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风儿……走
“他是四天前才到风落城的, 当时双腿上都是伤,爬着来到城门防护阵外的,来报信时已经半妖化了, 险些被守城修士击杀, 只是打斗间他竟能开口言语, 虽含糊, 还是听出了是向守城修士求援, 我们才知道他还有神智在。
他虽妖化,到底还保有几分神智, 守城修士也不忍就那样击杀了,驻城使的意思是严密监控着, 看看他能不能扛过妖毒, 若扛得过, 便是他的造化。”
若扛不过,也算是让他们父子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最后这一句,那为首的金丹修士看了眼张乘风已经没了一点生气的背影,觉得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白玉船上,断断续续响起瑶川镇民苦苦压抑着的抽泣声,仙师之于普通人而言是天上人, 在这白玉船上便是哭为救他们而成了毒人的张乘风,也没有人敢放肆嚎啕。
有阵牌的修士要进城容易, 可瑶川这四百凡人却只能从法阵开出的口子步行而入, 风落城法阵开出一线, 白玉船落下, 十数修士列队而出,一列请瑶川镇民入城,一列警惕对着张乘风方向。
张夫人被张凌宵抚了睡穴, 还是昏睡状态,是两个丫鬟搀着下的飞船,城门法阵一开,瑶川镇民这边一出飞船,此前被飞船和法阵隔绝的生气便显了出来,远处无意识游荡的那人脚步一顿,机械的转过了头来。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已经看不出一点正常人类的模样了,皮肤上满覆毒鳞,而那双眼,除了一线竖瞳,已经全是眼白了。
张乘风这一个转身,眼力好的瑶川镇民瞧清了他此时的模样,脸上泪痕还未干,人却被吓得齐齐一个后退。
只有张凌宵,双眼通红,目光定在那张已经瞧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步履蹒跚向着儿子行去。
守城将领抬手拦住张凌宵,道:“道友还是别靠近,他没能撑过去,已彻底成毒人了。”
“他是我儿子。”张凌宵说。
声音哑得厉害,那是苦苦压抑的疼,他仍旧向前行去。
守城将领沉默了一瞬,下一刻还是拦住了张凌宵,道:“我等奉命击杀。”
说罢扬手布下一道防护结界,将身后凡人隔离开。
奉命击杀。
张凌宵猛然看向金丹期的守城将领,嘴唇颤颤,还不及说什么,那边已成毒人的张乘风已经快步奔了过来,身上原本的伤,在成了毒人后都不再对他有影响,且因为他是修士转化的毒人,修士的实力还在,守城将领脸色一紧,将张凌宵往身后一推,提剑就要斩。
人群中一道身影猛然扑了出来,那结界,防张乘风进入,却不防里面的人奔出来。
张夫人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推开丫鬟就冲了出来,挡在守城修士剑指张乘风的方向,修士手段通天,她知道凭她一己凡躯护不住儿子,只能对着守城修士哭道:“他是人,是我儿乘风,他只是病了,只是得了怪病,你们都是仙师,仙师!你们能治的对不对?怎么能击杀,他是为救人啊,为救人才变成这样的啊。”
最后一句,她向着守城将领,也向着结界内的瑶川镇民,是质问也是求援,已是歇斯底里。
孙九斗指间现出一张摄魂符来,扬手打向了正向这边而来的张乘风,符箓粘身,他只低头看了一眼,复又向着生气灵气行进。
孙九斗摇头叹息,“魂魄已失,只剩行尸走肉了。”
张夫人怔怔看向孙九斗,泪珠便成串滚了下来,她猛然转身去看儿子,对着向自己行来的面目全非的儿子凄厉喝道:“乘风,走!走啊!”
张乘风不懂,他只剩本能还在,本能向着生气灵气而行。
眼睁睁看着他奔向死亡吗?
何其残忍,张夫人已然失了理智,或者说,对儿子的爱强过了对自己性命的重视,她毅然奔向了张乘风。
“玉茹!”
“大嫂!”
“师母!”
数道灵光凝聚的鞭子同时卷向张夫人,张夫人却从颈间拽下一枚玉符下来,右手发力,那枚张凌宵为妻子求来护身的特制玉符刹那碎裂,灵力化作张夫人手中一根鞭子,鞭子挥舞间,卷向她来的数根鞭子全数被击碎,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她身子蓦然僵住,一只满布毒鳞的利爪掏向她后心。
“玉茹!”
张凌宵目眦欲裂,张夫人却举着手中的鞭子,忍着痛,打着颤,道:“谁也……别过来。”
这一说话,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她却只是侧头去看张乘风,张乘风感受到指间血液的温度,似乎被灼烫到了一般,僵硬的转动脑袋看向张夫人。
哪怕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可儿子额间那条抹额还是她亲手做的,她将手颤抖抚上张乘风覆满坚硬毒鳞的脸,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却努力挤出一个她此时疼痛之下能给出的最温柔的笑容来。
“风儿……跟娘走。”
“离开,离开……这儿,他们便,不会杀你了。”
眼泪滑落在张乘风那只已经怪异变形的手,她握住,扯着他一步一踉跄,极缓慢的向远离风落城的方向行去,张乘风不知为何,就那样木呆呆的看着张夫人的脸,就任她拉着走了。
张凌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追向娇妻爱子,却被张夫人一个眼神制得止住了脚步,身后人群中瑶川百姓已是哭声一片,城外修士、护城大阵内的守城将士,一时都定定站着,谁也没动一步。
张夫人只是凡人,后心被毒人利爪所掏,又当真还能活多久呢?毒气由后心处开始蔓延、灼烧,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拼着带着张乘风走出不过两三丈,足若灌铅,人已摇摇欲坠。
她便知道,后面的路她想再带着孩子走,已是无能为力了,她停住了脚步,所有余力全用在了手上,一把将张乘风推开,道:“风儿,走。”
毒人张乘风不明白,愣愣站在那处,张夫人竭力喊道:“走!逃!永远别回来。”
她的竭力嘶喊,音量也并不太大,张乘风眼中的竖瞳却急颤,时缩时放,整个人也便跟着极轻微的颤,那微小的动静,谁也没能觉察到,包括此时视线已然模糊了的张夫人。
她最后看儿子一眼,竭力转身,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向着风落城方向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砸在地上,跪伏于地。
“走……”
她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声音,便是这声轻到几乎只是气音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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