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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星光坠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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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舟面色微沉走出牢狱,月光下瞥见长街一角泛着暖光,一盏昏黄的提灯驱散了四下阴霾,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影。

    原本幽深如寒潭的双眼,瞬间弯成柔软弧度,墨色瞳底隐隐见光华流转。

    夜里静谧无声,姜令妩身姿纤秀提着一盏灯笼,在黑漆漆的巷口左顾右盼着。

    夜风吹起她的狐毛大氅披风,摇曳的裙影在青砖垂落一地朦胧光影,行动间提灯暖光浮动,将她袅袅身形与黑夜隔开,好似一束坠落凡尘的星光。

    “王爷。”女子脆甜之声带着几丝惊喜,如明珰相撞。

    裴行舟眼底满是疼惜,他疾步走入巷口,不由分说牵起姜令妩冰凉的指尖,放在掌心里哈着气。

    见她纤薄的身子被冻得微微发抖,裴行舟忍不住责问道:

    “夜里风大,你腿伤还未好,你怎么不在客栈等我?”

    姜令妩的柔荑从他掌心汲取到丝丝暖意,她仰头注视他道:

    “在客栈也是等,在这里也是等,倒不如第一时间见到你。”

    裴行舟望向她眼里的似水柔情,轻轻叹了口气。

    姜令妩见他心绪不佳,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谨慎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可问出刘昊阳什么了吗?”

    提起刘昊阳的名字,裴行舟欲言又止,他一边摩挲着泛着凉意的掌心一边闷声说道。

    “是我大意了,逼问之时,竟让刘昊然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姜令妩眼底闪过意外,眉目间微微浮起忧色。

    刘昊阳竟是死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看来他们暗中谋划的大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裴行舟垂下眸子,语声带着些许懊恼与悔意。

    “这都怪我,若我不是逼问心切,也不至于刺激他一心求死。”

    姜令妩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她抚上男子的鬓角,温柔轻声道:

    “刘昊阳为报妻仇,其心智定是常人不可比!只怕他被抓后,早已是心存死志。王爷倒也不必自责,就算他还活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没等她安慰的话说完,裴行舟便拦腰打横抱起她,吓得姜令妩搂紧了他的脖子,粉霞一片绯红。

    “你,你干嘛呀?”

    裴行舟明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可他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抱起姜令妩妥帖放入车厢软垫上,见马车内火炉早已熄透,不由得眉头皱起。

    他先是替她披上一件轻薄而柔软的羊毛毯,又捡了几块银碳升起火炉,做完这些后,一双墨眸冷峻发亮,忍不住生出几分火气来:

    “我不带你来牢狱,是怕地牢里湿气重,影响你的腿伤!你若是要等我可以坐在马车里,又何必去站在风口?”

    “你看,马车内连暖炉也没有,汤婆子都没带上……”裴行舟唇角紧抿,絮絮叨叨得责难着。

    姜令妩歪着头靠在软榻上,乖乖挨骂,眉眼却弯成月牙儿。

    男人故作严肃捏上她白皙下巴,却舍不得用上一份力,只硬着几分心肠冷酷道: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

    裴行舟语气越是凶巴巴,姜令妩越是生起持宠而娇的笑意,人前威严狠辣的清河王,如今在她面前褪去了凌厉,像个老婆子一般啰啰嗦嗦碎碎嘴,当真是有趣极了。

    姜令妩缓缓眨了眨眼,盈盈浅笑更显色若春花,秋水明眸如同星光坠露。

    “其实腿都不疼了,这伤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裴行舟眼底沁着几分无奈,他长出一口气,只闷声道,“下次莫在风口等我了。”

    姜令妩轻轻应了一声,情不自禁贴入裴行舟的怀中,小巧的下颌落在他坚毅的肩窝上,蹭了蹭属于他的温暖。

    她娇娇笑道,“清河王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呢,以后我可不敢再去接你了。”

    裴行舟动作温柔的拥她入怀,在她额发落下一连串细碎的吻。

    “嗯,以后只有我接你,你安心在家等我就行。”

    ————

    回到客栈后,裴行舟将今祁在牢狱之事,一字不漏告诉姜令妩,当然他是挑拣了说的,那些严刑拷打的手段怕吓着她,便没说。

    姜令妩听完眉头伸锁,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刘昊阳咬舌自尽,我们手中的线索又断了。”

    说至此处,裴行舟忽而蹙眉道,“倒也不一定,刘昊阳今日有一点奇怪的很。”

    “什么”

    “刘昊阳甫一听到邓龙普的名字时,表情先是一愣,好似没听懂一般,过了一会他才恍然大悟!突然轻蔑而得意大笑,说我是个大傻瓜。

    阿妩,你说他这前后变化的态度,是不是很古怪?”

    姜令妩心底涌起一丝异样,她疑惑抬眸,慢条斯理道:

    “刘昊阳表情先是一愣,说明他可能不认识或者没听过这个邓龙普;可为何他又要嘲讽你是大傻瓜呢?”

