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夜
漫天漆黑，浩星当空。
夜已是深了，李非打了个哈欠，收起了桌面上的纸册，微微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外面，已无灯火。
“竟是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李非暗自点头，嘴上喃喃。
今日过去晌午，浅食午饭之后，他稍作休息，在床铺上小憩了一会儿，抬眼却已是傍晚。见天气凉爽，气候宜人，自行囊之中拿出求学之物，推开窗扇，便是看起圣贤书来。
今年考试，他定要金榜题名。
“石大哥怎的还不回来。”李非满脸疑惑，虽不知时辰几何，但想来定不会很早。已经是这个时候，怎的那石大哥还不回来？
李非想起今日自己举动，也是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的确是很向往那荡气回肠的侠义故事，自己也想与江湖人物好生结交一番。自己囊中羞涩，正好想让这人帮助自己一番，却被对方识破，自己想来也是面上发红，颇为羞愧。
忽的脸色一变，李非道:“莫不是他已经走了吧？”
正说着，忽然窗外一道黑影略过，紧接着便是“啪”地一声。
不知何处来一阵妖风，吹灭烛火，登时屋内漆黑一片，支起来的窗扇也“嘎巴”一声清脆关合。
那窗外黑影瞬地闪进屋内，李非眼睛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个翻进来的人影。
“是谁？！”
李非心中颇为惊惧，嘴上叫了一声。
一只莫名大手悄然出现，一下子捂住了李非的嘴巴。李非心中又惊又惧，想要反抗却毫无办法，心中只道是苦不堪言。
正此时，李非身后，那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手传来一阵低沉声音:“莫叫，是我。”
“石大哥？”
听出了慕十三的身份，李非拍了拍对方手背，翻身再看却见慕十三满面苍白，躺在地上，身上一些部位湿漉漉了，摸上去手感滑腻腻的。
“这是血？”
借着月光，李非看出了手中颜色，心脏砰砰直跳，忍住想要叫出声的冲动，连忙问道:“石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事情。”慕十三从地上挣扎起身，挪到一边的椅子上，去摸下午时安顿好的行囊。自其中掏出强效金疮粉，看都不看便是涂抹在了自己的伤口处。
那个医治自己的男人手法也是不怎么高明，两个患处已经全都崩开，肋骨作痛，慕十三能从包围圈中逃脱出来，已是福大命大。
“怎么会没有事情？”李非有些着急:“这都已经出血。”
闻着这腥臭的血腥味，李非有种作呕的感觉。忍住这种恶心感，他急忙去寻抹布擦拭手中血污，眼中带着惧怕，向后缩去:“石，石大哥，你究竟是”
“这不是我的血。”
慕十三摇了摇头，忍住了伤口处传来的痛麻感，掏出纱布自己包扎:“若是你害怕，就离开吧。”
“这”
李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傻呆呆地看着慕十三的动作。
慕十三脱掉上衣，将沾满血水的衣物扔在地上，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开始清理起身上零碎的伤口。
自己终归还是用剑了。
既然开了这个头，那就不要结束。
在赶路时，遇到那一群打猎人的时候，慕十三瞧见地上的短剑似乎不错，便顺手拿走藏了起来，未曾想到刚刚竟是有了大用。自己身上有伤，并且寡不敌众，若是不用十三剑，恐怕命早就没了。
人杀的七零八落，自己却也是身受重伤。
那些围过来的只是土鸡瓦狗，对慕十三本身不会造成什么知名伤势。唯一严重的，却是谢胜武的那两记长弓以及昨晚受的内伤，现下更是严重了许多。
“石大哥，你，你来这里恐怕不是寻亲吧。”李非在一边弱弱问道。
慕十三点头:“我是江湖中人，往日便是打打杀杀，你这般文人与我并非同一世界。若是怕了，便快些离开，省的没了性命。”
李非没有说话。
他心中的确惊恐不已，但除却这种感情之外，更多地竟是点点兴奋。
