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尼雅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此时她身上厚实的防风大衣已经溅满了鲜血，帽子、围巾乃至于她的长辫子上，也被血污染。
身边，满地是倒伏的疯癫天启教徒, 或者称他们为艾斯玛·扎布力的疯狂追随者更为恰当。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 十分难对付, 但仍然是不可能敌得过尼雅和撒托的攻击的。
猎人虽有不杀普通人的戒律, 但这些人显然并不属于“普通人”, 而应当归于邪/教徒的范畴了。且他们之中确实有着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巫术的人，比如其中一些人力气出奇得大，有些人钢筋铁骨, 尼雅的钢鞭甚至一下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还有的人身上能释放出一定程度的高温火焰, 给尼雅和撒托都造成了麻烦。
这些人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被人为开发出的异能者, 并不是神眷者天然觉醒，就像是尼雅接触过的亚述巫女集团一样,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根本不是神眷者, 而是通过特殊的修行法而获得了异能。
尽管这帮人不能对尼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确实起到了阻挠她的作用。眼下她和撒托，以及狗群都失去了艾斯玛·扎布力的踪迹。
尼雅手里的杖鞭垂在地面上, 她挥舞起来狠狠一甩，将鞭上的鲜血甩去, 随即将长鞭钢索回收, 使得长鞭变为锯齿手杖的状态, 接着“咔”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杵，锯齿手杖收回为一般手杖的状态。
“你这武器可真别致。”一旁的撒托甩去了弯刀上的鲜血, 将刀归鞘，说道。
“这叫杖鞭，在伊斯罗廷，这种类型的武器可以伪装成手杖，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尼雅解释道。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撒托问她。
尼雅道：“艾斯玛一定是带着穆南去了天启教总部的那个通天祭坛里去了，我们得追上去，但现在我们两个人还是势单力薄。我试着再联系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忽而远方的巷道之中，一个人影缓步走来。此人穿着一身西服，戴着高礼帽，披着大斗篷，杵着手杖，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名典型的霍姆因斯帝国绅士贵族。他嘴里还叼着烟斗，吞吐着烟雾。
尼雅再度弹开手杖锯齿警戒起来，撒托也拔出了刀。
那人影立在倒伏的疯狂追随者人群的外围并不跨近，似乎是在避免自己那昂贵的皮靴蹭到血渍。
他杵着手杖，静静地吸着烟，就看着尼雅和撒托，也不上前。
尼雅将洞察束灯照过去，照亮了他的面庞。一个须发皆银白的老者，尽管上了年岁，但他的面庞却并不苍老，这与他的白须白发有些违和。他五官相对比较普通，但身材高大强健，非常符合艾斯玛·扎布力传说中的那个与他相好的贵族男子的形象。
对方被尼雅的光芒晃得眯起了眼，不满地开口道：“这位女士，用灯光这样照人可是很没礼貌的。”
“你是谁？”尼雅并不理会他的话，依旧将灯光照耀在他面上。
对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劝你们不要去通天祭坛阻挠艾斯玛，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理由，这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意思？”尼雅蹙眉，问道。
“你们是不是以为艾斯玛吞噬白龙血晶，接下来就要过来拿走你们的紫龙血晶了？她不会的，紫龙血晶本身付随着强烈的诅咒，她可不希望被诅咒污染。她的目标也不是你们，而是更邈远更恐怖的存在。这个存在几度制造杀局试探你，尼雅·李，还有你的那位……女友？麦克莱恩女士，我想你们应当心里清楚。”
“你是说……黑先生？”尼雅试探着问。
“哈哈……”对面那人忽而笑起来，“你倒也不糊涂，没错，就是匍匐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
“异想天开。”撒托忽而道。他是知道黑先生的存在的，而他也清楚，那样一个存在是根本不可能被杀死的。
