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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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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苏晓与秦复前往明湖。

    为了多陪一会秦天爱,他们在家用完早餐,又和秦天说了好一堆肉麻话。秦天爱就像是知道妈妈要出远门似的,整个早上几乎只要苏晓抱。

    “天爱乖,妈妈陪爸爸回他的家乡看看,过两天就回来。”苏晓吃力地抱着这胖娃娃,“你在家可不要太折腾何阿姨了。”

    何存知笑得宠溺:“我都不知道多喜欢跟天爱玩闹呢!”

    秦天爱也是有趣,她听到大人们这么说,一边吃着手指,一边“咯咯”地笑了,八颗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这灵气又憨态可鞠的模样,令秦复自豪不已。

    “我的好女儿,”他从苏晓手中接过秦天爱,“来,爸爸再抱抱你。”

    何存知说:“秦先生,你们尽情游玩,我和天爱在家不会有问题的。而且这两天是周末,强子也能过来和我一起带天爱。”

    “上次晚宴之后我被隔离,算算也有半个多月没见着他了。”苏晓笑得慈爱,“秦复,他最近好吗?”

    秦复抱着秦天爱说:“好着呢,这小子学什么都快,绝对是个人材。”

    “能入您法眼的都不得了。”何存知说。

    苏晓欣慰地笑了。

    夫妻俩和孩子腻歪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出发。

    他们由徐斌以及另一位安保人员邓奇陪同,一行四人乘坐私人飞机去往明湖。到达明湖的时候,已近中午。所幸明湖交通发达,从机场到威斯汀酒店只需四十分钟。

    秦复与苏晓入住的是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二百多平米的套房不但有设备完善的厨房,书房,配享私人管家服务,而且景观绝佳。透过东面的落地窗,三江美景尽收眼底。

    然而大白天并不是欣赏三江口繁华美景的最佳时间,所以秦复与苏晓用完午餐稍作休息之后,由徐斌和邓奇驾车载他们前往天一阁月湖景区。他们从日新街出发,向南行驶转入药行街再到柳汀街,很快就到目的地。

    苏晓站在那“南国书城”的牌扁下,感慨万千。

    其实她只来过一次明湖,而且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的她是个孤儿,是周思楠陪她来的。而今她已为人母,由爱人陪同。短短几年,她的人生变化竟是这样大。

    秦复拉着她的手进了天一阁。

    由于这对夫妻不但是老少配,而且气质不俗,身后又跟着两名随从,因而引得不少游人则目。秦复毫不在意,苏晓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她已不是台面上的绘本作家,不用在意外人的目光。

    “天一阁原为明代兵部右侍郎范钦的藏书处,是我国现存历史最久,亚洲第一,世界第三的私人藏书楼。”秦复给她当导游,“你知道为何取名‘天一’吗?”

    “《易经》中的‘天一生水’之说?”苏晓只是猜测,“藏书的地方最怕失火。”

    “没错。”秦复旁若无人地揽着她,“范钦还在阁前开凿天一池,池下有暗沟与月湖相连,池水因此终年不竭。万一失火了,可以就近汲水救火。”

    “这位范先生真是有想法。”

    “但是他的某些想法,现代人恐怕难以接受。”

    “怎么说?”

    “范氏家族原有规定,外姓与女性不得进入天一阁。”

    苏晓捂住胸口,“万幸我们生活在好时代,否则你这个外姓和我这个女性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哈哈,没错,”他笑得开怀,“不过我要打击一下你,早在清朝初期,外姓人就能进入天一阁了。”

    “愿闻其详。”

    他说下去:“康熙十二年间,中国思想启蒙之父黄宗羲登上天一阁,成为首位登楼的外姓人。此后,天一阁逐渐对外开放。当然,开放的对象以当时的大学者为主。”

    “如此算来,我们女性的地位落后你们男性三百余年。”苏晓好不幽怨。

    秦复搂了搂她,“都是我们男人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苏晓被逗笑了。

    两个人把天一阁逛了个大概,之后穿过柳汀街进入南月湖。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问字桥上。徐斌和邓奇跟在后面,与主人们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苏晓望向北边的柳汀街,“秦复,柳汀街是不是后来才建的?”

