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12月7日凌晨3点, 查兰站在托德里克街4号公寓楼旁，身形融在浓浓的夜色中，静静等待着。不多时, 楼内走出一名猎人, 来到了她身侧，正是第一分队的分队长卡恩·波特曼, 他高大蓄须，使猎人锯齿刀, 拥有预言能力。
他向查兰汇报道：
“善后工作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了, 这栋楼里的法阵都已经销毁了，勘察过后，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邪秽。西侧墙壁破开的大洞，还有那个裁缝铺, 我们做了基础的修整，从外表上看，看不出来破坏痕迹。那个怪物的尸体, 我们已经收拾干净，送回团部了。只是……破坏得太厉害，会影响后续的研究。
“莫比斯刚才利用精神增幅器直接地毯式探索了附近民居, 找到了四名疑似目击者, 现在他带人上门去了，会及时消除记忆。
“我仔细鉴别了一下楼里用红漆画成的法阵。十年前, 团里有人曾在冥土之森边缘一个小镇上见过这种邪术阵法，虽然细节上有些差异, 但整体的阵法意含相差不大。据记载，当地人说这种法阵是源自对古藤之神拉坦的古老祭祀，当地人奉古藤之神为丰饶多子之神。
“据说冥土之森内有一株古藤, 其结出的果实可以让人吃后永不挨饿，它的种子可融入人的躯体之中，男的会精力充沛、勇武阳刚，女的则能多多生育强壮的孩子。总之确实是与生育联系很紧密的信仰，原本也不算是什么祸害之事，但是……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显然已经走上邪路了。具体到底为何会发展成如今这样，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查兰沉吟了片刻，问：“那八个女人，安全送走了吗？”
卡恩点头道：“让卢克亲自护送，已经乘夜骑车出发了，以夜骑车的速度，五分钟内就能到达团部。”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些女人……身体里可能孕育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先送回团部做观察更安全。如果所谓的‘授粉’威胁到她们的性命，我们也能及时进行干预。”查兰道。
他二人沿着街道向北走，往探索者
团的方向去。卡恩问道：
“队长，那个多宝阁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查兰道：“去找三个机灵点的队员，让他们组成小组，盯着多宝阁。如果有可疑人员出没，暗中跟踪上去，查清楚来龙去脉。这是个团伙，奸/淫掳掠，这幢公寓都成了他们的窝点，成员肯定不止这父子两个。
“多宝阁的那个老店主，之前曾向平斯克郡托灵顿镇发了电报，后来与一个男子接头，不知将什么东西给了那个男子，那个男子现在买了火车票，等五点钟就会乘坐第一班车前往托灵顿镇。贝拉和康彤她们正盯着他。
“这个托灵顿镇干系重大，稍晚些时候，我也会亲自去走一趟。”
一边说着，查兰忽而将手附上卡恩的肩膀，一眨眼的功夫，卡恩发现他已经被查兰带到了总部边的巷道中，站在了侧门之外。
查兰打开了侧门，领着卡恩走进去。卡恩在后面问道：
“那么这个案子，还要让尼雅·李与安娜·麦克莱恩参与调查吗？”
“这个取决于她们的意愿，团长是鼓励让她们查的，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出乎意料，但如今看来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这案子牵扯到矿区的案子，与古藤堡有关联，我是肯定要亲自参与调查的。她们也算是当事人，让她们加入调查是应有之义。”查兰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卡恩，扬起笑容问道：“怎么？你对尼雅和麦克莱恩家的大小姐有什么疑虑？”
卡恩直言道：“我只是觉得，尼雅·李能力方面似乎不大稳定，您知道我不喜欢团队里存在不稳定的因素。还有安娜·麦克莱恩，她毕竟是团外的人，目前麦克莱恩家是因为与教廷敌对，才会站到了我们这一方来，我们与麦克莱恩家的根本利益诉求并非是完全一致的，也不可深信。她的言灵之书也有诸多秘密，如果一直参与到我们的调查任务里来，与团里的人深度接触，我害怕会惹出些不该有的事端。”
查兰笑出声来：“你啊，少年老成，如今更是思虑深重。你就不
要想那么多了，放宽心吧。”
卡恩皱眉道：“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团员与外界过从甚密，而引发悲剧的事。”
查兰眸光微闪，随即打了个哈哈：“这事儿有团长盯着，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卡恩见查兰搬出团长来，一时也无言以对。
