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受伤了没？”
姚筝从身后扶起夜恒，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渍。
夜恒恍然回神，定在段皆风身上的目光微微晃动。
月色下，段皆风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不多停留，便转身去收拾残局。
小姑娘的同伴来得很快，远远看到两个同样穿着淡蓝劲袍的男修正御着剑朝这边赶。
“青灵剑？是青峰宗段宗主。”
随着说话的声音靠近，两个男修下了剑。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修快步走上前，拱手道：“在下元灵山弟子，前来寻山主之女杜紫非，段宗主救命之恩，元灵山必会涌泉报答。”
段皆风微微颔首，淡淡笑道：“小事而已，不足挂齿，我来得匆忙，顾不上太多，快看看杜小姑娘有没有受伤吧。”
男子再行一礼，便转身去杜紫非那边。
夜恒突然撒开姚筝的手，转身朝后跑了几步，蹲下捡起什么东西，又跑了回来，径直跑到杜紫非面前。
“你的兔子，抱歉。”夜恒把怀里浑身是血的兔子往杜紫非面前送了送。
杜紫非被两个男修安抚了半天，这会儿才缓缓从懵神中恢复意识，她看清眼前的东西，血淋淋的伤口让人发瘆，瘪了瘪嘴，道：“埋了吧，已经没用了。”
夜恒愣了愣，“嗯”了一声，便把兔子收了回去，他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了。
杜紫非喊住他：“你要报答我，这是救命之恩。”
夜恒点了点头，“我知道。”
两个男修稍微整理了一番，便带着杜紫非离开了。
夜恒喊住段皆风：“刚刚那个黑影是什么？”
黑影的尸体早在那两个男修赶来之前，夜恒还没回神时，就被段皆风清理了，夜恒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他从没见过这种生物，
段皆风答：“是死魔。”
“我知道是死魔，死魔是什么东西。”夜恒又问。
段皆风答：“就是不分好坏只会杀戮的魔族傀儡。”
“你胡说！魔族没有这种傀儡！”夜恒突然大喊。
这次段皆风没有直接反驳，他突然转头看向夜恒，微微笑了，一如往日温和，道：“小恒说得对，所以这件事我们还得慢慢查一查。”
夜恒一记硬拳砸上了软棉花，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他拧着眉毛撒火：“你们只会听信谣言，人族都是这样。”
段皆风却并不生气，微微垂下眉头，轻软地说：“所以我们才要打破谣言啊。”
这神态仿若画本子里的菩萨，满含慈悲，他看向夜恒的双眼，仿佛看的不是夜恒，而是夜恒身后千千万万个同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夜恒的无名火就这样莫名消了大半，他又问：“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快？不是离得很远吗？”
姚筝微微笑了：“你忘了，还有紫灵啊。”
紫灵就是姚筝的灵兽，只不过平时都是融在她的身体里，靠和姚筝同源共体生存，很少显形，夜恒一开始就是因为姚筝有灵兽，才去抓的兔子假装自己也有灵兽。
“我是在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危险？”夜恒直视着姚筝的眼睛。
姚筝依然淡淡笑着，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这里不是小金山，本来环境就生疏许多，你离开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们理应过来看看。”
夜恒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为了死魔来的，却偏偏不和他解释，这让他很窝火。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干脆闭上嘴巴，默默走在前面。
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时，他正躺在小金山的那件茅草屋里，身下画了样式奇怪的圆形图案，像是放大的符咒。
而段皆风和姚筝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神态疲惫，紫灵也现身在他面前。
见他醒了，姚筝还递给他一碗水，给他解渴。
很奇怪的是，他醒来之后，脑子里的所有记忆，都凭空消失，不管他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抑或父母是谁，眼前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但只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他是魔族人。
段皆风和姚筝应该是救了他，不然不会给他吃的，还任他乱跑。
他感到很奇怪，那些天，这两个人既没有说让他离开，也没有说让他住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普通不过的作息，却让他越发迷惑。
他尝试过找他俩搭话，和他们住在一起，然后又几天不回来，或者各种惹他们注意的动作，这两人也都是平平淡淡地态度，像是风一般，轻轻刮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次是个例外。
