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在顺着木楼梯登上二楼的过程中, 安娜控制着声音，出声说道：
“方才肉类出纳单上的签章是巴顿·佩里奇，我想起来我见过这个人, 他曾来过我家做客。原来他就是圣斯通煤矿的老板，我此前只知道他是煤矿协会的会长。协会成立之初, 会长位置呼声最高的是我父亲，但我父亲无意做这个会长, 于是会长之位就让给了他。我父亲曾说, 诺维奇煤矿在全国规模产量都是第一, 而单论古藤堡区却只能屈居第二, 圣斯通才是这里最大的煤矿主。而一号矿往往是开采最早的矿区, 从地图规模上来看，这里的地底储量恐怕非常惊人。
其实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古藤堡区面积十分辽阔，几乎占了整个伊斯罗廷将近四分之一的面积, 矿产丰富，大大小小的煤矿、油矿数不胜数, 却为何出事的偏偏是圣斯通一号矿区？这圣斯通一号矿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个巴顿·佩里奇，与教廷关系甚笃,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教廷扶持起来的煤矿经营者, 他每年从煤矿上赚的钱，有相当一部分要分成给教廷, 所以他的行为基本要受到教廷的控制。同时，他自己还是个虔诚的教廷信徒，信仰的是大地之神。我听说，他几乎每周都要到大地教会教堂之中进行虔诚的祷告。
这么一来, 如果矿区内部邪恶力量的源头真的与教廷的叛变者有关系的话，那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
尼雅紧接着安娜的思路，分析道：“我有一个猜想，那些教廷的叛变者并不是所谓的叛变者，或者说即便叛变了，他们也没有遭到清洗追杀，反倒被教廷保护了起来，藏在了矿区之中。因此五年前教廷内部出事，结果直到今年年中时，矿区内才出事了。在这四、五年的时间之中，这些叛变者于地下的矿道之中不知在做着什么邪恶的祭祀活动，经过这么长时间发酵酝酿，终于在今年九月份彻底爆发。”
安娜十分赞同尼雅的猜想，道：“没错，尼雅，你真聪明。”
突然被夸的尼雅顿时有种课堂上被老师点名表扬
的错觉，有些羞，但心里很高兴。她压制不住地唇角上扬，幸亏有猎人面罩遮挡着面容，光线如此昏暗，也没有人关注她的神情。
康彤沉默着若有所思，那盾牌猎人却浑不在意这些，他恐怕还在心里暗自嘟囔着安娜这个贵族大小姐不知财富之珍贵，不知金子的价值为何。
该死的老财主！万恶的资本家！
“现在的问题是，为何会是拜月？他们真的在拜月吗？据我所知，崇拜月亮在亚述地区和一部分阿亚地区并不是罕事，那些都是十分纯真质朴的宗教，劝人向善，一点也不邪恶。可这矿区里的拜月怎么会感觉这么邪恶？他们还买了那么多的肉，到底是在喂养什么怪物，是我们之前对战过的那只怪物吗？”康彤不禁问道。
此前安娜已经从老猎人苏勒和朵丽丝口中了解到了猎人们此前对战过的怪物，虽然只是听描述，但也不禁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思索着回答道：
“也许是那怪物的母体，更为本源的某种怪物。咱们现在线索太少，猜是猜不出来的。我想巴顿·佩里奇的办公室应该就在这楼上，咱们也许能在他办公室里找到什么。”
这时那盾牌猎人却突然意外开口道：“康彤，你知道为什么圣教之中没有月亮崇拜吗？”
“为什么？”康彤问道。他的话也引得尼雅和安娜起了好奇心。
“因为在古老的创世神话中，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记载。唯一至尊的神主在创造日月时，将秩序理性给了太阳，而将混沌错乱给了月亮。所以在真正的圣教信徒心目中，月亮并非是信仰的对象，而是规避的对象。这也是为何整个霍姆因斯帝国会实行宵禁的原因。”盾牌猎人道。
安娜和康彤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原因来，原来还是老调重弹。康彤甚至不禁怼了他一句：
