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丽的人
隐约听见蝉鸣,它将我从放空的状态中拽回地面。当我望向窗外,顶空正是疾驰入夏的朗朗晴天。
坐我前桌的森田在与人闲聊,看他那副精神十足的表情,似乎获得了新的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他对八卦总有着惊人的热情。像是演了多年舞台剧的老手,森田总是动作幅度很大。譬如现在,他正坐在椅子上,一前一后地晃动身体,使座椅如倒置的钟摆般不稳定地前后振荡着。
“真的吗?”
忽然间,森田声音的分贝升高了几倍,同时他将胸口下方抵在课桌的边缘,挺直上身以将脸送向更靠近说话人的位置。我不自主地将目光瞟向他,并集中注意力试图听清两人对话地内容。
一旦声音带上了情绪,森田的话语中就会充满浓重的关西腔。他的牙齿长得不好看,并带有少量常年饮用可乐造成的黄色牙渍。当他激动时,面部的缺陷就会显露出来。森田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目前的状况显然是他听到了过于惊人的消息,直接击穿了此人平日的矜持。
“哇,你能不能反应小一些?”
森田的过激反应显然招致了消息提供者的不满——站在桌旁的渡边平太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我与他不是很熟稔,交流的次数不会超过一只手。
“对不起。”森田补上一句道歉,随后立刻以压低的声音追问:“不过那是真的吗?佐佐木?那个佐佐木?”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曾在漫画研究部见过的佐佐木惠的脸。要说姓佐佐木的人,我的确认识几个,但都说不上有交集,相对熟悉的只有同班这个人。
先不管他们口中的佐佐木是谁,他或者说她怎么了?我的好奇心也逐渐浮上来,驱使着我留心注意他们的对话。可事与愿违,渡边回答“当然是!”森田随即发出不知道是应付还是发自真心的“呜哇”声,两人都笑起来。聊天进入了平淡的生活话题阶段,都是些诸如“你喜欢炒面面包还是乌冬包子”这类没营养的对话。我的疑惑被拦腰截断,难免有些郁结。但要我去问森田,那更不可能。这就等于向森田自首说我偷听了你们的对话——我还不至于愚蠢到那种程度!
下午的时间非常难熬。困意是来势汹汹的士兵,无数次地将我击倒。
其实我没有在认真听课,而是专注于绘制同人本。这些天我不分昼夜、压缩学习休息时间画着原稿,大体完成的有十六张,但距离画完还有很远——它的精草总共有七十三页,且不排除未来会再追加彩图等等。漫画的名字是我和美海姐一起想的,叫《sdr》,缩写自studentdisciplinaryregulations,即学生纪律规章,同时漫画中的三个主要角色分别姓佐藤,大门与龙宫,三人的首字母刚好能够对上。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我与真澄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已经熟络了很多,平时也会聊绘画之外的话题。
真澄照常向我发送自己的画作,有时会捎带拍到画作周围的东西。像是他家的书桌,再或者课外书的一角。多数时候是纯文学,也有科学相关的书籍——都是些我看不下去、觉得看着昏昏欲睡的东西。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后,我将桌上的物什收起来,匆匆赶往活动室。
漫研部请了学校的美术老师里中讲解绘画知识,这是最后一天。她主要介绍绘画中的素描常识,并布置了趣味美术级别难度的课时作业,诸如排线与画方块。最后这次特别授课中,她提议分组互相画肖像。并不局限于素描或者速写,任何风格都可以。
我立刻自然向真澄发出了邀请,他接受了。至此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我们搬了两个凳子面对面坐着,这时我注意到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在看向了别处,好像有很在意的事。
“怎么了?”我问他。
“似乎有人刚好落单了。那是和你同班的佐佐木同学吧?”
