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尼雅走上前去, 从自己的口袋里中取出了一些零碎的铜加里，塞到那几个小孩子的手里。尽管只有四五岁年纪，对于世事懵懵懂懂, 这些孩子却也知道钱的重要性。他们几乎本能地就往尼雅的身上凑, 高举着紧紧攥着钱的手，不断地祈求着，并说着好话：
“神主保佑你, 真正的好人！”
“请再给一点吧。”
“您是灵神派下拯救人间的天使！”
尼雅身上就那么多零钱，全都给了他们，这些小孩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回家去。略显狼狈的尼雅走了回来，就看到了尤金面上戏谑的笑容。
“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尼雅，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他道。
“怎么？难道你从来没有给过这些人施舍？”尼雅奇怪地反问道。
“若要论起施舍，我不知道给了他们多少了，主动的, 被动的。呵，还有我父亲，几乎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作为南区灵教会的主教, 他可以说是整个伊斯罗廷最贫穷的教士了，入不敷出, 还要不断向外借钱度日。施舍……有用吗？不过是无底洞罢了。”尤金不无讽刺地说道。
尼雅一时没有接话，克里斯悄悄对尼雅道：
“你别介意，关于施舍这个事儿，尤金有情绪。他不是故意态度不好的。”
尼雅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理解尤金的情绪，并不在意。她倒是对克里斯这种及时调和队里潜在矛盾的行动力赶到了钦佩。
一众人继续向着目标区域进发。
他们走得不很快, 大约继续行进了15分钟，穿过一条条杂乱不堪又泥泞肮脏的小道，最后在翻过一道高高的铁丝网栅栏后，眼前总算出现了另外一大片棚户区，浓雾弥漫下，大片的建筑影影绰绰，透出一丝诡异的压迫感。
“这里就是东贫民窟最后的西南一隅？为什么会和其他的区域用铁丝网隔离开？”尼雅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尤金解释道：“因为这里就是南区贫民窟的三个帮派老大之一——金闵龙的地
盘。用铁丝网区隔开，是因为西南一隅算是他发家的地带，这里有供水厂，无限供应水，铁丝网是为了防止偷水的。
“他的好几个据点都安放在这里，这里大多数的人也都是他手底下的帮派成员，帮助他贩卖违禁药和枪支。他对这一块的控制力最强，眼线非常多，所以我们将这一块留在最后进行调查。
“今天来，肯定是要冒险了，难保等会儿会碰上什么事。但我老爹已经和三个帮派老大都打过招呼了，按道理说他们不会为难我们。谁都知道教会不好惹，我父亲出面了，他们以为是教会要查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我们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了。”
克里斯蒂安·罗兰有些好奇地问道：“三个帮派老大，都有谁？”
尤金回答道：“东贫民窟的金闵龙，人称‘龙爷’，主要干的是枪支和违禁药。南贫民窟的艾斯科巴，人称‘独眼艾斯’，主业是枪支和人口贩卖。还有西贫民窟的‘鬼手西川’，主要是干的违禁药和人口贩卖。这里面最强的是金闵龙，他是最早起家的，后来的独眼艾斯和鬼手西川分了他一杯羹，人口贩卖的生意金闵龙本来也没干，他说这活儿缺德，他不干。这个龙爷倒是有点门道，他不信圣教，拜一个很古老的阿亚神，宗旨是盗亦有道，干黑活的也要守规矩，不然不得长久。”
“呵，我觉得他们控水就已经极度缺德了，何况还贩卖人口、违禁药和枪支，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贝拉不禁冷笑着讽刺道。
克里斯从理性出发，道：“控水是手段，目的是控制贫民窟里的几十万人，创造利于自己统治的条件。这里面的黑帮现在形成了三家割据鼎力的局面，算是暂时维持住了平衡。金闵龙最讲规矩，和安德烈主教算是有点交情，因此我们最先调查东贫民窟，算是由易入难。其他两个黑老大的地盘就很难说了，他们很难搞，调查起来会更困难一点。”
“为什么北区没有黑帮势力？”尼雅问。
“南
