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猪猡
背上湿了，感觉黏糊糊的，还有猪粪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唐文远看爬角落去了的蜈蚣，心想着，要是弄不死你，我就白摔这一下了。
也不管脏不脏了，摸着掉地上的火钳就狠夹了过去，气势汹汹的。这下是夹住了，他直接把蜈蚣夹成了两节。可蜈蚣这种虫子，身体断了也照样能动，唐文远狠戳了几下，把它戳成小块了，才解气。
他身上实在太臭了，手上身上还沾着不少猪粪，实在恶心，唐文远自己闻着都反胃。赶紧回去淋了个水，把身上的脏东西淋掉后，带着一股猪粪味去拿换洗衣服。
他爸看了，闻着味，就知道他是摔猪圈里了。没给他留一点面子，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有点烦人。唐文远真是都拿肥皂使劲搓了，还是有味道。放以前他可能不会这么在意，可是现在，他有喜欢的人了，就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要是被宋智明知道他摔猪圈里，估计会嫌弃死的。唐文远边烧猪食边想着这事，简直要郁闷死了。旁边路过的蚰蜒让他瞧见了，直接当蜈蚣一样处以死刑。
蚰蜒很冤枉……
喂猪的时候，唐文远听见外面有声，又是老李来了。老李是老酒鬼，还爱打牌，跟他爸是朋友，经常来串门。
唐文远本来是不感兴趣他们说的那些事的，可是他们扯着扯着，就扯到赵军身上了。唐文远搬了板凳，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没啥事，就是喝喝茶，听个热闹。
“宣兴他那个小崽，今天上午不是拖回来嘛！”
注释1崽:儿子2崽哩:孩子
赵宣兴是赵军他爹。
“他这个，还能……”唐庆国话只说一半，他们都忌讳说死这个字。村里要有人死了，都说是老了，要去吃席，也是说去看老。
老李灌了两杯酒，脸是红黑红黑的，根本不在意这些。
“没得救了，还没到屋，人就死了。宣兴不是带了他屋里人跑南山去抓蛇找药嘛，那蛇还没抓到，人就死了。”
“他还有俩崽哩，这真是造孽啊！”唐庆国唏嘘的说。
赵军脾气不好，之前动不动就打媳妇，几年前，他媳妇一气之下跑了，不知道被拐了还是跑外地去了，反正就是找不到人了。就留他一大老爷们照顾俩孩子，现在他出了事，家里就剩俩孩子，妈现在都没回来，真不知道孩子该怎么办。
“他崽哩恨他的嘞！”老李扯着脖子说。
唐文远之前听说过，赵军连孩子都打，打的也挺狠的。赵军是个没本事还有些招人恨的家伙，这会，他死了，可是不是一件喜事。
对于孩子来说，他们至少还有一个父亲，对于赵军父母来说，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儿子。赵军活着的时候，可能这个家不会过得更好，赵军现在死了，这个家不会好过。
“现在怎么弄？”唐庆国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情见了不少，唏嘘过后，就是想着正事了。村里死人，大家都是要去帮忙做事的。虽然赵军没什么人情，可是他父母兄弟有，且现在人死了，也讲不上什么人情了。
“我看宣兴媳妇都哭晕过去了，宣兴也不说话。他找个和尚，说要给他崽算一卦。”
这个和尚唐文远晓得，村里人有什么白事邪事都是找他做的。不过他是名义上的和尚，没剃头，有媳妇儿子。叫他和尚，是因为他小时候被送到庙里过。不过准确来说，应该算是道士。他后来是跟道士学的唱经，做事的行头也是道士的行头。
村里人都说和尚算得准，唐文远没少听他爸讲和尚的事。唐文远不信这些，他小时候看见和尚被疯狗追过，还咬着了，要是和尚算得准，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条路上，疯狗只在那条路上。
“算个莫哩卦？”唐庆国问。
“还不晓得哩。”老李晃晃悠悠的说。
这事说完了，老李眯着眼瞧了唐文远一会，就把心思打唐文远身上来了。唐文远光看着老李这眼神，就坐不住了。
“文远啊，今年多大了？”
唐文远正襟危坐，“快二十二了。”
“二十二啊，我哩那个妹子，还比你大一岁。”老李笑着说。
“啊。”唐文远呐呐的说，他已经开始后悔坐这来听了，坐里屋多好啊，扯不到他身上来。
