识我父之愿？”
“这”
若是问慕十三有没有想，平心而论他是没有的，只是被张墨这般一说，却是有些想法了。
张夫子此人，慕十三之前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了解。
今晚得见，心中也是由衷佩服，结交一番也并非不可。
似乎是看出了慕十三的心思，张墨微微一笑:“今晚家父颇有些动怒了，门口想要拜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恐怕有些困难啊。”
“若是没有那般机会，也是实在可惜，但却不能强夫子所难。”慕十三摇了摇头，他也并未想过强求。
“不过，若是石兄想的话，我可以引荐一番。”
“哦？”慕十三心中又是升起一股莫名:“如何引荐？”
“家父房后，有一暗门，乃是我与家父之间的秘密，无旁人知晓，从中带君进入，自可见到家父。”
张墨说完，便诚恳地看着慕十三，眼神不似唬人:“但不知，石兄可愿？”
“”
慕十三沉默片晌，正视对方，道:“张公子，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我与张公子今日第一次相见，为何公子对在下如此青睐有加？”
慕十三的直觉总是提醒自己，这其中的古怪，但慕十三思前想后也想不出究竟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是对方包藏祸心，想要暗害自己，可完全没有理由。即使是与正道盟勾结，张夫子刚刚才与正道盟崩裂，在场武林人士有目共睹，更无可能。
但慕十三不会因此便轻易相信旁人，他只会相信自己。
张墨错愕:“如何？石兄还是不信任在下？”
慕十三摇头:“对不住，人在江湖，不得不防。”
“哈哈哈，石兄啊石兄，我又如何有暗害你的缘由呢？”张墨苦笑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便就作罢，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看到张墨如此，慕十三心中虽然猜忌，但却也因为错怪对方一番好意有些惭愧。
“我”
正欲说话，却被张墨打断:“石兄不必多言，知晓你心中所想，在下也不强人所难，请！”
张墨此言一出，慕十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拱手相谦:“请！”
言罢，慕十三起身便走，空留亭中张墨一人。
望其背影，张墨眼神几多变化，最后消失于平静之中。
慕十三脚力不慢，三步两步便离开后庭。
正要离开此地去寻李非，却穿过花园时路过主屋，还未靠近，就听到那边乱哄哄的。
靠近一看，才知道是误打误撞到了张夫子门前。
那边尽是拜访之人，正一个二个排队等候。
原本今夜是张夫子大寿之日，当应是尽得欢颜，只是唐青率正道盟一众出现，打乱了今晚气氛，张夫子发怒而不愿会客也是遭人理解。
慕十三微微皱眉，想起张墨所言后门一事，蹑手蹑脚走到主房之后，刚一靠近果真是看到一扇虚掩小门。
“他并未骗我。”慕十三嘴中喃喃一声，伸手想推门却又止住。
“张夫子乃人中豪杰，擅自拜访恐怕会招惹厌烦，还是算了算了。”想到这里，慕十三也便不再纠结，朝着门口鞠躬微礼，弯身一礼而下却嗅到一丝不对劲。
“血腥味？”慕十三一摸鼻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自张夫子房门之内，似乎传出一股隐隐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