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世英名
翌日,
天极宫,
南朝早朝。
文武百官肃然站立,鎏金龙柱,殿宇辉煌……
“圣上,会稽沿海再遭海匪,沿海诸城皆已失守,圣上,此事不能再拖,如若杭州、吴兴、宜兴等地再失,金陵城亦将遭受海匪之乱。”
上前面奏之臣,正是尚书令王温。
殿前龙椅上,坐着的,便是南朝当今圣上司马宗,刚过志学之年,听了王温所奏,想对王温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垂眼看向殿右首位的文孝亲王司马道。
“王叔,会稽郡尉司马轩可有传来军情?”
司马道并不高大,瘦弱矮小,三角眼里深邃如同星空,当下往殿中一步,不答圣上所问,反而问向王温,“王大人所奏军情,不知是何人所报?”
王温身为三朝元老,以忠良着称,正是他的全力支持,当今圣上才能在志学之年顺利登基。
也不回应司马道,仍然面向殿前圣上奏道:“圣上,会稽郡府来报,几日前海匪登岸,驻扎于杭州的会稽军先锋营却是不见领将,致使先锋营将士迟迟未曾出击海匪,还请圣上明鉴。”
“圣上!”
司马道也不再与王温多言,面朝圣上:“海匪作乱,吾儿率先锋营出征剿匪,不到三日业已剿匪数万,余众退回海中,吾儿业已完成圣命。昨日夜间,在回金陵向圣上复命的路上,得报海匪再次出海作乱,已于昨晚连夜赶回会稽剿匪。”
“甚好,甚好。”
司马宗脸上大有庆幸之神情,“郡尉司马轩即已出兵剿匪,此事便是无妨,诸位重臣,可是还有事要奏?”
“圣上!”
司马道并没有归列,奏道:“京口东安侯南将军战死北境,按理,东安侯一家应得圣上御赐嘉奖,却因南将军战死之事一直未曾有一个确凿的说法,东安侯世子南北牧至今隐居于江南村而未有建功立业之机,臣斗胆奏请圣上恩准南北牧入北府兵营接任南将军先锋官之职。”
司马道此言一出,王温却是没有再和往常一般总是要和司马道斗上几嘴。
反而是殿右中领将柳青州站了出来,奏道:“圣上,南北牧至今未考取任何功名,身无爵位,若是恩准他一入军营即接任先锋官一职,北府兵将士必定不服。”
司马道欲出言呵斥,一想柳青州如今却是二品中领将,军中威信甚高,其女柳青青更是司马轩的意中人,语气中怒意收敛不少。
“圣上,南将军祖上历代忠心耿耿,南将军更是战死沙场,何不开南朝先河,圣上颁旨赐封南北牧继东安侯爵位,如此,便无人再敢不服。”
“司马道将军!”
南将军对柳青州可是有救命之恩,司马道此奏,摆明是要让毫无军伍经验的南北牧去战场赴死,柳青州平时再如何明哲保身,此时也不容他不站出来替南北牧明言。
“司马道将军,如若赐封南北牧东安侯爵位,按南朝律法,异姓王侯无需入军伍为将,圣上若是再强封南北牧为北府兵先锋官,是否有背南朝律法?”
“你……”
司马道收到司马轩亲笔信函之后,府中苦思一夜,才有奏请南北牧入军伍为将之策。
南北牧,曾经的纨绔公子,如今虽是从商有道,却也是毫无功名,给他一个爵位,外加五品先锋官之将位,他还不得感恩戴德?
未曾想到,半路杀出柳青州这么一个异姓王爷,军中甚有威信的柳青州相阻,司马道一时半会也是无计可施。
已然入列的王温,心眼儿却是活了。
王温祖上世代忠良,王温更是南朝三代良臣,却是老来得子,甚是宠溺。
王玄昨日晚间回府,大放厥词,若是不让南北牧死,郡主随了南北牧,他王玄这一辈子都不会跨入乡试考场一步。
为了此事,王温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的早朝。
东安侯南家满门忠烈,欲害南将军之子南北牧,王温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王玄却是以不参加乡试为要挟,王温更为头痛。
先前司马道奏请恩赐南北牧先锋官之职,王温与柳青州一般想到这是司马道借刀杀人之计。
他不清楚司马道为何要这般,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司马道之计若成,南北牧必死无疑,王温也算是解了心头之痛。
不曾想,柳青州这个时候跳将出来阻扰,眼看司马道为难,不由的横移一步,奏道:“圣上……”
司马宗亦知东安侯满门忠烈,不知该如何拒绝司马道之时,柳青州站了出来,光一个柳青州,是拦不住司马道的,此计不成,明日,他又会另生一计。
一见王温站出来,司马宗立马来了精神,笑道:“相父,快,但说无妨。”
司马道一见王温站出来,心中已然放弃今日所奏,少不得来日再想办法。
柳青州亦然,悄悄入列,想着回去之后须尽快联系北府兵劲将牧放之将军与庐州府武凌亲王,可不能再让南北牧被司马道所害。
若如此,南将军地下有灵,是不会瞑目的。
“圣上,司马道将军所奏之事,柳将军既然有异议,圣上不如让南北牧自己来做这个选择?”
司马道与柳青州已然听出王温话中有话,柳青州正要出列谏言,圣上已然开口:“相父,快讲,如何个选择法?”
“圣上可以按照司马道将军之言,赐封南北牧东安侯之爵位,至于是否入军伍为先锋官,可让南北牧自行选择。”
这话,司马道急了,柳青州也急了。
司马道急在南北牧不同意入军伍,岂不是白给一个东安侯爵位?
柳青州急在南北牧尚且年轻,很容易被五品先锋官所诱而选择入伍为将,岂不是中了司马道借刀杀人之计?
“圣上!”
柳青州先一步出列谏言:“圣上,此事甚大,南北牧未至弱冠,五品先锋官,岂非儿戏?”
司马道也是谏言:“圣上,岂有赐封东安侯爵位又不替圣上分忧的道理?”
司马宗满脸纠结,刚刚还只是两方干仗,此时却是三足鼎立,如何是好?
“圣上!”
王温继续说道:“即已赐封南北牧东安侯爵位,任其空饷,却是不能的,如若南北牧不愿入伍为将,圣上可封他江南村里正一职。”
司马宗大喜,不待司马道与柳青州多言,立马应允。
“此事,按相父所言,相父,着兵部与吏部同办,退朝!”
满朝文武退朝。
王温不愿直面柳青州怒火中烧的眼神,故意拖延,柳青州却是不肯放过他,一直跟在他左右,司马道本也有意与王温说几句,见柳青州不肯离开,双袖一甩,大步离开天极殿。
待出了天极殿,柳青州一把扯住王温衣袖。
“王大人,此事,若是不给一个解释,本将军从此不再认你王大人满门忠良。”
王温知道此事一出,名声必定有损,为了王玄此子,却又不得不为。
当下用力甩袖,言道:“东安侯世代忠烈,岂能败在南北牧这一代?南北牧乃纨绔公子爷,南朝世人皆知。他若是入了军伍为将,也算是保全了东安侯这个英名,如若不肯,也能有个爵位伴身,更是能做个里正,不至于败光祖业之后再饿死街头。”
王温说的大义凛然,甩袖而去,柳青州竟是无言应答。
王温已然行去甚远,柳青州才在后边追着大喊。
“南北牧若是在军中遭人陷害,王大人一世英名,便是毁于一旦,望王大人多思。”
王温听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