那人的目光落在了撒托身上，道：“确实是异想天开，但不这么做是不行的，至少我们要让祂离开这里，无法继续自由降临。有这个存在处在这个世界之中，我们就永无翻身的余地。他是外域三柱神之中，唯一可以自由穿梭万界，并降临于镜中界的存在。虽然并不是完全体，但祂在这里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你说镜中界？！”尼雅吃了一惊。
“哈哈，你能听明白我说什么。”那须发皆白的男子显得异常开怀，而一旁的撒托则一头雾水。
“你从哪里来？”尼雅问道。
“从你的家乡，尼雅·李。”对方轻声回答道，“我在这里已经太久了，三千年了，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杀死困住我的罪魁祸首。”
“你到底是谁？！”尼雅近乎是怒喝道。
“我就是三千年前弑神的初代狂徒，尼雅·李，太久了，我已经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名字了。但我曾经的伙伴称呼我为‘利维坦’，因为我从海上来，曾吃过一头巨大海怪的残骸之肉，这也是我不老不死，肉身始终不灭的缘故。”
尼雅被震撼到哑口无言，呆然在原地。
一旁的撒托也万分吃惊，他说话都不连贯了：“你说……你说你吃过利维坦的肉？！那可是利维坦啊！你活了三千年？这不可能！”
撒托也是知道三千年的弑神传说的，但这个传说在亚述地区同样并未广泛流传，且语焉不详，他对内里的细节一概不知，甚至完全不认为这是真事。相比于弑神，反倒是眼前的人自称吃了利维坦的肉而长生不老更让他惊讶。
“确实很难想象，但这三千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幻梦境之中，直到五十多年前，我才从幻梦境苏醒，返回到这里。然后我就遇到了艾斯玛·扎布力，她就是阿鲁哈玛尔的化身，我循着直觉就找到了她，一眼就认定了她。”利维坦道。
在亚述的信仰中，确实有“转世化身”的说法，尤其是宗教领袖和能力非凡者，人们相信他们死后灵魂不散，还会转而附身到某个新生儿的身上，这个转生是不设时限的，转生与被转生者之间可能会间隔数千年。
这传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亚述历史上确实出现过很多“化身”，都很有来头。而如果眼前这个人没有在胡说的话，一个活了三千年的人，认出了一个与三千年前的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恐怕更能为“转世化身”的说法背书。
“你应该明白，这是我和艾斯玛必须要完成的事。三千年前，如果不是奈亚挑拨，就不会有那场悲剧发生。”
一边说着，利维坦忽而从手中托起一颗蓝宝石，撒托一惊，忙去摸自己口袋，发现自己口袋里的通讯蓝宝石没了。
“你什么时候……”他被偷了通讯蓝宝石，竟然毫无知觉。
“啪”，利维坦将通讯蓝宝石捏碎，道：
“我已经切断了你们的通讯，没想到三千年了，猎人团还在用最开始斯帕索（初代团长斯帕索·坦波）研发的通讯方式。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你们离开这里吧。”
尼雅缓缓从惊骇之中恢复过来，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她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利维坦，你应该明白，你和艾斯玛的所作所为，已经越界了。你们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这个声音沉稳镇定，声音的主人跨过满地的尸首，走到了尼雅的侧前方站定，正是团长莱布尼茨。
“莱布尼茨……你应当明白世界的真相，这世界中生活着的人，不过是那些外域的存在营造出的幻象，他们可以随时被消灭、替换，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就像你不会在意棋盘上的棋子士兵是不是真的会死一样。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与我作对呢？”利维坦轻声发问。
“是我不明白，还是你走火入魔了？利维坦？”莱布尼茨反问，“你真的认为，你脚边上那些流着血，还带着余温的尸首，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利维坦叹息着摇头：“当然不是……莱布尼茨，你空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为什么就无法洞悉你眼前的幻象？我很遗憾，如果我能早点从幻梦境中苏醒回归，早点来矫正你们的认知，猎人团现在也不会堕落成一群愚蠢无知又助纣为虐的家伙。你们该做的是毁灭这个世界，打破一切的幻象，而不是自以为英雄一般地保护这个世界。”