查兰眸光深沉，道：
“卡恩，局势变了，以后的伊斯罗廷不会是一个安稳的地方，我们会卷入各种各样的纷争之中。变局之下，你要求稳，显然是天方夜谭。我们要做的是把握住时机，抓住最有利于我们的各种资源。尼雅·李是团长看重的新星，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要做的就是为她护航。”
卡恩忧虑道：“队长，团部真的要搬到南区去吗？”
“你听说了啊……没错，谈判拉锯了三天，这已经是我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没有办法，教廷、皇室加上一部分政府力量集体施压，我们仍然是弱势，只能让步。团长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在伊斯罗廷城内有一片立足之地，哪怕短时间内缩在角落里也无所谓。”
“可是南区……那是贫民窟。”
查兰挑眉道：“贫民窟怎么了？对于猎人来说，贫民窟才是最能锻炼我们本领的地方。探索者团，本身就是从混乱与贫瘠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
她顿住脚步，看了眼怀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她拍了一下卡恩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卡恩似乎还有话说，但看查兰的态度，他欲言又止，最后欠了欠身子，告辞离去。
查兰随后快步进入了主楼，来到了医疗部。彼时朵丽丝正在这里安排刚刚运抵团部的那八个受害女性。见查兰来了，她迎上前来。
查兰看到她眼底发青，想她近几日忙碌不堪，白天黑夜连轴转，一时有些心疼，道：
“你去歇会儿吧，这里的事交给他们做就好。”
“我一会儿就去睡了，你也是啊，我感觉你好像瘦了。”朵丽丝抬手捏了捏查兰的手臂。
查兰笑了：“我没事
，你知道我曾经创下过十天十夜不睡的记录。”
“是，你厉害，就知道逞能。”朵丽丝忍不住向她翻了个白眼。
查兰苦笑，屈服道：“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去睡会儿。但是……最晚早上六点我还得出任务。”
“是那个八音盒的案子吧。”
查兰点头：“是，贝拉她们已经先行跟踪去了，我随后也得跟上，免得她们出意外。”
“小心点最好，我感觉这案子很诡异。你们刚送来那八个女性，已经送去检查了，报告要稍晚些才能出来。但格温做了初步判断，这些女性基本都处在妊娠状态。”
朵丽丝话中提及的格温，全名叫做格温·沃斯博格，是医疗部的主任，探索者团最强的医疗系术士，职级已经到了术士的第二阶——大术士。
查兰疑惑道：“什么叫‘基本都处在’？”
朵丽丝解释道：“就是说她们的妊娠状态都不正常，看上去虽然体内孕育了异体生命，但不像是人类。与其说是妊娠，其实更像是被寄生了。”
“那肚子里的东西，是艾米莉亚所怀的那变异猎犬吗？”她问。
朵丽丝分析道:“看上去不大像，更有可能是某种类似于植物的异体，与艾米莉亚腹内的胚胎是不同的。
“而且，艾米莉亚的整个怀孕过程，与这些女性也都不大相同。是她丈夫杰弗逊·戴维斯最先被八音盒影响，产生异变。这八音盒似乎可以加剧男性的繁衍欲望，激发男性使女性怀孕的能力。所以他接触八音盒后，五年来一直怀不上第二胎的艾米莉亚就怀孕了。
“怀孕初期，她肚子里的孩子应当都是正常的人类胚胎。但随着八音盒对杰弗逊·戴维斯的影响越来越深，加上被带回家后又对艾米莉亚产生影响，使得胚胎开始异变。
“异变的过程也是缓慢的，期间杰弗逊长时间不在家，八音盒也曾被埋起来，他可以说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脱离了八音盒的影响。艾米莉亚腹内胚胎的最终变异在于杰弗逊与艾米莉亚的最后一次行房，他到底在外界
接触到了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
查兰仔细回忆了一番此前尼雅汇报给团里的事件经过，思索道：
“你说得对，八音盒应当本身与多宝阁店主父子无关，这东西与伊斯特伍德的牵扯最深，多宝阁父子恐怕也并不知道八音盒的秘密。
“起初八音盒力量薄弱，无法对人产生明显的影响。那多宝阁店主应当也听过八音盒的音乐，但当时他显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影响。可以推测的是，老店主兴许是知道八音盒的潜在危险的，他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八音盒被购买后，买主的变化。
“八音盒在尼雅身边一段时间之后，汲取到了某种能量，可能是精神力也可能是灵力，现在还说不准。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也许是感受到了即将被丢弃的威胁，它在麦克莱恩家中第一次主动爆发出力量来，推测是为了完成更换宿主的意图，目标是尼雅，目前来看是失败了。
