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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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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征醒来一次后再度陷入昏迷, 他像是感觉到时雨在他身边,不想她担心,强迫自己醒来, 用行动无声的告诉他, 他很好,他还在, 不要怕。

    大家只能继续等,所有人都看出时雨的状态,她不说话,没有情绪,连喜悲都不曾流露过,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 所有人都在等他醒来,但她,在等她的救命稻草, 如果他醒不过来, 她的人也会随他一样,永远“沉睡”。

    裴征再一次进入昏迷状态持续半个月, 中途有几次醒过来,但他不能开口,意识模糊, 好在这次进入了浅度昏迷。渐渐的他开始恢复些意识,能听到他们说话,会有一些浅浅的反映。

    医生给他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心跳,血压,体温一切都进入到正常体征, 只是意识尚未恢复,这种情况下,医生允许他可以转入高级病房,不用继续留在重症监护症。

    这对所有人来讲,是一个惊天的好消息,出了icu证明病人状态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只待他能彻底的醒过来。

    只是等待又是漫长且难熬的日子,时间都像熬成的粥,拉扯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时雨从进医院开始她便没出过医院的大门,裴征出了icu她更是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轻轻地眨了下眼,睫毛忽闪,漆黑无波的双眸缓缓看向窗外,天气非常好,有鸟飞过,悠闲且恣意,他什么能够醒过来,她想和他一起去外面走走,就走走便好。

    时雨起身,她转了个方向站在他另一边,瘦小的身子替他遮住打在男人眼睑上的光线,指尖轻抚过他眉弯,撩开额前碎发。

    一个半月,短发长了许多,人瘦了些,脸色倒是比进医院之前有些血色,她不敢回首那日,他面如死灰,不见一丝生机,从手术室出来时,躺在icu里的男人就像没了呼吸一样,若不是医生说手术成功,她不肯相信,疯狂的询问,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她坐在他旁边,这样一坐便到了夜里。

    深夜,静谧的病房内,只有两个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病房没有开灯,只余窗外透进来昏黄月色,让黑夜变得不那么冷寂和萧条。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紧闭了很久的眼睑,昏暗的病房内,静得不见一丝声音,眼前模糊一片没有焦距,他再次闭上眼睛,大概缓了几秒钟后,随又睁开眼睛,这一次,视线里出现一些模糊的花白,然后是一些模糊的轮廓,过了许久,男人微微转头,这一次,他的目光对上女孩儿的眸子,她一直睁着眼睛,悄无声息的看着她。

    他知道,无数个夜里,她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不开口,像是怕扰了他清梦,其实他更想听她说说话。

    时雨就这样看着他,她怕自己是幻觉,轻抬起手抚上男人的脸颊,她一瞬不落在看着他,直到,他轻微的勾动唇角,无声的告诉她,他醒了,看见了她。

    胸口腾起的酸意让她无法言语,她只是紧紧盯着他,就像是每一次,他短暂的睁开眼之后,便又陷入昏迷,她想确认,这一次,这一次是否会有好转,是否发生奇迹。而这一次,她等到了,他冲她勾起嘴角,他在表达。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唇瓣止不住地颤抖着,确定,又确定,他不是短暂的醒来,而是,他真的醒了。缓缓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她的身体在颤抖,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掌落在她瘦小的脊背上,女孩儿的眼泪夺眶而出,霎时浸湿他的心。

    时雨哭着哭着,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很快,呼拉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医生和在外面守着的小五大刘一同跑了进来。

    所有人都顾不上说话,只看着医生给他做各项检查,而这一次,医生问诊的时候,裴征开口了,声音嘶哑微弱,但他却开口了。

    无声的惊喜和喜极而泣的泪水在每个人脸上展露,时雨握着他的手,耳边听着医生的问诊,目光却一瞬不错地落在男人脸上。

    裴征虚弱,但意识已经恢复,很清醒。

    介于已是后半夜,病人情况看起来不错,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给他定了次日ct,让他晚上好好休息。

    小五激动地手足无措,欢喜的眼泪和着笑眼,嘴里一直念着太好了太好了,好像这孩子被吓傻,不会说其它的,只会说这句。

    大刘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把这个消息快速通知给队员,以及部队的各部门领导,由于裴征处于重症状态,否则早把他转回国去,此时,担心他的人终于可以安心。

