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二天，自得其乐工作室。
苏晓专程来找周思楠，和她聊聊程明远的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周思楠冷哼。“晓晓，你别又被他灌迷汤啊。”
苏晓点点头。
“真不知道当初你看上他哪里？”周思楠满脸嫌弃。“又瘦又矮小，我都没办法把他当成男人看。和这种男人恋爱，让他踮起脚尖亲吻自己，让那瘦小的身体在自己身上蠕动……光是想，我的胃都要翻江倒海。”
“思楠！”苏晓受不了了。“非要说得那么难听吗？”
周思楠没一点好气，“再难听也是事实。除了那小鸡似的身板，我还讨厌他那阴郁的气质。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又贪婪又畏缩，让人特别不舒服。”
苏晓也觉得当年自己是昏了头了。
周思楠突然问：“晓晓，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苏晓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周思楠说：“程明远知道苏敏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于是假意称颂苏敏如何伟大，目的是要博你的欢心。你被他的花言巧语感动，接受了他。其实，你的这种感动根本不是爱情，你还是爱苏敏。”
言之有理，苏晓苦笑。
“巧言令色，鲜矣仁。”周思楠提醒她。“你不要再听他忽悠了，赶紧与之作个了断。秦先生待你不薄，你可别让他失望。”
苏晓笑了，“你怎么说得我要和他旧情复燃似的？”
“因为你变漂亮了。”周思楠说。“当然不是指她的容貌，而是你的装扮。”
就拿今天来说，苏晓化了淡妆，穿着浅紫色丝质衬衣，黑色半身裙，黑色高跟鞋，再加上那烫得微卷的乌亮长发，使得她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女人味，甚至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魅惑……初恋再现又画风突变，周思楠不得不浮想联翩。
“思楠，别乱想了。”苏晓清楚她的心思。
周思楠说：“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秦先生怎么想。”
“女为悦已者容，秦复这样的男人怎会不懂？”苏晓嫣然一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思楠，我是故意让秦复起疑心的。”
周思楠不明白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晓问：“思楠，那位老人是不是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周思楠摇头。“刚找了几天，进展果然不如预期的顺利。”
苏晓纳罕：“按道理，他应该就住在那超市附近的。”
“梁自得担心被秦先生察觉，所以放不开手脚。”
“是了。若非忌惮秦复，梁大哥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找到人。”说到这里，苏晓狡黠一笑。“所以，我要在秦复的后院放把火。”
周思楠一愣，“你想做什么？”
“既然程明远要打我的歪主意，我就顺势而为，就让他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苏晓把玩着自己的秀发。“然后我再卖秦复一个破绽，让他察觉我与别的男人在暗中来往。如果他真把我当回事，应该会有所动作吧？这样一来，兴许能分散他的精力，梁大哥那边找人就方便一些。”
周思楠歪歪头，“围魏救赵？”
“算是吧。”
“那程明远岂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周思楠不免兴灾乐祸。“喂，这厮到底知不知道你结婚了？”
“我一早就跟他讲了。”苏晓说。“网络上不是有我密嫁富豪的传闻吗？他肯定看到了，正向我旁敲侧击呢。”
“他想勾搭富豪太太，来个财色双收？”周思楠冷笑。“他还真是骨头挑最硬的啃啊。”
“他这就是咎由自取。到今天还想打我的歪主意，那我就新仇旧恨跟他一起算。”
周思楠知道这“新仇旧恨”是什么意思。她一点都不同情程明远，但是她忧虑秦复会作出超出苏晓预计的反应。
“晓晓，秦先生可不简单哪。”她说。“如果他真误会你和程明远有什么，你想过后果吗？”
苏晓轻描淡写地说：“他肯定不会让程明远好过。至于不好过到什么程度，就看程明远的造化了。”
“那你呢？你想过秦先生会怎么对你吗？”周思楠问。
苏晓摇摇头说：“无论他做出什么反应，都能反应他的某种态度。我总觉得，他的温和只是一副面具。”
“老实说，我很希望有人治一治姓程的，但是你的做法太冒险了。”周思楠心里没底。“你就这么想找到那位老人，这么想解开迷团吗？”
“我一定要找到他。”苏晓倔强起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秦复和我，我们三个人究竟有什么关联，我一定要弄明白。”
周思楠知道是劝不动她了，只能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把程明远拎到秦复面前。”苏晓说。“程明远过两天要来这边出差，届时我会请他吃饭，我就选一个秦复最爱去的地方。”
周思楠大惊，“你要这么刺激秦先生？”
“我会把握分寸的。”苏晓拍拍她的手。“思楠，这件事不要告诉梁大哥好吗？我不想给他压力。”
“你真的没问题？”
“放心。”
周思楠只能由得她。
离开“自得其乐”后，苏晓回到思敏工作室，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打道回秦府。
此时秦复也在家中，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文件。除了他手里的几张，前面的茶几上还摊着不少。他看得非常专注，大都市的繁荣光辉透过巨窗投射到在他身上，这个画面有一种舒适的静谥。苏晓远远观之，心湖也随之平静了。
“晓晓？”
他唤她，但没有抬头。
“是我。”
苏晓径直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她这才发现在茶几上摆的都是钢琴琴谱，他拿在手中看着的也是。只是从纸张颜色看，这些谱子恐怕有点年头了。
“琴谱吗？”她问。
“嗯。”秦复把手中的谱子递给她。“我写的，你看看。”
苏晓接过琴谱，继而闻到谱子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芬芳，应该是某种花的香气。这香气似曾相识，她好象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她放下疑问专心看起琴谱。谱子写得很漂亮，是一首f小调的曲子。乐曲没有写名字，只在页眉处写了一行应该是日期的数字：“198568”。如果这是作曲日期，那这谱子的年头可够久远的。