——的确如此。漫研部的成员人数恰好是单数,按两人一组分下来必然会有剩下的一个。佐佐木平时为人内向,说话很少。我算是这社团中偶尔会与她有几句交流的人,现在却第一时间奔向了真澄,佐佐木则自然而然地落单了。
她看上去有些尴尬。这时我理应向她提出邀请,但真澄会怎么想?他与佐佐木之间的交情甚至不如我。真澄会觉得尴尬吗?
“要邀请她一起吗?”
出乎我意料地,反倒是真澄先征询我的意见,这打消了我的后顾之忧。我说“好”,真澄旋即走向佐佐木。受到意想不到的人的邀请的她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但很快接受了,搬着自己的椅子加在我和真澄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现在怎么办?我该画谁比道较好?”我皱了下眉。
“我想画山岸。”真澄接话。
闻言,我轻轻点头,转而看向佐佐木惠,以征求她的意见。
“佐佐木是怎么想的?我来画你,你则画真澄。这样怎么样?”
佐佐木几乎没有花时间思考。“啊,好的。就这么做。”她立刻回答。她的声音有一些局促,漆黑的妹妹头随着点头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需要摆动作吗?”说这话的同时,真澄试图摆出一些出现在过去油画中的动作,看上去显得挺滑稽的。
“不用吧。……或者你该问下为你画像的人?佐佐木,你觉得呢?”
“咦?我吗?……这样就可以了,只要真澄同学觉得坐着舒服就行。”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我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苏打水。旋开瓶盖,一股气从乍开的狭缝间满溢出来,发出了“哧”的一声。我仰头喝了两口,一股情流滑过喉头,将燥热感迎头削去了大半。我开始画画。佐佐木与真澄见我开工,也自然摆出画素描的架势。铅笔笔尖叩在木板上的声音渐渐增多,令我想起热闹的踢踏舞室。
——活动室里应该开空调的。拿着铅笔在纸张上不断描画的同时,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我太热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被真澄注视的紧张过于强烈,以致使我如芒在背。
我在真澄笔下是什么样子的呢?尽管对于此人的画力心知肚明,作为模特被人摹画又是另一码事。即便不好看也无妨,正是这种未知让人心痒。但我现在无法过多关注真澄,因为我有自己的模特——我看着坐在我前方留给了我一个侧身的佐佐木惠。我将铅笔竖直举到半空中,眯起一只眼来观察比例,接着迅速打型。这时我多期望人天生有四只眼睛与两个大脑,我好将一半的精力匀给真澄!然而我做不到。
我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佐佐木。她身着校服,戴着度数颇高的眼镜。平时我没有如此仔细地观察过此人的长相:她是那种稍微拾掇下应该就会好看不少的类型——事实则是,佐佐木相当不修边幅。她的头发看起来是乌黑的,却十分毛躁,一点也不服帖,脸上缀着青春痘。尽管五官长得还算精致,却初次见面时,却很难察觉到这点。
要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我只能说:她令我感到亲切。作为一个标准的宅男,对于眼前这不能更标准的宅女,我的内心抱持着同道中人的感觉。
我尽可能将真澄抛到脑后(从空间上来说,这本就是事实),将目光投向笔尖。我以十二万分的专注驱动着手中的铅笔。打型,粗粗地排出调子,接着深入刻画——这本就是我最擅长做的事。
我画得很快,只用二十分钟就画好了一张简单的头像素描。当然,仅仅是将亮面暗面的调子上了一遍罢了。再仔细地描画下去,就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完事的了。况且对于佐佐木惠来说,不细致刻画脸部细节或许更好,她的优点在于轮廓大型生得好看。我以此说服了自己,并自觉地点到为止。这时另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浮现在我脑中,是之前森田与渡边的聊天内容。
“佐佐木?那个佐佐木?”