    所有人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雨站在病床旁边,裴征看向她,微微摊开手,她把小手放到他掌心,十指相交,紧紧相扣。

    “小雨。”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时雨哭了,哭着哭着,女孩儿笑了,和着眼泪的笑脸,是那么的动人心弦。这是他与她相识至今,第二次见她笑,第一次她醉酒后,特别乖,无论他提什么条件她都答应他,而这一次,是由感而发,她真的开心。

    他醒了,她开心,非常开心,就像,她也活了过来。

    裴征这一次没有再进入昏迷,只是他太过虚弱,体力不支睡着了。次日进行了全面检查,他已经安全地度过危险期,只等养好身体慢慢恢复。

    而这时,病房里涌入大拨人,主治医生冷眼交待,探视时间不宜过长,让病人保持良好的休息环境,他现在还很虚弱,大家明白但架不住喜悦之情,不把这些日子橫在心尖上的刀一把把拔除,谁也承受不住。

    “老大你要是再不醒来,兄弟们都要崩溃了。”余天高兴地露着一排白牙,眼底全是光彩。

    裴征惨白的脸上勾出一抹会心的笑,“对不住兄弟们了。”

    “你说的什么话,你没对不住我们任何人,你只对不住你自己。”大刘太清楚裴征的性格,他为了救人可以豁出性命,他们为了完成一次次的任务,每一次都是迎着子弹,蹚着雷,生死徘徊,他从不眨一下眼,可这一次他倒下,真真把兄弟们吓坏了,裴征是他们的精神榜样,是主心骨,没了他,所有人都像丢了魂魄,可他们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才是最应该说对不起,最应该自惭形愧的人。

    小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病床上的人,裴征不明就理,“你看什么?”

    “老大,你现在什么感觉,还疼吗?”小五问。

    “要不,你来试试?”

    余天拽过小五:“你个傻小子,能不疼吗。”

    裴征无奈:“不疼,只是躺得难受,浑身使不上力。”

    小五抓着板寸的脑袋,嘿嘿地傻笑,所有人都开心,这种开心无法用言语表达,但他们都懂,时雨亦是懂得,裴征对所有人的意义。

    渔夫的视频电话,裴征打起精神,但看起来也十分虚弱,毕竟那个平日里铁骨铮铮的男人此时脸上惨白一片,渔夫很激动,昨晚收到消息他一夜没睡,只待今日可以与他通一次电话,渔夫只觉喉咙哽咽,张着嘴,半晌只说一句,“好,好,很好,这样就好。”

    裴征笑了出来,这一笑引出一阵咳嗽,咳嗽扯到伤口,他只微微蹙眉,仅有细微的一个动作,时雨急忙上前抚着他的背,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有太多情绪。

    他握上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刚放下手机,电话又响了,而来电的人,时雨怔了下,急忙把手机递给他,裴征看到上面的来电号码,心底满满的愧疚。

    电话刚一接起,女人的哭声就传了过来,那边一直在哭,哭得他心都碎了,过了许久 ,裴征开口:“妈,对不起。”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哭声无法抑制,他们是军人世家,他们的身份不能轻易过来看他,她只知道他出任务,而这一个多月没有电话,她过了许久才得知他重伤入院的消息,当时若不是裴征的爸爸狠下心拦住她,她真的会不管不顾冲过来。

    “妈,你别哭了,我已经好了,很快就能出院。”他忍着胸口的不适,吞了口唾沫,缓下情绪,“你儿子身体素质铁打的,一点小伤,真的没事了。”

    “养好伤,回来。”电话被人接了过去,一个铿锵有力的低沉嗓音传了过来,即使男人控制的很好,他亦是听得出,声音背后的隐忍。裴征恩了一声,“爸,我养好伤就回去,您,照顾好妈,我,没事的。”

    “什么时候能回来,转回来养伤行吗。”裴妈接去电话急忙问他,裴征说,“妈,我养伤很快的,我身体素质特别好,您放心。”

    “儿子,妈求你了,回来吧,好不好,你回来吧。”

    让父母担忧,裴征心里挺难受的,众人劝了几句,医生进来勒令他休息,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时雨照顾他。

    时雨把床放下一些让他平躺着,她拿着水给他润润喉,然后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不回去?”

