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回到家中，白水蒙上被子仰头大睡。
那是一个阴冷而又灰暗的日子，窗外天色暗沉，大团大团的乌云连成一片压过整个江南小城。
淅淅沥沥的春雨随风而落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一颗颗击打着地面，迸发出一朵朵小水花。
白水搬了个小凳儿坐在屋檐下的石阶前，双手支着脑袋盯着门前那条泥泞小道，翘首楚盼着阿公阿婆的身影。
村长陈科走进来时撑着一把半坏的雨伞，衣服被淋湿了大半。他低着头步伐极快，像是有什么心事，脸色如同天空般阴沉。
虽然没有盼来阿公阿婆，但是见到村长的白水依然十分开心，小嘴巴张口闭口地陈叔叫着。
与以往不同，陈科这次并没有热情回应，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将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轻轻放在地上。
袋子是透明的，虽然被溅满水珠可依然能从外面看出是一满袋子樱桃。
陈科缓缓坐在石阶上，与她并坐一排，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几次欲言又止。
白水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袋子上，盯着满袋子硕大红彤的樱桃馋的直流口水。
陈科注意到了她的小眼神，忙将袋子递到她面前：“这些是你阿公阿婆特意给你摘的。”
“哇，怎么这么多。”白水喜出望外，抓起两个就往嘴里塞：“阿公阿婆可真好，我就是上午随口说了句想吃樱桃了，他们还真的去摘了。”
“小水，有件事情，陈叔可能要跟你说一下……”
白水好奇地望向他，歪着脑袋问：“什么事呀？”
陈科抿了抿唇，十分艰难地说：“你阿公阿婆……他们……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她眨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放慢手上的动作：“是因为有其他的事情吗？”
“他们……他们……”陈科攥紧了拳，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使语气变得平和些：“他们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白水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后猛然抓住陈科的一只胳膊，双手颤抖地问：“我阿公阿婆现在危险吗？他们能救好吗？我要去医院！陈叔我要去医院！”
陈科眼角发红，紧咬下唇，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把残酷的现实给说了出来：“小水，你一定要冷静，你阿公阿婆他们……他们没有抢救过来……”
那一年，白水12岁，还是位懵懂的小学生，整天除了学习就知道玩。她的阿公阿婆都是环卫工人，虽然挣得不多家里日子清贫，可对她来说只要有他们在，每一天都是幸福而快乐的。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不曾想，在她还没有能力承受的年纪，天就塌了。
梦中，小女孩在雨天里独自奔跑，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像被针扎般疼，她边哭边跑，十分自责地在嘴里反复念叨：我再也不吃了，我再也不嘴馋了，求求你们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小水知错了……求求你们不要走，快回来吧……快回来好不好……
醒来已是翌日晌午，看到手机上十几个秦文的未接来电，白水猜想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挣扎了片刻，她还是硬着头皮给回拨过去。
“喂，秦文……是我……”
白水用力掐了把大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哭腔。
还没等她酝酿完毕，秦文率先发话：“我知道你最近缺钱缺的厉害，别急，打电话就是跟你说工资的事，客户已经把钱打过来了，你把银行卡号发来我这就给你转过去。”
“啊？？？”
“啊什么啊，不要钱了？”
白水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问：“什么钱？”
“什么什么钱。”秦文听得莫名其妙：“当然是你当导游兼司机的钱了。”
“不是……”白水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给我钱？”
和他女朋友发生了那样的争执……难道他不生气吗？
“当然是因为你干的好啦！”秦文乐呵呵地向她解释：“你是不知道，这客户说你表现出色另外多给了你2000，一共5000块哦！不仅如此，他还给我们了一笔大单，我们老板别提有多高兴了。小水，你真是太给我长脸了。”
“钱我不能收”
白水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无功不受禄。
“不收？”秦文的大嗓门瞬间飙升：“为什么啊？”
这时，刚好有电话打进来，白水正巧也懒得解释，便借口挂了。
电话那头，宋婷十万火急地紧急求助。
大致情况是，前不久她从朋友那里新入手了辆摩托临时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结果忙起来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等再想起来时已是一周以后。因为担心车子会丢所以希望她能帮忙去看一眼顺便把车子给骑回来。
“行，我今天刚好没事，替你跑一趟。”