阳光微热,将空气煮得温乎乎。因着眼于绘画而忽视的热再次席卷了我,并随时间逐渐加强。同样猛烈地敲打着我的心的还有着对真澄画作的好奇心。我对此迫不及待,以至于想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去观察他的画作,理智却及时地将我推回到座椅上。
随后是接近半小时的无所事事的时间。我将双手的手腕搭在木制画板的顶部,像只树懒一样。不间断地沙沙声里,我时常四下张望,目光绕着活动室转上一圈,最后的落脚点往往是坐在斜侧的真澄。他的脸被竖直的木板遮挡着,木板的下沿压在大腿上,将校服布料攒出一叠一叠海面波纹般的细微褶皱。再往下走,则是规矩地并拢的两条腿,一双黑色皮鞋光亮如新。
“画得很不错嘛!”
忽然,顶上不远处传来了一句女声。前一秒我正目光朝向真澄发呆,专注得出奇。这声音响得太突然,令我差点跳起来。抬头一看,里中老师居然就站在我身旁。她今天穿着高跟鞋,按理说不会走得静悄悄的,只是我过于注意真澄,对周遭环境一概不知——怎会如此?我一面懊悔一面羞赧。
我总会不自觉地注意真澄。为什么?或许就像之前所说,我对于他身上洋溢着的“时髦”感充满好奇,将常年身处关西这片不整洁、略显腌臜的地域所积攒下来的对于更时髦的事物的向往加注到了他身上,又或者不是。人的大脑在潜意识下做出的模糊决断是无从分析的,我对真澄的关注或许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吸引着我,仅仅是这样。或许能用理智分析这种吸引力从何而来,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谢谢。”
回过神来,我向里中老师道谢。
“你之前学习过绘画吗?”
“是的,我家附近就有一家美术教室,在那里学习过几年时间。”
“基础很扎实呢。未来有想过从事绘画相关的职业吗?”
“现在还没有做好决定,或许等以后能画出更好的作品后,我就能思考有关于‘未来’的事了吧。”
“你觉得漫画家怎么样?”
“是一个令人憧憬但残酷的职业。对于看漫画的人而言十分光鲜吧,像是活在聚光灯之下偶像,业界却是很残酷的。”
话音刚落,响亮的铃声如尖刀一般破开了燥热的空气。用漫画来表现,便是一个爆炸形的大对话框夹在我和美术老师里中和子之间,“铃——”的一声长音,将我和她的对话打断了。同时也宣告着这次特别授课告一段落。
喧闹重新充满了整间活动室,气氛好比考试结束后。成组的两人交换画作,指出亮点和可以修改的地方。我看向佐佐木,她将校服的裙摆理平,另一只手扶着画板站起身来。这头,真澄也带着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起身。
“我画得不好看。——真的要看我的画吗?”
真澄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再三询问,我和佐佐木则回答“没有事,以后画得多了就可以进步”,一来一回就像是送礼与客气的人之间持续的拉锯战。最后真澄那头终于松口:“好吧!但请笑的时候注意不要过呼吸噢。”
“一起翻开吧?”
佐佐木惠提议。这种仪式感其实可有可无,但我还是照做了。我配合地和他们一起数“一、二、三”,紧接着,站成三角形的三人同时将绘画面朝中心举到跟前。
佐佐木惠的作品更偏漫画风格,与现实中的真澄只有神态上的微妙相似性——这就够了。我猜想此人平时看过不少少女漫画,譬如第一次部活中她提到的田村由美。而相比田村由美,佐佐木的画风要更偏现代一些,是近两年流行的画风。她的白纸上画着真澄的侧颜,没有打阴影,同时夸张处理了他的睫毛,画得像倒生的植茵。与之前我悄悄画下的真澄又是完全不同的风味。但她的绘画基础偏弱,眼睛的位置画得怪怪的,用笔重而不自信,留着没有擦干净的铅笔印。至于真澄的画……
他再次令我大跌眼镜——我只能这么说。
白纸上赫然立着一只毛茸茸的瘦长生物,头顶长着两只小小的、花瓣一样的耳朵,两只眼睛像黑亮的西瓜籽。
佐佐木“噗”了一声。
“这张图上画的是……山岸同学?”