这两个人专程来救他，一定是因为死魔。
回到岸边之后，三人没再说什么，早早休息了。
之后依然是赶路，最终的目的地是大金山脉的仙家集中地。
各大门派在林子中间的一片平地上驻扎，人来人往，段皆风和姚筝忙着和各大门派的仙首交谈，夜恒早早就脱离了两人，在人群中穿梭。
他鼻子很灵敏，在平地附近的一个小树林找到了正在用小棍练武的杜紫非。
“喂，问你个事情。”夜恒朝杜紫非喊。
杜紫非停下动作，转头见到他，习惯性挑眉嘲讽道：“你怎么也来这里？”
夜恒无视她的挑衅，继续往前走，“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哈？你不知道你还来这里？”杜紫非满脸不可思议，但见夜恒无心调笑，便收起表情板正道：“魔界入侵人界，人界危在关头，修仙界为大义集中反抗，元灵山上下弟子，理应献身出力。”
人魔大战，未曾想到段皆风连这种事情都瞒着他，他皱起眉头，“两界交战，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杜紫非挥了挥小棍，随口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是驻扎地，很安全的，出战靠的是各派熟手弟子，像我们这样的，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让我们拼命的。”
夜恒低头沉思，“既然这样……，那死魔呢？死魔是什么？”
“你不知道死魔？！”杜紫非再次惊掉下巴，她瞪大眼睛质疑道：“你到底是山旮旯里面蹦出来的，死魔都不知道还敢出来参战？”
夜恒皱紧眉头，沉郁道：“我不知道。”
杜紫非愣了愣，见他心情显然不太对劲，意识到话说过了，她虽然喜欢欺负人，但是并不喜欢戳人痛处，正了正神态，她接着说：“死魔就是魔界制作的魔人傀儡，这种傀儡无心无脑，一生只懂杀戮，是魔界最厉害，也是最残忍的武器。”
夜恒的心情一点点沉下去，那天段皆风果然没骗他，他的出生之地，他尘封的记忆，居然都是和这样的无情之人交织在一起。
杜紫非眼见着夜恒的表情一点一点黑成木炭，还以为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她赶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欸……”
“我要去看看。”
没等她说完，夜恒丢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修仙界第一次试探定在部队会合的三天后。
出发的这天，段皆风特意找到他，让他好好呆在驻扎地不要乱走，还暗地给他下了一个束缚咒。
夜恒表面上无心应下，待出征的队伍出发没多久，他唤来一个同样留在驻扎地的小修，骗他帮自己解了禁咒，便直奔队伍后头。
队伍渐渐在一座火山附近停下。
这里的环境很恶劣，山头聚集了大片黑压压的烟云，艳红熔岩从山顶往下流淌，冒着腾腾热气，碎裂的巨石上积着终年不化的雪。
冰火交融，令人难耐异常。
夜恒跟着队伍，躲在一片巨石后。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没过多久，队伍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藏在石头后掩住气息，随着领头越走越近，身份即将暴露。
然后对方一声叱喝，却见到杜紫非另一个石洞后现身，两人相认，杜紫非被训斥一顿，便归队了，她往队伍那边走时，似是无意撇了撇他这个方向。
好景不长，第一波死魔群在日落之后迅速发起攻击。
夜恒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可怖的场景，漫天飞散的肉块，肆意喷洒的血水，还有食人僵尸般扭曲的死魔。
不知道为什么，死魔群出现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胸口特别涨闷，头昏脑涨，像是快在水底窒息。
出于生存本能，他逃了。
走在一片松树林里时，巨大的困倦感几乎快要淹没他，他勉力靠坐在一棵巨大的老松树下，身体软下来，很快陷入沉睡。
积雪掉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冬日的凉风点过耳侧鼻尖，有镇定的作用。
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脸，他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了杜紫非的脸。
“别动。”夜恒很困，才刚闭上眼，就有人吵醒他。
“别睡了，你都睡了一天了。”
大脑一个激灵，夜恒猛地睁开眼睛。
幕蓝的天空上，明月高悬。
“他们怎么样了？”夜恒眉头一拧。
杜紫非撅了撅嘴，表情很担忧，“不知道，我呆在那里也是拖后腿，开战之前爹爹预感到危险，就用法宝把我传送到这里了，我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
夜恒沉默，交战时，因为场面太血腥，他本能的害怕，才逃到了这里，来的时候，因为脑子太过混沌，根本不知道走的是哪里的路。
他抬头，这里四处环绕着林子，夜幕透着星子，看样子离战场很远。
“用的什么法宝？”夜恒问。
“啊？”杜紫非一愣，反应过来，“哦，你说传送法宝啊，是这个。”
杜紫非取下头上的一只钗，递给夜恒，“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它，我爹爹就把碰了一下，一眨眼，我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