白水爽快答应，换上外衣一路风驰电掣杀到一家五星级酒店。
“具体位置在哪？”她拿着手机边走边找，嘴里还不停回复：“车钥匙当然拿了，放心吧，不会拿错的。”
按照宋婷的指示她来到酒店的后花园处，一辆粉色摩托很醒目地藏在了停车场西侧的一个小角落里。
秦文还是把钱打了过来，支付宝一声清晰的到账提示。
这个人！
白水正要转回去，竟发现对方把自己给拉黑了。
……
她叹了口气，琢磨着不行当面再给，当穿过一排小轿车时无意中听到了一群人的对话。
“不行，路况太堵了。我刚才查了一下好像是机场高速附近发生了两起事故，听说连救护车都堵在应急车道上呢！”
“那怎么办？如果赶下一趟航班肯定就来不及了。”
“联系kevin，问会议推迟到明天下午5点行不行？”
“可德国人一向守时，如果我们晚到，他们是否会认为我们对此次并购案不够重视？”
白水本没心思听这些，正当她要走过去，无意间扫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禁感慨，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她十分惊讶地偷偷瞄向对方，因刚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忽然计上心头。
白水笑眯眯地凑上前去，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他们：“你们是想准时赶到机场吗？我有办法_”
几个人纷纷转过身子，面面相觑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女孩。
“你有什么办法？”一位男子率先发问。
“办法我一会告诉你，不过我只能保证一人准时登机。”白水故意卖了个关子，而后冲着中心位置的男子笑容灿烂地打起招呼：“真是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季明希看到她时似乎一点也不诧异，语气冰冷单刀直入：“你有什么办法？”
白水指了指不远处的粉摩托：“我知道一出酒店有条小路可以通往机场，不过那条路上有座木桥过不了车辆，但可以骑车过去。”
其中一位随行女子听闻顿时不乐意了，护主心切道：“我们季总怎么能坐那种小女生的车，简直胡闹！”
“呵呵~小女生的车怎么了？”白水哼了一声，越发觉得搞笑：“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一时的形象重要？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
季明希看了眼腕表，只好硬着头皮：“走吧。”
两人一同来到车前，白水拿起一个头盔递了过去：“带上这个。”
“开什么玩笑，我最讨厌粉色了。”季明希盯着头盔，一脸鄙夷：“更不可能戴这种粉色的东西。”
白水一个白眼飘过，没好气道：“喂，你不带头盔怎么上路啊！被交警拦下来还要让我再进一次警局吗？”
“……”季明希眉头紧锁，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问：“有没有其他颜色？”
白水两手一摊，摇了摇头：“两个都是粉色的。”末了还不忘嘲讽：“有头盔戴就不错了，真是矫情。”
“……”
季明希脸黑的铁青，被人骂矫情，还真是生平第一次。
在挣扎片刻后他极其无奈地将头盔带上。
白水见状忍俊不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内心疯狂叫爽：叫你高冷叫你高傲，哼！这回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听从本姑娘的！
由于第一次开摩托没有经验，在熄了2次火后，一路上歪七扭八终于缓缓驶出酒店。
为了安全起见，白水速度很慢，直到被身后的自行车超越时，季明希终于忍不住了：“你不会踩油门吗？”
白水没好气地回怼：“不踩油门，咱俩现在能出大门吗？”
季明希捏了捏眉心，简直无语：“你这开的还没我走的快……我看你胆子是用针眼做的吧？”
白水一听不乐意了，将车刹住，忿忿道：“好心送你你还这么多废话，你行你上啊！”
季明希将大长腿迈下，一把将她从驾驶座上拎了下来。
白水翻了个白眼，坐到后面，双手撑住后座，特意与他保持足够距离。
“扶稳了。”
下一秒，车子发动。
还未来的及反应，只感觉一阵强风扑面而来，车子飞速行驶，她的身体被惯性猛然往前带，整个人扑倒在他背上。
“会不会开车啊……慢慢点啊！”
白水双手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服，恍惚间一辆摩托竟然开出了跑车的感觉。
季明希的车技很好，车子在急速行驶的过程中，每当遇到其他车辆或什么障碍物，都能在不失速度的同时又能精准避让。
到了机场，白水终于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她抚了抚高度紧张地小心脏，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你还好吧？”
季明希见她面色苍白，解开头盔递给她。
白水瞥了他一眼，收起头盔：“还好我命大，没被吓死。”
“我开的很快？”
“也没有，就是比飞机慢点~”
“……，总之，今天谢谢你。”
白水见状，立刻伸手打住：“谢我的话就不必了，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之前你帮过我两次，这次就当还人情了。”
她点好火，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说真的，我挺讨厌你这个人的，每次碰到你准没好事发生，愿我们后会无期，此生永不相见！”
说完，一脚油门，骑着摩托‘突突突’地驶离机场。
季明希望着她渐离渐远的背影，嘴角莫名上扬。
确实，每次见到她……
准没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