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翌日一早, 天刚放亮,贺瑶清迷迷糊糊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往一旁靠去,不想手中一空。
贺瑶清心头倏地一紧, 豁然睁开眼,被衾好好得在她身上盖着,只床榻之上再无李云辞了。
心下一时怅然, 亦知晓他定然是有极要紧的事体去办了,也怕两人白日分别依依不舍徒增伤心。
想罢, 贺瑶清收拾了心境,缓缓起了身。
许是屋内有了动静, 屋外传来阿二的声音,“主子可是醒了?外头马车皆备好了。”
闻言, 贺瑶清应了,知晓回雍州的路怕是还有千难险阻, 故而李云辞特意将办事圆滑周到牢靠的阿二留下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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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收拾妥当,贺瑶清与阿二一道出了客栈,见着外头一辆马车, 一小队人马, 皆是轻装简行。
贺瑶清朝阿二道,“给我一匹马罢,我与你们一道策马,这样能快些。”
阿二闻言, 一时诧异,还想再劝, 只道行路漫漫,道路崎岖。
贺瑶清却摆了摆手,“想来他还有旁的事体交代你了罢?不用在这上头劝了, 赶路要紧。”
阿二顿了顿,李云辞确实交代他回了雍州给李宥带信,要李宥与张谦二人带大军往东与他会合。
至此,众人撇了马车,策马往雍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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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津沽城门外的小径上,有一队人马狂奔。
那群人穿着宽大的深色的兜帽,全然瞧不见眉眼,为首之人身形健硕宽肩窄腰,身后一行人亦都是有身手的,在沉而又沉的夜里头,倒似是一条迅速蜿蜒的黑蛇,连绵盘旋在羊肠小道之上。
正是李云辞一行。
待至津沽城门处,还不曾靠近,城楼之上巡夜的士兵便瞧见了,又见来者是一队人马,曹侃治军严明,众兵士自然心生警惕,倒不曾随意说话将人打发,只大声呵问道。
“来者何人!”
许琮拍马上前,朝城楼之上喊道。
“我们主子有要事,要见曹大将军!”
闻言,士兵们自然不会应,曹侃是谁人,岂是谁人行至城门外说一声便能见的?
“哪里来的狂口小儿,竟这般大言不惭,我们将军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城楼下的许琮闻言,心下略有不岔,还不待说话,便被身后的李云辞拦住了。
见李云辞正要脱下披风上的兜帽,许琮赶忙出手阻拦,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可啊王爷,虽说我们一路快马加鞭,可金陵离津沽到底近了许多,眼下不知金陵城的使者有无来过津沽见过曹将军,若已然来过,曹将军听信了蔺璟之言,眼下王爷摆明车马入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若待明日一早城门开,属下干脆混入城中寻机会闯入将军府!”
不想李云辞只摇了摇头,沉声道,“等不到明日了,不管金陵城的消息可有传至津沽,我都要入城见曹侃一面。”
言讫,抬手拨下帽兜,露出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庞,仰面朝城楼之上气沉丹田,缓缓开口。
“我乃雍州梁王李云辞——”
声音浑厚有力,分明不曾高喊,恍若战鼓一般极具穿透力,在夜空中升腾而起,朝城楼之上的众位兵士临面震去。
梁王殿下谁人不知晓,可梁王如何会出现在此处?心头自然一万个不敢信!可再看城楼外那人身姿挺拔气势非常人所能比拟,不是梁王又是谁人?霎时,众士兵面面相觑,眼下夜深,倘或此人来路不明为此去叨扰自家大将军自然不可能,可倘或真是梁王……
正当众人犹疑之际,李云辞随即将身后的弓箭置于手中,拉弦挂箭,弓弦如满月一般,倏地松了关节,霎时,箭羽破空而出,一路穿云破月一般朝城楼之上飞去。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得“砰砰砰”的几声铮鸣,那箭羽竟接连射穿了三名士兵的头盔,随即连着那三人一起深深钉入身后的城墙,尖锐无比的箭头插丨入城墙的方形厚砖才堪堪停住箭身……
那三人丧魂失魄大骇不已,只当眼下脑子都被人劈成了两半!
却不待哀嚎起,另一旁的士兵忙上前查看,才知箭羽只穿过头盔,却不曾伤及那三人的性命。
瞬然,三人手忙脚乱地从头盔中抽身,随即回身望着那厚砖上头因着箭羽的力道破开的几缕拇指宽的裂缝,心有余悸地两两相望着。
这样的箭法,想来再无旁人。
一时不敢耽搁,慌忙遣人去城内将军府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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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收起弓箭,抬手拉着马缰,不多时,便听得“嗡昂”的声音,是城门开了。
从厚重的城门内有一人策马而出,行至李云辞跟前,不着痕迹地将面前之人打量了一番,翻身下马敛衽行礼。
“见过殿下,殿下漏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李云辞眼帘微掀,“这位想来是曹大将军的军师方孟方大人?曹将军可是歇息了?”