“——是雪貂。对吧?真澄。”
我赶在真澄前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真澄先是愣了下,回过神来后立刻向我回应:“是的。”
“哇,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真澄以前画过雪貂——他家里曾经养过这种生物。”
换言之,这次可不是我看出来的。这张画的抽象程度相比于真澄之前的画作又高上了一个台阶——他试图将我的特征加到那只雪貂上,为此给它的身上加了件衣服,体型也减小了一圈,结果反倒有些不像雪貂了。
话说回来,明明最初说画肖像,最后却将我画成了雪貂——我不太能明白真澄这样画的用意。
“是我长得像雪貂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
真澄想了想。
“山岸以前去过那种给人画漫画风格肖像画的店吗?我之前去过。当时为我画画的是个年轻的身材小巧的姐姐,我坐在她前面。她为我花了一副肖像,画得十分神似,我很喜欢。所以过了三天之后,我又去找她画了一次。”
“然后呢?”
“她似乎认出了我。这一次她用了不同的风格来画,可以见得她画得更得心应手了。相比之前更偏向漫画风格,夸张了许多。又过几天,我再次找她画肖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稍微有些变化。”
——对于这行来说,应该很少有熟客的吧?我心想。尤其按照真澄的说法,他在短短几天之内多次找同一个人绘画,这简直可疑到了极点。
“然后呢?”这次发出问话的是佐佐木。
“——那位小姐姐还是给我画了画。我期待着她的作品,等完成后翻过来一看,画面正中是居然是一只与我表情一样的柯基犬!真是有趣的一张画,我非常喜欢。这次恰好要画山岸,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用写实的风格画好山岸的能力,想到之前的经历,就自作主张发挥了一下。”
真澄以谈论趣事的语气说。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作为听者,我却只觉得他是被当时画肖像画的人当成了怪人。
话又说回来,听了这么一通,我还是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将我画成雪貂。我怀疑他根本没有细想,只因为雪貂长得瘦长,我也是如此。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佐佐木同学画得很好呀!”
真澄看向佐佐木的画作,发出诚挚的赞叹。佐佐木惠的脸上立刻爬上一丝害羞:“啊,因为我在看漫画时会习惯性地信手涂鸦,”说到这里,她的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山岸同学也画得很不错。”
“山岸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嘛。”
真澄笑着说。
“嗯。”
佐佐木应了一声,目光从上至下沿着我的画走了一通。她的表情全神贯注,我平时只会在赶稿和考试的过程中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真好看啊。”
真澄口中模糊地冒出一句,温和的声音中掺杂着半是羡慕半是空落的意味。“怎么了?”我问他。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山岸画得太好,令我不由得开始想象山岸画的我会是怎么样的。”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提议说想要画我?”
“因为这段时间我受了山岸不少照顾。你在画画上帮助了我许多,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正巧抓住个机会,我就心想趁此机会给你画张肖像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不是一张好看的肖像画。它甚至达不到可以骄傲地赠与别人的程度——而仅仅只是一张,小孩子都能画出来的作品。”
真澄说着。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遗憾,看上去倒真有种淋了雨的柯基犬的神韵。
“那可以将它送给我吗?”我问真澄。
“但是……”
“既然是肖像画,我觉得赠送给本人是不错的选择。佐佐木,你觉得呢?”