“你和我哩那个妹子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耍嘛！”老李这意思挺明显的，唐庆国正愁自己儿子天天跟着一个外人跑，自己的事一点都不关心呢，立马说道:“是哦，他小时候天天不着家，往你哩屋头跑。”
只是偶尔去过几次啊！爸你别乱说，唐文远心里反驳着，可是嘴上就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哩那个妹子，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是没找到个合适的人。我跟她说这事，她就跟我说，现在是要什么自由恋爱。我也搞不懂她，文远读书多，跟我说说，什么是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就是找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唐文远心里还补充了一句，喜欢的人，不管男女。
“还没处过，怎么晓得不喜欢嘞。”唐庆国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跟唐文远他妈，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都是说媒说的，没结婚前就见了一两面。结婚以后，日子还不是过的挺好的，什么自由恋爱都是放屁，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崽子是怎么想的。
“喜欢了再处，处得来点。”唐文远想着，要是自己以后跟宋智明一起搭伙过日子，自己肯定要管好多。要是不喜欢的，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而且就是没喜欢上宋智明前，他也不想要他爸给他找说媒的。自从他满二十岁以后，他爸总是把这事挂嘴边，听都听腻了。今天又说起来，唐文远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想。
“文远说的也有理，喜欢了才好过日子。要不找找时间看看，你跟我哩妹子也算认得好久了，看看喜欢不喜欢。”
都说到这了，唐文就知道是要说他找媳妇的事，老李还这么直接明了的说，唐文远一时间找不到推辞。
“这是好哦，你哩这个妹子是个好妹子。我哩唐文远，怕是他看不上哦。”
唐文远没开口，唐庆国就给答应下来了。这会要是他推辞，多少有些不给老李面子，而且人家也会觉得他是不是看不上他妹子。
他没什么话，不想说。
唐文远想着，要看上了，早就看上了，轮不到现在要两家家长来介绍的。老李的女儿叫李春花，现在长得是清秀的，小时候是个胖子。唐文远四五岁的时候，没什么朋友，还总被他哥欺负。就只能去找李春花玩，被李春花当妹子。
后来不知道他哥说了什么，李春花就不怎么跟他玩了，还欺负他。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是还是让他那个时候见了李春花就怕。长了几岁的时候，他比李春花高了，就不怕她了。
可是不怕了，也不喜欢。他们对对方的态度平平淡淡的，就是普通邻居的关系，扯不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上。
“你哩的猪猡跑出来了！”老李扯着嗓子喊到。
唐文远回头一看，这猪都跑外面来了，这不是刚刚修好，这怎么又跑出来，它是把那里拱了？唐文远看着哼哼唧唧的猪，也恼火，提着竹棍就去赶猪。
唐庆国见了不少次，嘴里念念叨叨的又开始说起来了，说着说着就把唐文远刚刚摔猪圈里的事说了出来，老李笑得都喘不过气来。
这猪往烧火房里跑，唐文远跟了过去，就看见烧饭的锅倒了，一看就是猪把这拱了，找东西吃。刚刚不是喂了嘛！唐文远提着竹棍嚯嚯的就往猪屁股上打，这猪不打，不听话！
等赶到猪圈了，一看，是拦猪圈进口的门倒了，猪是从这跑出来。唐文远把猪赶了进去，把门又摆好了，不放心地多撑了一根木棍。
看猪没吃饱的样子，唐文远又打了一盆食给它吃。看着它“埋头苦干”的样子，他用竹棍敲了敲它，不轻不重的说:“再这样，我就宰了你。”
可惜猪听不懂人话，只会埋头吃饭。这猪从一只小猪崽开始，就被养在这猪圈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日复一日的，养着膘，它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自己就会被宰了。