这二人的对话再度惊讶到了尼雅，难道说团长一直是知道利维坦的存在的？
她的疑惑，有人替她解答了，耳畔响起了老师瓦尔基里的声音：
“你以为这些日子，团长无故消失，总是说要去处理一些事儿，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他一直在追踪利维坦，监视着他的动向。”
“老师！”尼雅惊喜万分。
“傻孩子……”尼雅见到自己如此开心，瓦尔基里也不由升起喜悦宠爱之情，身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过欣喜很快就被凝重的情绪掩盖，她提醒尼雅道：
“我们还在伊斯罗廷时，利维坦就一直在伊斯罗廷附近暗中活动，接应艾斯玛·扎布力，原本连团长都并不知道他竟然还活着。
“直到你出现，我们开始调查蓝湖。
“在第二次调查蓝湖时，我曾在蓝湖畔见到过他出现。当然我并不认识他，可他也显然不是村里人。我见到他后觉得他很奇怪，一路暗中跟踪，发现他就寄宿在你们橡树村里，而且就寄宿在你家中。
“后来他突然消失离开，我向你父母亲打听，才知道他自称是个四处游走的书商。他一直向村里打听不死人的存在，甚至从你父母亲和弟弟的口里逼问出了你还活着的事实。”
“书商？”
“对，我和团长怀疑，当初将《无限之书》贩卖给珀曼和纳莎的人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尼雅奇怪道。
瓦尔基里凝眸，道：
“为了借刀杀人，除掉紫龙血脉的后裔，也就是安娜。不过这一计划未能成功，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想使用无限之书，必然会先被□□-达之眼附身，并成为外域监视世界的眼睛。利维坦显然并不想做这双眼，之所以挑中珀曼，可能是误打误撞，他真正相中的是纳莎。
“纳莎本来就是天启教的内教徒，应当与艾斯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驱使无限之书，这是她被选中的最关键的因素，这个人选应当是艾斯玛推荐给利维坦的。
“你眼前的初代狂徒利维坦，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善良重义气的人了，他变得无比弑杀残忍，已经走了极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才收到消息，这是发生在三天前的事。利维坦知道老猎人苏勒叛变猎人团的事，为了惩罚苏勒，他将苏勒的儿子亨利·兰开斯特一家人全杀了，他还潜入了海军军营，造成了海军军营大混乱，兰开斯特家的二公子阿尔弗雷德受了重伤，左手被砍断了，侥幸逃生。
“苏勒趁乱遁逃，利维坦在后面追。苏勒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他也斗不过身后的那个杀手，与其被憋屈的杀死，他不如将自己这一命还给猎人团。
“不久前，他冲进了帝国宾馆，预备刺杀在宾馆设了陷阱的科考团幕后黑手，失败身死。他用自己的牺牲，拯救了波拉瑞斯三个人。”
尼雅一时无言，而此时，身后又赶来了一大批人，狼团的奥加尔队长带领着狮虎豹三兄弟赶到，而盾马团的叶娜、斯蒂芬和卡恩也支援抵达。见到眼前的场景，众人一时间呆住，不知所措。
利维坦则在此刻有了动作，只见他劈手一划，身侧手掌尖划过的空间被拉开了一道空间缝隙，他探手从中取出了一把通体漆黑，黝黑巨大、狞恶可怖的锯齿猎刀。
这是最初代的猎人锯齿猎刀，用陨石做材料锻造而成。此后所有猎人使用的锯齿猎刀，都是仿造的这一把。
“看来，我与你们是说不通了，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不浪费时间了，你们一起上。”
“锵”的一声巨响，利维坦掰开了总长达到三米多的锯齿猎刀，将其扛在了肩上。他收起烟斗，丢掉手杖，摘取了头顶的礼帽，露出一头狂乱的白发，沧桑的双目已然一片血红。
恐怖的威压袭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几息时间，身后的猎人呼啦啦跪下去一大片，对着利维坦顶礼膜拜，升不起半丝反抗之心。唯有尼雅、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还站着，而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只能勉力维持，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只有尼雅，她似乎对利维坦的威压毫无所觉。
利维坦手中锯齿猎刀的刀锋指向了尼雅。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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