“我怎么听说是黑夜促使那些夜间的怪物更为活跃才会宵禁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月亮了？而且我又不是没读过圣教的创世神话，你的这个说法，我怎么没见到的？”
“我都说了是鲜为人知，这一段是从创世神话原本之中单独摘出
来了，目前只有《塞西里圣教经典编注疏》里有记载，估计都没什么人知道塞西里是谁，他是创世时代早期的一位圣教牧师。这本书市面上没有发行，只收藏于圣教学院塔藏书阁之内。由于这本书借阅的条件非常苛刻，且不允许摘抄，因此我刚所提的那个说法只有很少一部分研究经典的学者才知道。我父亲就是圣教牧师，他在圣教学院塔之中专门钻研过一段时间经典教义，这是他告诉我的，我从小就把这事儿当睡前故事听，他老拿这事儿吓唬我。”盾牌猎人道。
你父亲居然是圣教牧师？你怎么就成了五大三粗的力量型猎人了？而且还加入了探索者团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尼雅心里不禁吐槽。
康彤也很吃惊，问道：“我还没问你尊姓大名？”
“我是尤金·托洛茨基，第一分队的盾防力士。我父亲是安德烈·托洛茨基，他在南区灵教会担任牧师。”
“啊！我知道他，很有名的白熊牧师，原来他是你父亲？”康彤惊道。
白熊？这个外号太形象了，感觉人就在眼前了。难道眼前这个盾牌猎人竟然也是一位达瓦里氏？尼雅经不住脑内狂想。
说话间，他们已上到二楼，这里基本都是木板隔出来的单间，应当是矿区中层管理者们的办公室。他们走马观花地一一进去查看了一下，没有找到太多的线索。接着，他们就直接往三楼而去。
“我说尤金，既然你父亲与教会有这层关系，你为什么不加入智慧觉悟团？”一边走着，康彤一边问。
“不是我不加入，是智慧觉悟团不收我。入团报名都要进行信仰度的测试审核，我不及格，所以他们不要。”尤金口气略有些轻蔑地说道。
“你父亲是牧师，你居然信仰度不及格？”尼雅有些奇怪地问。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如果有个牧师父亲，你就明白了。牧师家的孩子，要么信教极度虔诚，要么就逆反，信仰度很低，我就属于后者。与其信教，不如信钱更实在。就是因为我父亲那个样子，性格暴躁耿直，被教会核心排挤到了南区，连工资都
领不到了，还去接济贫民。我们家一直在过苦日子……他还让我们甘于贫苦，我若再不出来挣钱，我母亲、妹妹都要没饭吃了……唉，不说了。”
尤金短短几句话，道出了无尽的辛酸，竟是让尼雅此前对他贪财的轻视都消散了。安娜更是受到了震动，一时之间不禁对尤金刮目相看。
康彤安慰道：“我之所以会听说白熊牧师的名号，是因为他在中下阶层的贫苦人中非常出名，我在南河东区这边巡逻，都能听到不少人提起他。据说他善良无私，一直在接济各种各样的贫困之人。唉……你也别怪你父亲，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不怪他，相反我尊重他，以他为傲。但我选择与他不同的人生道路。”尤金淡淡道。
第三层的布置比第二层要更简单，这里几乎都属于矿区老板巴顿·佩里奇。隔间的门都大敞着，一眼能望见全部的景象。一间宽广的大会议室，一间专门的接待室，兽皮地毯与名贵的座钟，加上鎏金装饰的花瓶，布置得相当奢华。他们找到了巴顿的大办公室，办公室是一间套间，里面有卧室和盥洗室。不过，这里也已经被打砸过了，一片的狼藉，令人奇怪的是，很多值钱的东西并未被拿走，加上楼下未被撬开的财物室保险箱，可以推测打砸的人并不冲着钱财而来。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四人心中不禁升起许多疑问。
会议室与接待室都没有发现什么，他们最后来到办公室搜查。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除了找到了专门用以祈祷的大地之神圣子塑像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线索。有些失望的安娜，道：
“看来这里是找不到什么了，咱们还是不耽误时间了。”
此时尼雅正走进了套间之中的盥洗室和卧室查看，他在盥洗室的水池里找到了很多很长的头发，这水池大概很久没用过了，都已干涸落灰。她出声道：