    这样的态度改变究竟是为何呢?姜令妩忽地福至心灵,她下意识说道:

    “难道说,邓龙普不是人的名字!它是一个暗号,或者是一段密语?”

    裴行舟面色疲惫,他捏了捏眉头,语声轻渺起来:

    “白日我便调了人手去查户籍,这宁州压根没有这叫邓龙普的人!所以我猜测,或许邓龙普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姜令妩蹙紧了眉头,莫名觉得不对劲,她沉思片刻道:

    “邓龙普是容宛弥留之际留下的线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实在没有必要欺骗我们。”

    “阿妩,你还记得容宛是在何种状态下,说出的这三个字吗?”

    姜令妩立刻朱唇牵动道,“容宛当时喉咙被刺”

    话还未说完,姜令妩蓦然一怔停顿了下来,她终于知道这不妥之处从何而来!

    容宛当时是被利刃伤了喉咙,只能以气音发声,或许她原本要说出的线索,并不是“邓龙普”这三个字,只是她说得含糊,而自己也听得迷糊!

    裴行舟指节敲打着桌案,他缓缓说道:

    “没错,因为容宛喉咙有伤,所以我们听的不真切,或许,她想告诉我们的线索并不是邓龙普三个字。

    那么,有关邓龙普的谐音,便是容宛临死之前想要告诉我们的话。”

    邓龙普的谐音?

    姜令妩忽然心底微动,目光陡然一亮,“灯笼铺!容宛是想提示我们灯笼铺!!!”

    ————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便起了大风,宽阔的梧桐叶吹落了满地,果真是应了那句一声梧叶一声秋。

    裴行舟与姜令妩乘着马车来到袁记灯笼铺,这是宁州最大的灯笼铺,只是天色还早,铺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在柜台托着腮,懒洋洋打着哈欠的伙计。

    见有黑影压在头顶,年轻的伙计从惺忪睡梦中苏醒,立刻喜笑颜开相迎道:

    “二位客官起得好早,您是要定什么样的花灯?”

    店伙计是个面如瘦猴的年轻人,裴行舟右手不动声色握紧了袖中刀柄,他轻声试探道:

    “有个叫容宛的姑娘,推荐我来你们家买花灯。”

    听到容宛的名字,店伙计转过身立刻从墙上拿下一盏花灯嘚瑟笑道:

    “您说的是安定将军府的容夫人吧,她可是我们铺的常客!

    我们家的花灯可多了,金灯银灯五彩灯,莲花飞鸟山河灯,您想要啥样的我这小店都有!

    呐,这便是容夫人平素最爱买的料丝灯。”

    还不等姜令妩回过神,店伙计便开始滔滔不绝得介绍起花灯来,从花灯的制作方法到花灯发展的历史,这位小哥跟金牌销售似的,说的是头头是道。

    裴行舟与姜令妩互视一眼,瞧他说得眉飞色舞,一时拿不准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姜令妩心念一转,接过他递来的料丝灯,装作漫不经心得问道:

    “这料丝灯可有什么讲究?”

    店伙计眼睛一亮,侃侃而谈道:

    “这料丝灯是以玛瑙、松石、琉璃等名贵矿物,煮浆抽丝所制!

    晚上只要一点灯,那叫一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

    姜令妩仔细瞧着这料丝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随后她余光瞥见一盏画着熟悉的山水走马灯,她偏过头,打量着灯笼裱画惊讶道:

    “咦,这走马灯上画的不是金陵城秦淮河畔的风景么?怎么宁州人也爱金陵城的山水?”

    店伙计闻言立马接过话茬子:

    “可不就是金陵城的山水图!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掌柜的经常从金陵城进货!您可别说,这江南人的手艺就是好,咱们家好多老主顾就只买从金陵城来的花灯咧!”

    姜令妩心下微动,她眨着水波盈盈的眼睛问道,“为何你家灯笼,从金陵城进货呢?”

    店伙计挥挥手,满不在意应答道:

    “这都是我们掌柜的主意!金陵城能人巧匠多,所以灯笼也多呀!咱们宁州手艺人可是比不得。”

    姜令妩对裴行舟使了一个眼色,裴行舟眉梢微抬,宛如一纨绔二世祖嚣张跋扈的模样。

    “我欲出高价买你这铺子,去唤你们掌柜的前来。”

    闻言,店伙计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我家铺子不卖的。”

    若是卖铺子了,他上哪儿找如此清闲又舒服的活计。

    裴行舟沉着脸,重重拍了拍柜台怒斥道:“你一个小伙计能做什么主!去把你家掌柜叫出来!”

    店伙计似思索半晌,他沮丧耷拉下脑袋,“实不相瞒,我家掌柜如今不在店里。”

    姜令妩声音微微提高,“他去哪儿了?”

    “五日前便出发去京城了。”

    “入京?”这个节骨眼,他入京做什么?

    姜令妩与裴行舟互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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