区的区中心就在北区，原本教会力量不大的时候也是有黑老大盘踞的，但我父亲来了之后，对方就主动退出了。我记得大概是去了龙爷的手下混了。说起来，我父亲毕竟也是有‘白熊’的外号的，他对黑帮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几年他为了整顿整个南区，也组建了一个属于教会的武装小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清理了北区的黑帮势力，将北区的控水权牢牢握在手里。在这个地头上，没有武力寸步难行啊。”尤金道。
康彤悄悄在尼雅耳畔道：“暴力牧师安德烈·托洛茨基，我有幸见识过一次，平日里看着还挺和蔼，结果打起架来……真的很恐怖。”
尼雅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生动的画面，点了点头。
尼雅思索了片刻，问道：“所以托洛茨基主教推测黑市最有可能在南区的东部和南部贫民窟出现，这与黑帮势力有关吗？”
尤金道：“确实有关系，据我们探听到的消息，这些年黑市出现在东贫民窟最多，而且有人似乎见过组织黑市的牵头人，那是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阿亚人。而龙爷也是阿亚人，二者之间可能存在联系。南部的独眼艾斯曾经是龙爷手底下的干将，后来自己出来独立了。他的地盘上也曾有黑市出现，但只有一两次，怀疑他可能与组织黑市的牵头人也存在某种联系。
“此外，我们怀疑多宝阁的那个老板塞万提斯，他拐来做实验的那么多女人，可能就是从贫民窟这里买来的。他和做人口贩卖的独眼艾斯、鬼手西川应当有密切往来，因而事发后，他能够在贫民窟藏匿，并且还能从黑帮这里弄到逃出伊斯罗廷的身份和渠道。具体到底是独眼还是鬼手，我们倾向于是鬼手西川。这个人极度好色，他贩卖的人中，女性最多，与伊斯罗廷城内的红灯区联系紧密。”
“我感觉有些意外，阿亚人居然会成为伊斯罗廷贫民窟黑帮的老大。这些黑帮知不知道神秘世界的存在？”尼雅好奇问道。
康彤刚准备开口，克里斯就推了推眼镜，抢先解释道：“阿亚
人曾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曾经的霍姆因斯帝国对外殖民战争中，作为劳工或被迫、或自愿地从西大陆来到了中大陆。这些人都很勤劳，祖祖辈辈都从事着高强度甚至是高技能的劳动。
“伊斯罗廷工业大发展时期，这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成了产业工人。他们是最好的雇佣劳动力，深受企业老板的喜爱。但后来随着伊斯罗廷城市范围的扩张，很多工厂被迫搬迁，且在工会的不断推动之下，《劳工法》颁布，工人的用工成本也在不断的上升。这大大削减了企业老板能够获得的利润，迫使很多的企业老板将自己的工厂迁往外地，甚至海外。这些曾经伊斯罗廷的工人，就都失业了，开始大量流入贫民窟。
“因此贫民窟中，阿亚人相当的多，其次是卢刚联盟的黑人，白人占比则相当少。”
康彤被抢了话，瞪了一眼克里斯。克里斯笑着向她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康彤笑出声，一下没了脾气。
尤金接话道：“克里斯说的很对，你刚才施舍的那几个小孩子，不也都是阿亚后裔吗，只是可能因为混血，特征不大明显了。龙爷家里也是工人的后代，就是因为其父失业，他们一家子才被迫流落贫民窟。他自幼受尽屈辱，奋发图强习武练枪，几乎是凭着一股狠劲闯了出来。
“你刚才问黑帮知不知道神秘世界的存在，黑帮底层的人当然是并不清楚的，但高层多半都清楚。黑帮的人都很迷信，知道这世界存在神怪，尤其是龙爷，他知道冥冥之中自有神明，好像阿亚有句古话是这么说来着，我记不清了。他大概是隐隐约约能摸到神秘世界的边缘，毕竟他和组织黑市的牵头人有关系。黑市里可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要说黑帮的人不知道神秘世界，恐怕是说不通的。”
谈话间，他们已经逐渐深入了东区贫民窟西南隅的街道。这里的街道看上去就干净了许多，建筑也比之其他的地区更有规制，起码是正经建筑师规划设计，用比较统一的建材建造出来的，只是这些房屋都上了年
月，很破旧了。
街道上游荡着一些神色或凶恶、或阴狠的男人们，身上的衣物虽然陈旧，但并不破烂，看上去干净许多。但这些人或剃了光头，或缺了牙和手指，身上无一例外都有纹身，看上去也实在并不体面。
他们的眸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尼雅一行人，手不是揣在兜里、就是揣在怀里，尼雅一行人知道，他们此时已经暗中握住了身上的武器。之所以不曾对他们发起攻击，多半是因为上头有命令，对于教会的调查，他们心知肚明。