    “没抓到曲寒,我不会回去。”

    女孩儿的小手蓦地一紧,他刚醒来,却还要想着抓那个罪大恶极的黑势力,“先养好伤,别的,不要想。”

    他点头。

    “累了吧,再睡一会儿。”

    “睡太多了,不累。”他回握住她的手,“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月。”

    “曲寒一点消息都没有?”

    时雨摇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裴征,你现在别想这些,先养伤,养好伤再找他也不迟。”

    “我就想想还不行。”男人无奈一笑,“听你的。”

    她把被子给他盖好,“再睡会儿。”

    裴征近来睡的多,白天被时雨摁着睡了一觉,晚上便睡不着,他闭着眼睛想办法让自己入睡,却毫无睡意,他只是假寐,突然,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时雨像往常一样,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他,这是他即使在浅度昏迷,意识渐渐在恢复时,他总能清晰地感受到目光,她就这样盯着他。

    他想了想,向她伸出手臂,“到我怀里来。”

    时雨定定地看着他,神色不见一丝异样情绪,当他以为她会数落他重伤刚醒就胡闹时,她却起身,轻轻躺在他身边,纤细地手臂环上他的腰,头靠在他肩处,她不敢用力的抱着他,也不敢把太多重量施加给他,但她想抱他,很想很想,想了很久,她想念他宽广温暖的怀抱,想念他身体的温度,可以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他们都活着。

    他知道她的不安,她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但他却能感受到,她平静背后是汹涌的波涛,她一直都在压抑,“小雨,不要害怕。”

    她点头,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枪林弹雨,刀山火海,她都无所畏惧,只要他在。

    “对不起。”他说。

    她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道歉。”

    “因为吓到你了。”他揽着她瘦小的身子,又瘦了,本就瘦的人瘦得没有一丁点的肉,“让你跟我担惊受怕,我得怎么补偿你呢。”

    “我要你,以后不要再受伤。”

    裴征莞尔,“这个时候还想着我。”

    “答应我。”

    “我努力。”

    她抬首, “我要你答应我。”

    裴征鲜少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决绝的坚定,好像他不答应她会瞬间翻脸,甚至,那目光中带着恐吓,“怪吓人的,小雨太凶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也别跟我开玩笑,行吗。”

    男人点头,“好好好,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跟小雨开玩笑。”他扣着她的小脑袋,按到怀里,“听听,哥的心跳是不是特别有力,说明我已经很好了,在恢复,不要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害怕。”

    “我听到了,你说你很害怕。”

    时雨瞠目,“你听到了?你听到我说的话。”

    “恩。”他在那时听到她的哭声,她哭着说害怕,他怎么能让她害怕,他说好的要守护着她,那个声音让他挣扎着与死神做抗争,他赢了。

    时雨大受震撼,也庆幸,她的害怕唤回了他,她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抱着,“裴征,你再抱紧我一点。”

    裴征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掌心摩挲着她瘦小的肩头,一个吻轻轻吻上她的发间,“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又过了几日,裴征自身身体素质过硬,即使重伤昏迷一个半月,醒来后也以飞快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跟法师加血似的快速治愈,没几天便可下床,医生不让他多动,他得复建再躺下去肌肉都躺萎缩了,但他身体还是太过虚弱,因为吃得不爽。医生不让他吃太多,但他饿呀,快俩月天天吊着水,拿这东西吊着命谁受得了,他是肉食动物,无肉不欢。

    时雨让他喝汤,他嫌清汤寡水,嚷着要吃烤羊肉,她没答应。结果晚上,余天他们就偷偷带了烤羊肉来,她下楼一趟回来就闻到烤羊肉的味道。

    裴征馋呀,烤羊肉真香,口水都要流出来,可撞上时雨瞪过来的眼,他吞了吞口水,“拿走,这东西谁爱吃谁吃,老子才不稀得吃,小雨给我弄得羊肉汤,那个肉才好吃。”

