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帝陛下爱德华一世在宴会一开场就出现, 是安娜没有想到的。他看上去气色尚好，似乎略有些消瘦，但应该已经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了。
皇家与贵族礼仪, 是每一个贵族子弟自幼必须要掌握的。安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行礼, 等她躬下身去，才发现身侧的伴侣身躯依旧挺得笔直，她惊了片刻，忙拉了对方一下。对方似乎这才意识到要行礼，不情不愿地躬下身来。
安娜暗自发笑。
“平身。”皇帝陛下威严地出声道，看到大家都直起身来, 将视线投向他，皇帝高声道：
“今日举办这场晚宴, 为的是给我们帝国最出色的科学家们践行。临高山脉, 五千多年了，人类一直未曾探索穷尽。这是时隔三年的又一次行动, 我十分看重。大家知道，最近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变故, 匪夷所思，难以解释, 我们的这个世界似乎出了点问题, 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界起源于临高，临高创造了世界。所以我们要回到临高去, 登到最高的山顶，才能观测到最为准确的数据。这是一项难以完成的挑战，多少年来，无数勇者前往, 都失败而返，甚至半途殒命，但我们仍然前赴后继。
“我敬佩科学家们的探索精神，原本这只是民间的活动，但今年我决意以故去的艾琳娜公主的名义设立科考基金，向密斯特里安大学麦考莱·博宾顿教授为首的科考团进行资助，此项科考行动受到帝国的全力支持。希望科学家们能获得新的成果，尽快查明世界变化的原因。
“来，博宾顿教授，请出列向大家示意。”
皇帝陛下抬了一下手，指向下方被众人簇拥着的博宾顿教授，博宾顿教授脱帽出列，向皇帝陛下鞠躬行礼，又挥舞着帽子向四周示意。场中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面带微笑看着他。
皇帝不再讲话，看向一旁的礼官。礼官会意，出声道：
“请博宾顿教授说几句话吧。”
下方宴会大厅之中搭建了一个小高台，博宾顿教授几步迈上去，激情澎湃地开始发表他的演说。他全面介绍了自己这许多年来对临高山脉的研究，自己经历了多少困难，又是如何不放弃的。
就在他滔滔不绝时，安娜看了一眼身侧的布林肯，道：
“你是什么时候和梅森交上朋友了？”
布林肯笑道：“这是缘分，我与梅森博士的妹妹普莱达小姐偶遇了一回，去她家中做客，我们很聊得来。”
“梅森？”安娜没有回应布林肯的话，隔着布林肯喊了一声梅森。她察觉到梅森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今天一言不发，见到她也不打招呼。
“教授……”梅森迟钝地回应道。
“你没事吧？”安娜蹙着眉问他。
“没事，就是我不大适应这种场合，我太紧张了……手都在发抖。”梅森嗫嚅道。
见他如此回答，总算说出一句长句子来，安娜松了口气。梅森完全不曾出席过贵族宴会，更别提皇室宴会了，紧张倒也是人之常情。
“病好点了吗？”安娜关心问道。
“已经好了，多谢您关心。”梅森回应。
“我能问问你的伴侣是谁吗？”布林肯此时插话问安娜。
安娜瞥了他一眼，笑而不答。而安娜身旁的银面伴侣，微微偏过头，向布林肯投来冷冷的目光，他蔚蓝的眸子中含着敌意。
“是不是那位猎人团的高个子女孩？”布林肯嘴上问着安娜，眸光却锁定在银面伴侣的面庞上。
“只是一位不愿露面的同事罢了。”安娜的回答依旧一成不变。
“好，我不多问。”布林肯已经在内心确认了答案，含笑扭过头去。
博宾顿教授慷慨激昂的讲话终于告一段落，满场响起掌声。礼官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大家四散而开，乐队奏起悠扬的音乐，热闹与喧嚣卷土重来。
又有一大群贵族围上前去，将这位教授包围在中央，向他攀谈。
老教授一辈子都没获得过这样的殊荣，被耳畔此起彼伏的吹捧搞得有些飘飘然，晕头转向地应付着。
而尽管安娜想要躲藏起来，不与人来往，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追着她围了上来。显然是之前在人群中已经看准了她的位置，此时人群一散开，就立刻上来了。
不过他们并不是那些趋炎附势或别有目的的贵族，而是受邀赴宴的科考队成员。都是一些年轻学生，因为久仰安娜大名，今日能在宴会上看到安娜，便兴奋又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结交。
安娜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四男一女。竟然还能有一个女孩子加入科考队，是安娜没有想到的。此前的体能测试，除了尼雅似乎没有女孩子通过，也不知这女孩是何来头。
一番交谈，得知这群年轻人都是密大的人。女生是其中的带头人，也是一位罕见的黄种人，名叫费丽，阿亚新移民。
她的父母亲都是科学家，父亲是地质学家，母亲是植物学家，而她自己也专攻植物学。她竟然已经是一名助理教授了，此次也是得到了机会，代替她们年事已高、无法再去临高山脉的植物系系主任奔赴临高考察。
剩下的四名男生，都是费丽队伍里的帮手，主要负责植物方面的勘查工作。
费丽的拉莱耶语很流利，但仍然带有一些口音，交谈中会冒出几句阿亚语。阿亚语使用表音表意结合的文字，发音饱满，字与字之间比较孤立，语法整体非常近似于汉语。安娜会一点阿亚语，但还未到可以熟练交流的地步。
正交谈间，又围过来一帮人，这伙人安娜很熟悉了，是密大动物学系的几名研究学者，此外还有生物化学的学者，因为早就和安娜相识，只是过来简单打个招呼。
此外，历史学系、地质学系和物理学系的代表人物也在场，不过此时都围在博宾顿教授四周。