    “没错。”秦复也望向那条街,“以前的月湖是一个完整的湖,后来为了交通方便,硬生生地在湖中间开辟了一条路,将月湖分成南北两块。由于此路穿过月湖的柳汀,因而取名‘柳汀街’。”

    “有得有失,就和拆城墙建马路一样,似乎没有共存的办法。”

    “也许保留城门是一种折衷吧?”

    “有道理。”苏晓点点头。

    秦复忽然说:“提到城门,我想跟你说一个好玩的词。”

    “请君指教。”

    他用明湖话说:“游六门。”

    “……游六个城门?”苏晓能听懂个大概。

    “没错。”秦复笑了,“明湖有六个城门,因而明湖人就说那些不爱回家,整天在外头闲逛的人是‘游六门去了’。其实就是‘街遛子’的意思。”

    苏晓俏皮地问:“这两天你都要陪我四处闲逛,你不也成了街遛子了?”

    “有你陪着,我乐意天天游六门。”

    苏晓敲他的胳膊。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花屿的湖心寺遗址前。

    花屿是月湖四洲最大的一个岛屿,而湖心寺曾是宋代“明州四大律寺”之一。当然,它现在只是一个遗址,而且大门紧闭,在绿竹掩映之中,散发着寂寥的气息。

    苏晓看着院墙上的简介问:“这湖心寺后头原来有座袁氏家祠?”

    “是的,西门袁氏。”秦复说。“西门袁氏曾是古时明州的望族,袁子诚是西门袁氏的始祖。北宋灭亡后,时任临安知府的袁子诚随赵构南渡,继而定居明湖。袁子诚死后,他的女儿买下花屿三百多亩田地,捐给了湖心寺作为广生田。寺院感激她,就在寺内立了一个袁家祠堂。后来,这个祠堂就成了这一脉袁氏的家祠。到了南宋末年,袁氏出了一个抗元大将。”

    “袁镛?”苏晓不太确定。

    “就是他,”秦复摸摸她的头,“袁镛英勇就义后,牌位被请进了袁氏祠堂,承担着保偌袁氏顺风顺水的重要任务。哪晓得到了明弘治年间,兵部尚书张时彻看中袁氏祠堂这块风水宝地,他见彼时的袁家式微,便强占了这祠堂。”

    “这还得了?”苏晓皱眉,“别说在过去,就算是现在,这件事也是顶了天了。”

    “所以,袁家立马和张时彻打起了官司。”秦复说下去,“但奈何张时彻位高权重,这场官司愣是扯皮了几十年,直到张时彻卸任,袁家才胜诉。”

    “祠堂那块地还给袁家了?”

    “并没有。”秦复苦笑。“张家赔了袁家一笔钱,让袁家在别处买地重新修了祠堂。”

    “想必新址远远不如花屿。”

    “所以这一脉袁氏再无大起色。”

    苏晓笑了,“我们能否多讲点科学?或者人定胜天之类?”

    “我从不相信人真的能胜天。”秦复说,“……很多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苏晓想想这些年的遭遇,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时候,秦复说:“月湖桥就在前面,我们去哪里看看吧?”

    苏晓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抵触这座桥。

    是因为那个梦吗?梦里,宋晚云说不甘心,接着将她推下桥去。虽然在梦境中,苏晓并没有具体地感受到湖水的冰冷,但是每每想起这个梦,她都会周身涌起寒意……

    这个梦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秦复低头问她:“晓晓,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苏晓微笑,“走吧,我们到桥上看看。”

    秦复牵着她走上月湖桥。

    “上次来明湖,我和蕴华也逛了这座桥。短短一个月内,竟然来了两次。”秦复半开玩笑地说。

    “我总共来过两次。”苏晓望着碧绿的湖水,“上一次是几年前和思楠来的,第二次是和你。如果梦里那一次也算的话,那就是三次。”

    “是指梦见晚云那一次吗?”