“你们来看，这里好多长头发？那位巴顿·佩里奇不是留长发的男人吧，还是说他将他的妻子或是情人带到矿区来一起居住？”
安娜忙走了过来，一面望向水池，一面道：“巴顿是
个秃头，这头发不可能是他的。据我所知，他确实有一位夫人，但那位夫人身体不好，有肺病，不可能来矿区居住。”
“情人？”康彤问。
“也许不是，圣教教徒崇尚忠贞，出轨是背叛神明赋予人的神圣性，如若出轨，是会遭到神罚的。所以虔诚的圣教教徒是绝对不会出轨的，不过巴顿·佩里奇到底是不是真的虔诚，就不好说了。毕竟也有相当一部分自诩虔诚的贵族教徒偷偷摸摸在外养情人，这都不是秘密。”尤金道。
尼雅思索了片刻道：“假设这头发不是情人的，也不是夫人的，那为什么巴顿·佩里奇私密独享的盥洗室里会有女人的头发？”
此时安娜已经搜查起了卧室，他从床头柜中拿出了一面破碎的雕花镜子，道：“也许他确实在这里藏了一个女人。这镜子如此华丽不像是男人会使用的，这里还有一枚绿宝石对开吊坠，这分明是女人的物品。”
众人一起凑上来看，安娜将吊坠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黑白相片，相片里的女人面部被抠去了，只留下一个黑洞。吊坠的另一面，则用花体字刻着“伊丽莎白·兰伯特，我挚爱的母亲”。
“伊丽莎白·兰伯特？这名字好熟悉。”康彤嘀咕道。
安娜沉声说道：“是已逝的皇后未出嫁前的姓名。”
“伊丽莎白皇后！天哪！怎么会这样？”尤金大吃一惊。
怎么了？尼雅一脸懵，由于缺乏前置信息，她根本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安娜看到她神情茫然，特意解释道：
“伊丽莎白·兰伯特是兰考斯特公爵家的长女，现在兰考斯特公爵还活着，已经八十多岁了。伊丽莎白嫁给了当时的皇储爱德华，也就是现在霍姆因斯帝国的皇帝爱德华一世，成为皇后，但不幸在六年前病逝。这串吊坠上竟然刻着‘伊丽莎白·兰伯特，我挚爱的母亲’，代表这吊坠的主人应当是艾琳娜公主。因为伊丽莎白皇后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现在的皇储查尔斯，而女儿就是艾琳娜公主。”
尼雅越听越觉得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与某国历史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并不完全一样
。
康彤毛骨悚然道：“艾琳娜公主最私密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巴顿·佩里奇在矿区的私人卧室里？难道说五年前教会出事，和公主也有关系？将近五年来，她一直被教会和皇室藏在这矿区里。她是不是慢慢变成了什么怪物？最开始还能藏在这卧室中，但后来藏不住了，只能转移到了地下矿道之中？而且还需要购买大量的牛羊猪喂养她？”
“神主啊！这……我接受不了……”康彤的猜测虽然离奇，但却基本有事实根据，尤金受到了冲击，不怎么信教的他都禁不住吐露出教徒的口头禅来。
就连无神论者尼雅都觉得这事儿太邪乎了，只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安娜的声音流露出严峻：“如果真如康彤猜测的那般，这事情就太棘手了……咱们现在进退维谷，必须得找老猎人和朵丽丝总务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和呼喝声，四人顿时一惊，忙走到窗边查看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明天周一不更，周二是肯定有更新的，周三也许会有加更，如果没有那就要等大年三十开启日更模式，也许春节期间某天我爆发一下小宇宙会有加更。目前累计加更三章，我已加更两章，也没有人再投雷了，这债还得有点轻松。【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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