    余天恩恩称是,“对,这个是我们吃的,老大不吃这个,小雨,你要不来两串。”

    时雨就站在门口,不进,不退,老大怂,他们就怂,老大怕时雨,他们也怕,这东西还带传染的,奇了怪,余天说:“我们拿到外面吃,不馋你了。”

    说着就拿着打包袋往出走,走到门口时,时雨没让开位置,余天好声好气地说:“小雨,让一点呗,我们出去。”

    她伸出手,“给我。”

    “别呀,不吃也别浪费,我们吃还不成么。”

    时雨抽出两串,其它的还给余天,她走到床边,当着裴征的面吃了一个,还气人地说,“真好吃。”

    余天和小五面面相觑,关上门撒腿就没影,“小雨太过分了。”

    余天点头附和:“老大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女人,可怕的生物。”

    小五拿着羊肉串咬了一口,顿时眸光锃亮,“天儿哥,好好吃。”

    余天跟着吃,“哟,真不错,在这儿还能找到这么地道的烤羊肉,可惜老大没口福喽。”

    “给他留点吗?”小五试探地问。

    余天挑眉:“留到明天就不好吃了,浪费可耻,浪费是罪。”

    小五嘿嘿一乐,两人坐在一边大快朵颐,而屋子里的男人,吞着口水,馋得眼冒绿光。

    时雨说:“想吃吗?”

    裴征摇头:“不想。”

    时雨无奈,倒了热水,把肉上面的一层作料和辣椒冲掉,送到他嘴边,裴征张嘴咬了一口,真香,太香了,他就知道小雨不会那么残忍,“小雨真好。”

    “我有什么好的,只会拖累你。”她垂眸,她还是那么平静,却又如此落寞,裴征伸过长臂扣住她肩头,“没人比你更勇敢,小雨,你是我的骄傲。”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我受伤与你无关。”

    他受伤与她无关,但伤情恶化导致差点无力回天是因为她,她不想看到身边任何一个人受伤,而裴征,是她最无法接受的那一个。

    “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脆弱。”

    他揉了揉她的发,“我恢复得很快,再给我十天半个月,照样扛枪上战场,五公里不叫事儿。”他低首,凑近她,“诶,别绷着小脸,笑一笑呗,我没怎么见你笑过,小雨,我好了,你不开心吗。”

    “我笑起来很难看。”

    “一点也不。”

    时雨勾了勾嘴角,勉强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再看裴征的神情,欲言又止,她捏紧着拳头,“别太过分。”

    裴征忍着笑,“其实,真的很好看。”

    ……

    裴征恢复得着实很快,有一天在病房里做俯卧撑,被查房的医生吼了一嗓子,裴大队长天不怕地不怕,被吼得手臂一哆嗦差点摔下去,好在他撑住了,这是做为队长的颜面,绝不能丢。

    他的主治医师由大使馆亲自派来的我方医生,这人脾气直,只要他有一丁点不配合,立马上报,他见过医生无数,没见过这么能打小报告的。

    他转个身,盘腿坐在地上,“您下次嗓门小点呗,怪吓人的。”

    “你想出院,必须按我的标准进行复建,不能激进。”

    “行行行,还有您少打点小报告,我天天被领导念得耳朵子都起茧子了。”

    “你现在不可以做俯卧撑,欲速则不达,不懂吗。”许医生是军医,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和秘密,裴征跟他也不客气,“我有事要做,晚一天说不定那孙子又干了什么坏事。”

    “别把自己当成神,地球没你照样转。”

    裴征咂舌,“你这话可说错了,没我,这事还真办不成。”

    时雨进来就见两个男人又杠上了,这男人吵架也很烦人。

    许医生说,“我还没见过没谁不成的事,你是我的病人,想要康复你必须听我的。”

    时雨明白裴征想急于恢复体能好继续追查曲寒下落,他了解曲寒,与他交手多次,他看似大咧实则心思缜密,否则也不会只凭简短的一条音频就能发现她的位置,这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更多的是缜密的分析与敏锐的洞察力,她是相信裴征的。

    而且近来所有人也在追查曲寒下落,却一直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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