小小的猪圈，每天吃喝拉撒。或许，它每次跑出来，不都是为了那口食，它是想逃出这猪圈呢？
去看原野，去肆意奔跑。去亲吻野芳。
以后，把猪放出来溜溜吧。
唐文远叹了口气，这种没什么指望的日子，什么是个头。他把猪弄脏的锅洗了洗，又把家里的地扫了。
他还有衣服要洗，自己的，他爸的。唐庆国的声音悠悠的从外面传来，“别放一起洗。”
其中还夹杂着老李的笑声，木棒槌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衣服上，似这日复一日的日子，枯燥无味。
唐文远没回话，他感觉心里很烦躁，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又可能是其他早就存在的原因。
晚上早早的烧了饭，他找宋智明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突然很不想在家里待着，想着要去找宋智明，想看见他。
这次宋智明没在树下坐着，而且在打量着那盆月季。上次唐文远不小心给它砍了，只剩一个根。后来修房子的那几天，他们又发现，这月季坚强的很，又萌新芽了。
唐文远就找了烂洗脸盆，给它移盆里去了。浇些水，现在长势喜人。宋智明以前那个养八哥的朋友，也养月季。他记得那个朋友说，月季娇贵的很，动不动就染病，是个病美人。
可是这株却长得很好，宋智明想着，估计是野生的月季，在荒野长习惯了，没有娇气病。正想着，就被旁边冒出来的人吓一跳。
“怎么不说话？”宋智明看着唐文远，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废话挺多的吗？
唐文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他不想对宋智明撒谎，“哥，我累了，我想看见你了。”
放平时，宋智明肯定要骂一句油嘴滑舌，可是这会他也瞧出来唐文远不怎么对。
“怎么了？”宋智明轻声的问。
有些人被问怎么了，会说没事。唐文远以前就是这种人，可是现在问他的人是宋智明，跟别人不一样。唐文远的情绪一下更低落了，隐隐有爆发驱势。
“哥，我想抱你。”唐文远看着宋智明，不要脸的说。
“抱我？”宋智明难得僵住了，这小青年回家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主动献身了？
“哥，我错了。”唐文远主动认错，可是人已经抱上去了。宋智明被唐文远扑了个满怀，没反应过来。
唐文远的一手揽着宋智明的腰，一手揽着宋智明的脖子。头埋宋智明肩上，感受着这人的温度。
这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如果唐文远不抱的那么紧的话。宋智明有些懵，不过还是没有推开唐文远，想着，不就是抱一下，吃亏的又不是他。这么一想，心里就没障碍了，宋智明搂住了唐文远的腰。
这腰是真的不错，精瘦有力，早就想搂了。感觉宋智明的手放自己腰上，唐文远人都僵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他就得寸进尺了。
他在宋智明这有个得寸进尺的毛病，他想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的那种毛病。
那只放腰上的手顺着宋智明的脊梁骨往上滑，最后也落在脖子上，他圈着宋智明的脖子，人往人家胸口那埋。
这会还早，太阳都没下山，余热还未散去，随时可能有人会路过。唐文远紧紧的抱着宋智明，两个人都是烫的，都烫到对方了。
可是，没有关系的。唐文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里全是送宋智明的味道。他这会没有太多其他的心思，只是想抱着，抱着这个人，哪怕是多一会，他都觉得开心。
“怎么了？”宋智明又问。
唐文远抬头，他只比宋智明矮一点点，只是这会躬着身子，就显得矮了一截。他这么一抬头，两人的距离近的可怕。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的气息都重了。这会，理智已经跑光了，只交由身体控制。唐文远身子一点一点的正起来了，揽着的手也重了些。
拉近，再拉近，当两片薄唇仅有米粒距离的时候。
唐文远看见宋智明薄唇轻启，冒出一句让他瞬间炸锅的话。
“你身上，怎么一股猪粪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