话本小说读得多了，他自然向往这般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圣贤书读得多了，心生苦涩烦闷，或是下意识欲图脱离，现今面前坐着的慕十三，却正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莫要羡慕，一入江湖深似海，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脱离却根本无处脱身。”似乎是看出了李非的想法，慕十三冷冷说道，却是想起了那金彪。
金彪又何尝不是想要离开江湖，却无可奈何呢？
李非稍稍想想，刚要说话，对面慕十三眉头猛地一皱，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李非见状没有说话，疑惑看向慕十三，却听得窗外传来阵阵破风声响。窗扇之外，有黑影攒动，一阵低声响起:“到了这里，便是找不见了。”
另一个声音道:“那慕十三还是强的，一人战十多人还是在被弓神谢胜武重创之下，此等恶人若是抓不到，是江湖的劫难啊。”
“再去找找。”
而后，便再无声音。
“慕十三？石大哥，他们是在找你吗？”李非将那几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而后才恍然大悟:“你是慕十三？你是那个江湖豪侠，第一剑客慕十三？”
“你知道我？”
慕十三也很是诧异，没有想到这小小书生竟是知晓自己。
“我自然是知道你慕十三的大名了。”李非显得很是激动:“说书人口中，经常会说你的事迹，什么决战银川，单杀贼王，这些故事我都不知听了多少遍呢。”
“都是假的。”慕十三皱起眉头:“你这书生，还真是喜欢这种武侠话本啊。”
“嘿嘿。”李非歪头一笑，知晓了慕十三真正身份之后，他心中原本想要离开的想法，现今已是荡然无存，能与自己敬佩的江湖豪侠在一起，是他曾经最大的梦想之一。
慕十三不管李非，自己便是治疗自己并暗暗运功疗伤。
顷刻间，却已是入定。
再次睁眼，光亮大明。
不知不觉当中，一夜时间已是过去。慕十三微微自省，发觉体内受的内伤，如今好了七分，但仍是不能用其全力，否则必定反噬。身上伤口虽并未愈合，但也已经停止渗血。
自己所使用的金疮药并非凡物，药效极强，相信不过多久便会痊愈不少。
再看床上，那李非睡得正熟，虽是和衣而卧，但脸上仍自挂着笑容。
看了看李非，慕十三表情古怪，忽的一个翻身离开客栈，直奔城郊而去。
与此同时。
金门镖局之中，唐青衣着光鲜，手持白扇，皱眉环顾，身后站着背负长弓的谢胜武。
“昨晚，你与他在这里交手的？”唐青转身问着。
谢胜武道:“是，他被我伤到了。”
“他可曾用剑？”
“并未。”
“怪不得。”唐青点了点头:“据传，昨晚慕十三在三条巷子之外，与十八人共战，而且还杀了河西操刀手韩恩，看来他的杀心很重啊。”
谢胜武沉默，没有说话。
自一边有铁面军匆匆而来，送上来一柄短剑。
那剑上面裂痕一片，仍自沾染血腥，剑柄处虎头望之栩栩如生，虎头之上一个小小的“林”字，却格外清楚。
“呵呵，好生留着，给林震送过去。”唐青微微一笑，对人吩咐。
慕十三已来，金门镖局已成死地，便根本没有用处可言。现在慕十三不知去向，但应是没有离开顺天府，到嘴的鸭子不能让他飞了。
唐青表情古怪，走在前头却看了看身后的谢胜武:“胜武，有什么说的？”
“他很强，他已经用剑了，很难。”
谢胜武惜字如金，但说的这几个字表达地却很清楚。
唐青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慕十三绝对不能留！如果让他离开了顺天府，那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到时候他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谢胜武道:“你在想什么？”
唐青眯了眯眼睛，微微沉吟，冷声道:“放出消息，慕十三之所以救那金彪，乃是因为他手持重宝，一切都往龙骨上引，但切记，不要提龙骨的名！”
谢胜武微微蹙眉:“这么做，会不会暴露。”
“呵呵，怎么会？”唐青冷笑:“我们不说龙骨，说龙骨的不是我们的人。”
“抓到慕十三，龙骨自然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