感官敏锐的一行人，已经察觉到远处的巷子里，有个负责报信的跑了开去。不多时，一个膀大腰圆、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皮质裘领的短外衣，内里赤着膀子、满身纹身的魁梧大汉，带着三五个小弟走上前来，拦住了尼雅等人的去路。
“你们是教会的人？”这个家伙是个光头，操着一口浓重的南区口音的方言，因为缺了一颗门牙，他说话有些咬字不清。
“是，我们是教会派来查案子的。安德烈·托洛茨基是我父亲。”为首的尤金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他其实可以轻易捏死眼前的这个大汉，但他不会这么做。不仅是他，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轻易掀翻这里的黑帮，但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跟我们走，龙爷要见你们。”光头大汉道。说罢他就很干脆地转身，领着他们往东北方行去，身边聚拢而来的帮派分子，则各回各岗，只有四五个人，将尼雅一行人簇拥在了中心。
“他们对教会很警惕啊。”尼雅轻声对康彤道。
“对，教会有力量彻底摧毁这里的秩序，清除掉黑帮的根基。这些黑帮人最忌惮的就是教会，他们知道教会是出于内部政治均衡的缘故，不曾把南区作为重点的传教地区，而作为了一个排挤边缘人的流放地。这些黑帮才能在夹缝中生存，教会吃肉，他们喝一点汤。因此即便安德烈主教和黑帮有交情，也是不得不防啊，毕竟不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康彤压低声音道。
不
多时，他们进入了一幢完全不像是贫民窟住宅的房子。这房子外观用生锈的铁皮围了起来，乍一看除了比较宽广，确实不很起眼，像是一幢废弃仓库。但一步跨入，内里的装潢却是惊人得富丽堂皇，且充满了阿亚的传统风格。屏风、蔺席、木质的家具和华美的照明灯笼，加之还有服侍的女佣，穿着阿亚的传统服装。
尼雅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老家，进了哪间仿古豪宅参观。
会客厅里，有一个人身处于一堆持枪的帮派分子的簇拥下。他是一个剃着平头，头发已然花白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把圈椅上，似乎很早就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他有一双凌厉狠辣的三角眼，眉毛略显稀疏，脸庞刮得挺干净，面相确实是典型的阿亚面庞，眼角的皱纹好似刀刻，配着霜白的两鬓，透出些别样的气质。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即便坐着也能判断出来，不过一米七出头。但身材很好，没有中年男子的寻常能见的大啤酒肚，剪裁得体的黑衬衫下，隐约还能看见肌肉线条，说明他常年维持着锻炼，是个非常自律的人。
混黑帮还能如此自律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尼雅等人在他面前站定，他挥了挥手，让身边人都退远点，然后指了指面前一字排开的五把座椅，简单吐出一个字：
“坐。”沙哑低沉的声线，莫名带着点压迫感。
尼雅五人彼此相视一眼，尤金率先坐下，其余四人才陆续落座。接着，就听对面的金闵龙道：
“我听说你们要查两个人，帕特拉和塞万提斯，对吗？”
“是。”尤金作为代表，回答道。
金闵龙慢条斯理道：“帕特拉我不大清楚，但塞万提斯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这人和西边的西川有不少往来。”
尤金有些惊讶，片刻后，他道：“龙爷给我们这个情报，想换点什么？”
“我最近遇到点麻烦，南区这里来了个神秘的女人，一直藏在贫民窟里，好几次坏了我们的事。她有特殊的能力，我们对付不了她。我希望
你们也能一并查一查，不要你们做什么，查到情报给我就行。塞万提斯的消息不够，我可以再加钱。”金闵龙身体前倾，说道。
尼雅读出他的肢体语言，他很急迫，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神秘且有特殊能力女人？尼雅蹙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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