“殿下好眼力,只军师不敢当。咱们将军得知殿下前来,已然起身相候,眼下正在府中,只夜已深,殿下身后人马众多,眼下这个时辰入城怕是……多有不便。”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只能李云辞一人入城,许琮自然不肯,曹侃与自家王爷本就无多交集,眼下大战在即,便是金陵城的消息还不及传过来,怕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若眼下是曹侃用计将王爷骗入城中,届时再想出城,怕是难于登天。
想罢,许琮正要怒斥,却被李云辞抬手拦下。
李云辞朝方孟笑道,“这是自然。”
言讫,又转身朝身侧的许琮吩咐,“你们在此处候着。”
方孟面上一笑,只道多谢梁王殿□□恤,“殿下轻随我来。”
方孟说罢,翻身上马,引着李云辞穿过城门,朝内去了。
原就只嚯开一条缝的城门,在李云辞入内后,便又缓缓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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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跟着方孟一路朝城中将军府策马行去,待至将军府,府外早有小厮候着,见着来人,忙上前来迎。
“见过梁王殿下。”
李云辞跟着小厮与方孟一道入内。
将军府不比江南人家的亭台水榭回廊九曲,只院子陈大宽阔,院中放了好些平日里头练武所用的器具。
不多时,三人绕过前堂,经过甬道,便至一小院前。
方孟上前,垂首握襟,“将军,殿下来了。”
内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只道一声进。
方孟便朝李云辞莞尔,毕恭毕敬得替李云辞推开门。
按理说,李云辞是大历朝唯一的异姓王爷,手握重兵,又镇守雍州,地位自然高于曹侃这位大将军,只这位年至不惑的曹侃曹大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却算不得圆滑,故而见曹侃不曾出来相迎,李云辞倒也不曾见怪。
故而朝方孟微微颔首,继而撩开衣摆迈过门槛入内。
李云辞环视四周,屋内一屏风一床榻一桌案,桌案旁有一幕帘,内里想来便是浴房。
另有一圆桌,圆桌旁四张圆凳围绕摆放,正对门口的圆凳上头,眼下正坐着一年至不惑却精气神俱佳之人,眸光灼灼,鼻若鹰钩,下颚处有一圈络腮胡,身上衣衫齐整。
应该是常年练武的缘故,却与李云辞身形匀称宽肩窄腰的模样全然不同,瞧着魁梧不已,此人正是曹侃。
那曹侃见着李云辞入内来,倒半点无上前见礼的模样。
李云辞微微勾了唇角上前,倒是正经行了一平礼,“深夜来访,叨扰了。”
曹侃见李云辞这般,自然不好再冷着面,随即起身,一伸手,将李云辞引至圆桌旁坐下。
“殿下是有何事?”
说罢,曹侃抬手拎起圆桌之上摆着的茶壶,倒悬着替李云辞沾了一盏茶水。
李云辞望着茶盏用白烟袅袅的茶水,分明是滚烫的模样,随即抬眸朝曹侃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从内襟中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轻轻展开,继而来曹侃满脸不解的面容中,置于他跟前。
还不待曹侃瞧清上头的字,兀自开了口,“倒也无多事,我从金陵回雍州,赶巧路过崤山时,想着与将军这里颇是近,便绕过来瞧一瞧将军。”
言讫,那曹侃亦瞧完了那张纸上头的字,眉头紧蹙,胡须中的唇口轻启,似是一语双关。
“哦?殿下此言,倒让曹某不敢当。”
李云辞闻言,抬手轻沾了茶盏中的水,继而在圆桌上写下了几个字,口中随意应道。
“曹大将军为国为民,家父在时便时常对将军赞赏有加,只可惜此生都无机会再与将军相见。”
话音落,桌上的字亦写完,李云辞抬眸朝曹侃望了一眼,待确定他将上头的话皆看完,一挥手便将圆桌上的水渍擦拭了干净,继而又道。
“见着大将军如今身子健朗,我亦就放心了,便不多打扰了。”
言讫,曹侃唿吸渐沉,仰面朝李云辞望着,眸色复杂。
良久,才一声沉吟,“既如此,曹某也不多留殿下,我让方孟送殿下出城。”
说罢,曹侃站起身,朝外吩咐了一声,外头的方孟应声推开了门,向李云辞毕恭毕敬得行礼。
“殿下,我送您出城。”
李云辞见状,亦不多言,微微颔首道一声多谢。
只这一声多谢却是朝曹侃所言,继而迈过门槛,朝外头跨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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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屋门大敞,夜晚风凉,津沽气候远不比金陵,朔风凛冽在院中随意打着卷儿呼啸着,继而蹿入屋内,将曹侃身上一丝不苟的外衫衣摆带得飒飒作响。
曹侃望着李云辞远去的背影,垂了眉眼,心头一默。
不多时,那案几一旁被朔风卷扬不止的幕帘被掀了一角,一人从内走了出来,行至曹侃身前。
“大将军人善,方才那样好的机会,竟不将那谋逆之人当场抓住,倒是免了许多后患。”
“使者多言,当知我不是趁人之危之人。”
那人闻言,眼波微动,忙奉承道,“将军所言极是,眼下蔺首辅一人主持朝堂之大局,深感疲惫,将军准备何时出发?”
听罢,曹侃沉声,“事不宜迟,明日便整兵罢。”
至此,那使者才心头微微安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