    “是的,”苏晓扶着栏杆,望向湖的西面。“那种感觉特别真实,就像我在现实中见到她似的。”

    秦复凝视着她问:“她跟你说话了吗?”

    苏晓摇了摇头。

    秦复不追问,他揽着她,指着湖西方向说:“月湖西面是共青街,晚云家原来就在那一带。”

    苏晓想起李秀龄之托,于是问:“月湖里是否有一所明湖二中?”

    “是的,晚云就是在那里读的高中。”

    苏晓心头一震。

    宋晚云是明湖二中的,李秀龄的朋友也是明湖二中的。李秀龄还说“休对故园思故人”,她当时的情绪是那样微妙……不知道为什么,苏晓竟生出一种不详之感。她应该让秦复知道李秀龄的事吗?

    “不,不能让他知道!”

    这声音似在耳边,又像是她的大脑中的一个意识。

    秦复拍拍她的手,“晓晓,怎么了?”

    “秦复,我们能去明湖二中看看吗?”苏晓问,“建在湖中小岛上的学校一定很浪漫。”

    “我原本就有这个安排,”他笑了,“走,这就带你去。”

    他们走过月湖桥来到竹屿,很快就到了明湖二中。

    明湖二中是浙江省一级重点高中,浙江省首批示范性高中。学校始建于1912年,历史悠久。它座落于明湖市月湖南端的竹洲上,绿树成荫,四面碧水环绕,环境十分优美。

    今天是周六,校园十分安静,秦复与苏晓一行四人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逛着。学校并不大,没多会儿功夫,他们就把学校逛了一圈。苏晓拍了几张学校的照片,当然她没说是为谁拍的。

    现在,他们正站在学校北面临湖的栏杆前,自南向北地遥望对面的花屿。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将湖水变成一池金辉,煞是好看。

    “真羡慕秦涛妈妈,能在这样美丽浪漫的学校里上学。”苏晓由衷赞叹,“如果我能在这里念上学,我可以一辈子不毕业。”

    秦复笑了,“真是小孩子心性。”

    “谁叫这里这么美呢?”苏晓摇他的胳膊,“想必月湖的讲学历史相当悠久。”

    “没错。”秦复背对月湖看向眼前的教学楼。“其实早在一千年前,竹洲就是文人墨客讲学之地,堪称浙东的学术中心,多间书院曾在此起落。1912年,竹洲正式创办了现代意义的学校,也就是‘宁属县立女子师范学堂’,从此开始书写明湖二中的辉煌历史。”

    “竟然还是一所女子学校,”苏晓惊叹,“可见浙东经济之发达,思想之先进。”

    “是的,”秦复自豪地笑了。

    “……秦涛妈妈当年一定是个读书用功的女孩儿。”

    “那时候她一心求学,和同学不太来往。”

    莫名地,苏晓想起那个外滩天主堂婚礼的梦。梦中,宋晚云的姐妹团中有一位不合群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苏晓就是觉得这位女子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她越想越觉得这位女子似曾相识。

    她试探问:“秦涛妈妈当年读书的时候,有要好的同学吗?”

    秦复一愣,“怎么这么问?”

    “我又想起你们婚礼上那位不合群而且面露不悦的女子,”苏晓说,“她是秦涛妈妈的好朋友吗?”

    “傻孩子,”秦复摸摸她的头,“如果她与晚云要好,又怎会面露不悦?”

    “可若是不要好,又怎会加入姐妹团与秦涛妈妈合影呢?”

    “那堆人并不都是好朋友,凑热闹者不在少数。”

    可是那位女子并不像爱凑热闹的人啊!

    苏晓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察觉秦复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她只好说:“是我胡思乱想了。秦复,我有点饿了,我们可以回去吗?”

    秦复马上拉着她的手,“我们这就回酒店吃饭。”

    他们从学校西门出了月湖公园。

    在酒店用完晚餐后,他们没有再出门。待到晚上九点,洗净一身疲惫的他们来到东面的落地窗前,欣赏三江口的绚丽夜景。这个房间的视野极好,从这里俯瞰夜色中的三江口,当真震撼。

    秦复指着楼下那条南北向的马路说:“晓晓,这条是‘车轿街’,是明湖的一条老街,它在日本的名气可比在国内大得多。”

    “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呢,”苏晓不好意思了,“它是如何扬名东瀛的呢?”