安娜好不容易摆脱人群的包围，拉着身旁的伴侣躲到了大殿偏廊。她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神主啊，真是受不了。”
银面伴侣发出一声轻笑。
安娜鼓起面颊瞪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歹也是个贵族，怎么连这场面都应付不了。”四下无人，银面伴侣终于发话了，听那清冽如泉的女声，不是尼雅又是何人？
“你来试试？仗着自己戴着个面具就可以装高冷，不说话了。还不都是我在应付？”安娜没好气道，随即探手摘掉了尼雅的面具。
面具下，尼雅那张漂亮的容颜正带着温柔的微笑。
“那我有什么办法嘛，我又不是你的异~性伴侣。你非要我陪着来，那就只能我装成男子，蒙着面不说话了。”尼雅笑道。
“说得好像你很放心我一个人来似的，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是我逼你陪我一起的吗？”安娜挑眉道。
“没错，是我求着一定要来的，多谢麦克莱恩小姐成全。”尼雅很没有求生欲地怪腔怪调地说道，结果惹得安娜掐她脸蛋。
嬉闹放松了一下，尼雅抓了抓发鬂，苦笑着对安娜道：“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呀，我这头皮太紧了，难受极了。”
“是我下手太重了吗？我帮你按一按。”安娜心疼地抬起手来按住她的两侧发鬂，帮她松弛头皮。
尼雅并非为了这一次宴会而剪了短发，长发或短发她自己其实无所谓，短发反而省心不费事。但安娜却坚决不愿意她剪，为此她们专门向猎人团的胡赛老爹借到了乔装用的假发套。猎人们有时也会做一些特殊的潜伏任务，需要乔装，因而这类装备都是齐全的。
安娜为尼雅梳头束发，将假发套紧紧固定在她头上，因而才会显现出非常自然的真发效果。只是苦了尼雅的头皮，一直被拉扯着，好生难受。
尼雅自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赞美道：“你今晚很美，安娜。”
安娜笑容欣然，这已经是今晚她第三次听到尼雅的夸赞了，这人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就是让布林肯看到了，我有点不爽。”尼雅补充道。
“噗……”安娜笑出声来，“你还在吃他的醋呢？又是布林肯，又是约翰·兰开斯特，你这吃的都是什么无端的飞醋呀。”
“可我就是很气啊，你父亲怎么乱给你牵红线。”尼雅赌气道。
“别气了，他牵的红线现在估计都不算数了，我还是自由身，还是……你的……”
安娜话还没说完，尼雅忽而听到了远处走廊门口传来脚步声，急速反应之下，她忽而一侧身，揽住安娜的腰部就将她圈进怀里，以自己的后背去对着身后的来人。同时顺手拿过安娜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回脸上。
安娜伏在她肩头，因为今夜穿了高跟鞋，她此时的身高和尼雅相差得不多。透过尼雅的肩头，她能看到远处走来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由于此时安娜和尼雅身处走廊的黑暗阴影之中，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并未发现她俩的存在。
而尼雅和安娜敏锐的听力能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并且安娜还能看清他们的样貌。一人高大魁梧，须发银白，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身姿挺拔，并无老态。一人则是她们刚才见到过的皇宫侍从长。
侍从长取出了火柴，为老者点燃了雪茄。老者眯眼抽着，就听侍从长道：
“陛下为西北公司开了新的便捷通道，东部铁路的事，就暂时搁置吧。”
“陛下这是不打算和萨尔斯堡公爵家撕破脸皮了？”老者冷然道。
侍从长被老者的口气吓了一跳，忙道：“敬爱的亨廷顿勋爵，您说话小声点。我知道这一系列事件让您利益受损，但现在并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哼。”老者轻哼一声。
“您并不知道白玫瑰家一直在暗中盘算些什么，他们现在可能冲着临高去了。陛下认为临高是现在的重中之重。”侍从长道。
“你们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亨廷顿吐着烟圈问道。
“盾马团的内部消息。”
“呵呵，原来号称铁板一块的盾马团也生了虱子啊，我能知道是谁吗？”
“不归您管的事，您就别多问了。”侍从长很谨慎，没有随便回答。
“我坚持想要知道是谁。”亨廷顿在这个问题上却很执拗。
侍从长似乎是拗不过他，终于是凑近了，低声道出了那人的名字。声音太小了，尽管尼雅和安娜努力竖起耳朵听，依旧未能听清。
亨廷顿听到名字却忽而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他，关于白玫瑰家对临高的图谋这条消息，你们也是刚接到的吧，我好像在宴会上看到这个人了。”
安娜和尼雅悚然一惊，她们意识到，盾马团的内鬼可能现在就在宴会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日因临时加班去做疫情防控，导致我这个榜单周上榜字数不够，所以在周四换榜前我要再更一章凑足字数。今天更了，周四就不更了，周五看情况，我给大家加更一章，就算补了上周日的那章。
ps：文中提及的“白玫瑰家”，就是代指兰开斯特家族，家徽是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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