苏晓指着茶几上的那排琴谱问：“这些谱子都是你写的吗？”
“是的。”秦复将茶几上的谱子摞起来。“都是年轻时候写的了，你手上拿的这首是我最喜欢的。”
“太厉害了！”苏晓好崇拜他。“你再次令我惊叹。”
“过奖啦。”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他摇摇头，“暂时没有。”
苏晓知道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多问。
“晓晓，这谱子你好好收着，有时间我教你弹。”他说。
苏晓如获至宝，“谢谢。”
秦复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他说：“这几天我都有空，你想去哪里玩的话，我陪你。”
“这两天有位老朋友来这边看望我，我已经说好请他吃饭。”苏晓的心砰砰乱跳，所谓的“老朋友”就是程明远。
“那好，等你方便了再说。”秦复也不多问。
“谢谢。”苏晓心里竟然酸酸的。“你太迁就我了。”
“傻孩子，这点小事算什么？”他爱怜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不会亏待你。”
“如果我犯错，惹你生气了呢？”苏晓不知道自己是在试探，还是某种渴望？
他笑了，“我照单全收，绝不怪你。”
苏晓心中一暖，依偎到他的怀中，像一缕飘泊的幽魂找到了归宿。
秦复拥着她，轻抚着她的秀发。无论这柔情是否纯粹，她都已沉溺其中。他一定是上天对她的恩赐，是命运对她的补偿……
思及此处，苏晓为自己欲借秦复之手报复程明远的计划，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
夜里十一点，苏晓躺在自己的床上，睡意全无。
她反复翻阅秦复给她的琴谱，最终发现，自己无法凭借那些音符去破解一个男人几十年的过往与秘密。她可以断定，这个年代久远的谱子背后必有故事。
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页眉上的“198568”，是指一九八五年六月八日吗？这一天是个什么日子，她不知道。但她永远记得，一九九八年的六月八日是她父亲苏敏命丧车下的日子。苏晓为这个巧合揪心。
突然，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看，是程明远。
“晓晓，在么？”
苏晓回复：“在。”
“这么晚还没睡？”程明远的回复也很快。
“嗯，看一会儿琴谱。”
“琴谱？”他似乎颇为意外。“你正在学钢琴吗？”
“是的。”
“真希望能有机会听你演奏一曲。”
“不急，还是先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吧。”苏晓冷笑着打字。“你是后天到京吧？我想请你吃晚饭。”
“乐意之至：）”
苏晓没有马上回复。
她将秦复的琴谱整理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让它和苏敏的照片待在一起。收拾好一切之后，苏晓才慢悠悠地回复了程明远两个字：
“晚安。”
此话一出，两千多公里以外的程明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这么晚了，苏晓还在和他聊天，想必她那年老的丈夫睡着了。五十几岁的中年人当然熬不得夜，只能早早睡去，丢下年轻的太太独自面对漫漫长夜。有钱又怎样？照样跑不过岁月，管不住年轻漂亮的老婆红杏出墙。
照目前的形势，他再度拿下苏晓只是早晚的事，再也没人做他的绊脚石——
程明远所谓的“绊脚石”指的是苏晓的母亲简欣，那个神经兮兮但眼光极其犀利的女人。程明远一看到她就犯怵，他恨她那双眼睛，他总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那双眼睛前是无所遁形的。正因如此，当年他费了好大劲才绕过简欣骗到苏晓。
多么幸运，她死了。
这个神经病似的女人再也不能成为他征服苏晓的障碍。
征服苏晓意味着什么呢？
她能满足他的欲望和虚荣心，还能证明他有本事。他甚至还能通过她去利用那个有钱的老男人。程明远之所以这样东一个西一个的勾搭，除了欲望和虚荣心，同时也是想利用那些女人为自己做些或大或小的事。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明远，在不在？”
“亲爱的，睡了吗？”
两位前女友给他发来了消息。虽然程明远认为她们不过是尘羹土饭，但还是应付了几句。对头脑灵活又经验丰富的他来说，这点伎俩信手拈来。
打发完这两个女人后，另外两位刚结识的女网友又和他聊了好一会儿——程明远把所有交友软件装了个遍。
“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女人。”
程明远认为只有金钱和女人才能向世人证明自己，才能狠狠地打脸那些背地里笑话他“矮子”“残废”的人。他的一切自尊自信都建立在这两个条件之上。那因为贫苦的出身和瘦小的躯体而产生的自卑，已经渗入他的骨髓，支配着他的一切行为。
但是现在他对其他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满脑子都是苏晓，满脑子都是征服她的欲望。他想起他曾经在她那美丽的身体上获得的快乐，回味无穷。
他想着，憧憬着，身体热烫。
“明远，还没睡呢？”
程太太田淑英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程明远问。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轻薄的丝绸面料益显体态肥胖。她今天晚上加班到九点多，到家后，孩子早被婆婆哄睡着了。她先去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在她的粉脸上亲了又亲，最后才收拾自己。各种洗刷完毕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与满脑子绮想的程明远不同，田淑英全身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疲惫，十分憔悴。若在平时，程明远对这样的田淑英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但是现在不同。此时他的身体里充斥着各种激情，这些激情迫切地需要一个载体变成现实，于是他一把拉过田淑英。
聪明的田淑英心领神会，尽管她并不理解丈夫这突如其来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