“哎?”没想到我会话锋一转到她头上,佐佐木发出一声惊呼,“我也觉得这样就好。”
藉此,我算是半强硬地收下了真澄的画作。因为真澄说这是为我画的,即便最后并不好看,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得到它。我将自己的画作赠送给了佐佐木,佐佐木则将她画的真澄交给真澄本人。
“刚才你应该告诉我的。”将那张画的边角抚平的过程中我悄声地对真澄说,“我画完时距离响铃还有半小时,如果那时告诉我的话,我有足够的时间再画上一张的。”
“那样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会的。”
真澄所不知道的是,我在之前就已经偷偷地画过他了。他还在向我道谢,并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当我绘画的模特。这让我越发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无论如何——放学回到家后,我看向平摊在桌上的那张笔触拙劣的画——这是我从真澄那里得到的第一个东西。我找不到合适的放它的地方,与杂物放在一起不合适,贴出来又总觉得怪怪的,如果以后我的父母或者美海姐进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这么说的话,这张画的存在非常鸡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从书架的顶部翻出堆在那里的、之前用于装点心的铁质空盒,就用它来装这些“鸡肋”的东西——正巧前几天我才买了同样完美符合这个词语的事物。我又从堆满杂物的最下层抽屉中取出那装着戒指的纸袋,压在空盒的最下层。再用橡胶圈扎好卷起来的真澄的画,以防止画的表面被弄脏。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将之前自己信手涂鸦的那张真澄的肖像画也一并卷好塞进了铁盒,盖上盖子。做完这一切,我的鼻后忽然感觉到一股酸胀。就好像神经末梢被一个小小的火星燎了一下,没有燃起来——我在这种轻微的刺激下打出了一个喷嚏。恍惚间,我意识到这是由于我没有关窗子,窗外的花粉飘了进来,引发了我的花粉症。每年是时,我都会受困于这个毛病。
————
\"\""真澄\""?你是说一组的真澄?\"
口中好像叼着烟一般叼着一根百奇棒,森田拓海冲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吸了一口气,以使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是的,是他。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内向、基本不会主动与人产生交集的人。\"他顿了一下。在进行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又自顾自地表现出一副已然想通的样子,\"不过既然是那个真澄,你会知道也不算是太奇怪的事。\"
我意识到自己对真澄的了解还是太少。这就是我会在第二天找到森田向他问询有关真澄的话题的原因。要说万事通,我脑海中首先冒出的就是这个人。正巧我和他关系还不错。
\"他是个名人?\"
\"算不上名人,但在他们班上有一些存在感。\"森田说,\"他的家里好像挺有钱,气质上让人联想到那种没经历过世事的小少爷,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副永远不会生气的样子。\"他的描述让我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我和他在一个部门。\"
\"漫画研究部?真惊人,我以为这种人的兴趣爱好会更雅致一些呢。\"
森田忍不住咂舌。
\"你之前不知道吗?\"
\"当然!我也只是听别人谈论他,稍微留意了一下罢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田径部。有个叫花江诗子的女生和他一个班,\"森田解释道,\"她对那人非常着迷。成绩好、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这完全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王子嘛!\"
我皱了下眉:“好夸张的说法。”
“——是花江的说法。”森田用避嫌似的语气说,“她是从更乡下一点的地方过来的,开学后被几个人组成的小团体嘲笑过,真澄在那时站出来替她说话。这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看上去是如此瘦弱,仿佛任何路过的人都能给他一拳。又或许他仅仅只是单纯,有时会像个外星人一样——他丝毫不计较后果。
“那你呢?”森田话锋一转。他看向我,目光犹如藏着针的棉一般刺人:“你为什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我一时语塞。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应该清楚的,然而眼下这问题就如真澄本人一般缭绕着云雾。
那是仿佛依存于冥冥之中的感觉。我描述不出来——要说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对他着迷则太肤浅。我想我应该是有答案的,因为当我思考这个问题时,感觉就好像不久前看到一句话,没有过心,转头思考刚才看到过什么一样。我抓耳挠腮,因为我本应知道——我想我一定是忘记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了!”
我还在纠结于如何作答。这头,森田大叫一声,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表情。
“难怪表情这么难以启齿——你喜欢的女生和那家伙关系很要好吧?”
其实完全不对。不过,还好森田是个擅长自圆其说的“笨蛋”。我配合着他的话做出一副艰涩的苦笑,这人立刻就咬了钩。
“果然!”他点头,接下来的话却着实给我迎头浇下一盆冷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家伙对谁都是一样的。他和人相处没有一点距离感,和谁都能说得上话。和他要好的人不论男女都有许多。”
我听着森田的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依稀中,我感觉自己的体温在逐渐地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