“今夜，多宝阁父子也遭到其影响，再次证明它有很强的催化效应，直接将这父子俩身体中的局部异变催化蔓延至整体。”
她与朵丽丝简单讨论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开，查兰和朵丽丝的住处相邻，并不在宿舍楼中，而在主楼的顶层，她们各自有属于自己的套间。朵丽丝要回去睡觉了，查兰却还要为数小时后出发去托灵顿镇的事做一些准备。
……
彼时，尼雅与安娜都已洗过澡，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物后，她们坐在壁炉前端着热奶茶慢慢地喝。二人今夜都并无困意，又因与对方同处一室，谁都不愿意躺到那仅有一张的床上去，故而只是蜷缩在壁炉前的软垫子里，彼此沉默地盯着炉内的火苗。
黑糖趴伏在尼雅脚边，似眠未眠，长尾偶有摇晃。言灵之书被安娜放置在手边，寂然如死物。
尼雅觉得空气有些沉闷，想要起个话头打破当下的气氛。可安娜看上去情绪不高，她也就识趣地不开口了。
安娜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道：
“尼
雅，我是从大约五年前开始正式涉足神秘世界的。但因为我独来独往，并不隶属于任何组织，也没有人做我的引路人，所以我对于神秘世界的接触还处在一个很浅薄的状态，很多东西其实我是不懂的。我父亲素来不主张让我涉足神秘世界，他自己也一直与神秘世界保持着距离，所有的知识、技巧，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我遇到的怪物不算多，也就是墓地之中一些因特殊原因变异的僵尸，或死者暂时未消散的幽灵。这些也都在言灵之书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然而从圣玛丽精神病院事件开始，我遭遇的神秘事件烈度开始升级，是我太过自信，不以为然。今晚经此一事，我意识到以后遭遇到某些神秘事件时，我处理起来会力量不足。我不喜欢依靠别人，我想我必须得花一些功夫，继续钻研言灵之书的更深层次的能力了。”
尼雅道：“那……为什么不考虑就此抽身出去呢？神秘事件的烈度升级，也代表着危险性成倍增加。你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尼雅，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安娜冲她露出一丝笑容。
“我明白，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必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若是连命都没了，破解言灵之书与你家族的灵魂绑定，又还有什么意义？”尼雅急道。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你放心，我也并不想死，所以我必须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你打算怎么提升？发动言灵之书依靠的是你的精神力与灵力，最终还是取决于你的精神力强弱，这是天生的，无法做到太大的增长，这还是你教我的。”
“你说的没错，因此我打算要改变我的战斗方式。要将言灵之书的运用，与体术更密切地结合在一起。不求更有效杀敌，起码要做到拥有更强的保命技巧。”
“体术？”尼雅有些困惑，安娜并非以格斗所长，尽管学过一些巴顿术，但她在体能方面明显有很大的劣势。现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是不是选错道路了？
“现在还只是跟粗略的想法，我还得继续钻研。”安娜笑道。
二人一时又沉默下来。
此时黑糖微微睁开了一双猫眼，蔚蓝的瞳眸中闪过一道幽蓝的光芒，一圈不可视的蓝光以它为中心震荡而开，在触及安娜和尼雅的身躯之后，二人几乎同一时间感受到强烈的困倦袭来，眼皮如山一般沉重地压下来，不过转瞬间，二人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黑糖随即站起身来，跳到了安娜的腿上，随即又将爪子按上了她手边的言灵之书。言灵之书散发出微光。
静默了约莫十几秒，黑猫的爪子离开了言灵之书，它跳下安娜的双膝，缩回了自己的猫窝，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猫眼。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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