    “自唐以来,日本人西渡来华,大多数从明湖上岸。到了南宋,明湖成了佛教圣地,车轿街附近佛寺密集,而且离码头和市舶司很近。因此,日本来访的僧人大多在此落脚。”秦复悠悠说着,“车轿街就这样渐渐聚集了许多画坊,专门制作佛画销往日本。因此,车轿街渐渐在日本出了名。”

    “明湖人的经商能力没得说,”苏晓由衷称赞,“也许,这也和明湖的地理位置有关。”

    “是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秦复说,“沿海多山地区不适合农业发展,如果不做海外贸易,哪有出路?”

    苏晓点点头,“明朝为防止民众与倭人勾结而禁海,老百姓活不下去,以致官逼民反。最后朝廷不得不在福建月港重新开放海上贸易。”

    “没错,中外贸易是双赢的。切断海外贸易,又不提供新的资源,那就等于断了沿海人民的生路,民众不反抗才有鬼了。”他指向那三江交汇之处,“晓晓,你看,那就是三江口。如你所见,就是三条江交汇的地方。这三条江分别是姚江,甬江和奉化江。三江口是明湖最早的港埠。”

    “好象早在唐朝时期,明湖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了?”

    “是的。唐朝时,明湖就与扬州、广州并列中国对外开埠的三大港口。”秦复显然是自豪的,“那时候的三江口桅樯林立,千帆待发,极其繁华。”

    “现在也很繁华。”苏晓望向那三江交汇处,“江上大桥众多,可以介绍一下吗?”

    他指着西北方向说:“那座桥是新江桥,桥下是姚江,桥的北边就是明湖的老外滩了。你再看东北方向,连接老外滩和江东的是甬江桥了。”

    “那条江就是甬江了?”

    “是的,甬江桥北面那座桥是外滩大桥,”他指向某处,“看到桥东头那座大楼没有?”

    苏晓望过去,“是那栋有点像玉米的楼吗?”

    “就是它,”秦复揽着她,“大名叫明湖财富中心,但由于外型酷似玉米,人们便称它为‘玉米楼’。”

    “如此气派不凡,想必大有来头。”

    “它所在这块地方原先是明湖渔轮厂的,后来滨江大道改建,渔轮厂搬迁,玉米楼便取而代之,拔地而起。”秦复又为她作介绍,“明湖渔轮厂的前身是由六家小船厂组建的浙江省轮船公司明湖分公司的船舶修理组,1957年,更名为明湖船舶修造厂。1988年,他们生产的8154型冷冻艉滑道托网渔轮,可那是当时最选进的渔轮呢!”

    苏晓点点头,接着指向一座大桥,“那是灵桥吗?”

    “不,那是‘江厦桥’,底下是奉化江。”他指给她看,“江厦桥往南这座才是‘灵桥’,也叫‘老江桥’,它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真是看不出来,”苏晓惊叹,“单说这样式,即便放到现在也不过时。”

    “而且饱经战火也仍然屹立不倒,”秦复很是自豪,“所以它在明湖人心中的地位才如此之高。”

    “难怪不叫‘甬普’而叫‘灵桥牌’了。”

    “哈哈,是的。”

    苏晓环抱住他,由衷说:“秦复,你很爱你的家乡。”

    “谁不是呢?”他抚着她的秀发,“晓晓,你想回南京看看吗?”

    苏晓摇摇头,“此心安处是吾乡。”

    “傻丫头,”他叹息,“睡吧,明天我带你游六门去。”

    “我不想动了,”她耍赖,“你能抱我吗?”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还有什么要求?”

    她搂着他的脖子问:“你能给我唱《外婆谣》吗?”

    “没问题,”他很是痛快,“谁让我们男人的权利领先了女人三百年呢!”

    她心满意足地吻他的面颊。

    他哈哈一笑,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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