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洁白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遥不可及。热烈的阳光跨越漫长的空间穿过枝叶在玻璃窗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金风拂过，枝条摇曳，玻璃窗上的树影也随之舞动起来，同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它们像在交谈着什么，又像在吟哦着什么……
沈明玉凝望着这迷人的秋色，觉得心灵的皱纹被抚平了。
“明玉，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好长时间了，该回去了。”一旁的耿冰川对她说。
她轻轻摇头，“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你还有胜男，”耿冰川说。“你还有他。”
“他们都不属于我。”沈明玉笑得自嘲。“我有的，只是这一副躯壳。”
耿冰川看向楼下说：“你看，他们在楼下等你呢！”
沈明玉顺着他的目光向楼下望去，她看到了周思楠，苏晓，周成岳，周胜男等等，然而她对他们摇了摇头。接着离开窗户，坐回到椅子上。
“冰川，我不想再过那种假惺惺的生活。”她说。“我不想再假装自己很喜欢那个圈子，假装自己很享受那些物质，假装自己很爱那个人……我不想再演了，我受够了！”
耿冰川叹息着说：“对不起，明玉，是我利用了你。”
沈明玉却说：“冰川，那是我的福份。我是父母和弟弟们需要帮助，这才跟了周成岳的。但是不管怎么以样，我到底还是破坏了思楠妈妈的婚姻，这就注定了我所享受的金钱和物质都是肮脏的。我用它们来帮助你，反而让自己心安一些。从这个角度说，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你？”
“明玉，不要悲观。”耿冰川说。“你还有生命，还有未来，所以你必须回去。”
然而沈明玉却倔强地说：“冰川，我不走，我要陪着你，虽然我知道你的心是属于思楠的！”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沈明玉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她赶紧走到窗边朝楼下望去。
“那是思楠的妈妈！”沈明玉愕然。
耿冰川眼睛一亮，赶忙望向楼下，看到了一位略肥胖但是面相十分和善的中年女士。他忙问：“明玉，那是思楠的妈妈？”
“是的，她叫梁自如。”沈明玉纳罕。“她来做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梁自如便对她说：“明玉，快下来！成岳和胜男都需要你！”
沈明玉喃喃地问：“梁女士，您不恨我吗？”
“真正犯错的是周成岳，你也是个苦命人。”梁自如说。“快下来，思楠也在等着你呢！”
耿冰川也说：“你看，她原谅你了。”
沈明玉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望着梁自如，不住地流泪……
某私全科医院。
周思楠的母亲梁自如在秦涛司机老何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到得病房，梁自如发现周思楠也在，于是她提议让老何陪周思楠下楼散步聊天，自己一个人陪着沈明玉。
“妈，你一个人看着她没事吧？”周思楠不放心。
梁自如白了女儿一眼，“难道你还怕我拔她管子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周思楠很是心虚。
“那你就出去和老何聊聊天，我跟明玉说说话，虽然她听不到。”
周思楠见母亲那一声“明玉”叫得颇为亲热，也就放下心来，和老何一道出了病房。最后，他们来到医院的后花园，挑了一张长椅坐下。
一老一小像朋友似地聊天。
“思楠，你真的能接受我和你妈妈在一起吗？”
“当然，我衷心祝福你们。”
老何感激涕零，忙说：“思楠，我虽是你妈妈的新丈夫，但是，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
“谢谢你，老何。”周思楠明白他的好意。
老何很欣慰，接着小心翼翼地说：“思楠，秦涛一直很难过。”
周思楠没有回话，只是叹息。
“……洪水是谁也不能预料的。”老何也在叹息。“秦涛把耿冰川带去宝琳村是有私心，但是他没有恶意。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
周思楠低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喜欢耿冰川，耿冰川也喜欢你。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否则耿冰川在天上如何安心呢？”老何这也是真心话。
周思楠嘲讽地说：“好好活下去就等于接受秦涛吗？”
“那倒不是。”老何笑了。“但是你可以不恨他。一个人若是心中常怀仇恨，那必定是不幸福，不快乐的。何况秦涛是无辜的。在耿冰川被冲走的那一刹那，秦涛也扑向了他。只是他的运气好，最后得以平安归来。思楠，命好不是错吧？”
周思楠悲从中来，不禁问：“为什么冰川的命就这么不好？”
“这是上天的安排，不是你我能参透，能左右的了。”老何苦笑。“思楠，别再和命运较劲了好吗？”
“老何，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思楠又是叹息。“……但是我无法快乐。只要一想到冰川，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快乐的资格。他死得那样凄惨，我实在忘不了……”
“唉，思楠，你实在太善良了……”
这边的老何在叹息，病房里的梁自如也是如此。
她正坐在沈明玉的病床前，望着那个昏迷的前夫的情妇，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苦命人哪。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帮助家人和耿冰川才跟的周成岳。你为了别人竟能这样牺牲自己。”
沈明玉没有反应。
“你明明那么喜欢耿冰川，却想方设法地促成他和思楠，这份痴情与大度，我是真的佩服你。”梁自如自嘲地笑了。“其实我自己也应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会守在周成岳身边，天天跟他斗个你死我活，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所幸最后我离开了他，又幸运地遇到了老何。老何让我体会到，做一个被丈夫疼爱的女人是多么幸福……”
说到这里，梁自如长长地舒了口气，温柔地说：“明玉，我不恨你了，我原谅你。”
沈明玉还是没有反应。
梁自如说下去：“明玉，我听医生说，你是出于个人的意志而昏迷的。我不懂这些复杂的医学道理和你们年轻人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我要说，无论你的梦境再美好，那终将是虚幻的。你的人生只能在现实中继续。所以，快点醒来吧。”
见病床上的人儿仍然没有动静，梁自如又说：“虽然周成岳一直没有和你办理结婚手续，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还有胜男，我听说，她在家里天天哭着找妈妈……”
说到这里，梁自如掉了眼泪。
她也是母亲，知道三四岁的孩子根本离不开妈妈。然而她说了这么话，沈明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不得不作罢，让病人好好休养。
就在步出病房的那一刹那，梁自如听到一声低吟。
她先是一愣，接着马上跑到病床前。果然，沈明玉正紧皱着双眉轻轻摇着头，似乎在挣扎着从梦境中走出来。
梁自如马上对她说：“明玉，快醒来，不要再迷失自己了！”
沈明玉的挣扎更明显了，但她还是没有醒来。梁自如壮起胆子，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摇了几下。摇完之后，沈明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梁自得又惊又喜。“天哪，我还有这个本事呢！明玉，你等等，我先去叫老何，不不不，我应该先叫医生……”
就这样，沈明玉从连续十天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不到一个小时，周成岳赶到了。
沈明玉发现他憔悴了不少，两鬓的白发也多了一些。沈明玉不想看到他，将头撇向一边，不想却看到了一瓶“北极星”。她不禁想起这些年周成岳对她的供养，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怎么样，还疼吗？”
周成岳温柔地问，好像那些争执从未发生。
“我很好。”沈明玉的声音虚弱又冰冷。“孩子……没了。”
周成岳凝视着她说：“是而且以后你也很难再生育了，你很难过吧？”
“是你难过吧？”沈明玉冷笑。“又是思男，又是胜男……好不容易真的来了一个男孩，却是这样没了。”
他却轻飘飘地说：“没了就没了，那是我的命。你呢？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有能力决定自己怎么办吗？”
“很好，你还知道自己的斤两。”周成岳冷笑。“你给我听清楚了：你那两个没用的弟弟都是靠我生活，我一句话，他们两个立马没饭吃。更别提胜男了。我要是不高兴，你见都别想见她一面。所以你要造反，先得想明白后果。”
沈明玉也是冷笑：“真可惜，那辆车没把我撞死。”
“这是老天开眼。老天也看不下去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周成岳甚是得意。“老天就是要你活着，就是要你继续伺候我。不过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我相信你的演技。”
沈明玉深吸一口气说：“你出去！”
“放心，我很忙，马上就走。”周成岳又是冷笑。“不过走之前我要告诉你，等你康复出院，我们马上去民政局登记。”
沈明玉一怔，“你说什么？”
“以后你将是我的合法太太。你要是再跟其他男人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法律会收拾你。”周成岳边说边起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沈明玉哀求他：“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是什么出色的女人，折磨我这个蝼蚁给不了你成就感！”
“放了你？”周成岳耐着性子问，“你自己走，不要胜男，对吗？”
沈明玉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带着胜男走？”周成岳失笑。“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不过你刚刚说的没错，跟我比，你就是一只蝼蚁，可我就是喜欢折磨你这只蝼蚁。”
沈明玉气极，“……你疯了！”
“没你疯！”周成岳敛起冷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受我供养，吃穿用度都是顶级不说，一家老小还都靠我吃饭。可是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是谁先对不起谁？”
沈明玉不愿回想那些被父母和弟弟逼迫着当人家情妇的回忆，她捂住了耳朵，大叫着：“你给我出去！”
周成岳露出满意的笑容，潇洒地离开病房。
沈明玉抱着枕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