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占有3
尽管暖气缭绕,夜似乎依旧沁着末秋的冷。
精致的餐盘并没有再被动过,原本就是冷食的东西变得凝固起来。
陆心茗虽然早早被杭余叫人“请”了出去,但还是有了些许影响。陆意辞的脸色在她走后渐渐结冰,眉深深地蹙着。
问她那里不舒服,她也只是摇头咬唇,拒绝去说话。
静坐了一会,陆意辞忽然说她没有什么胃口想要出去走走。要是平时,杭余也只是会以为她单纯地想要闹脾气而不想吃饭。
但今天不一样。
秋风料峭,吹得人脸生疼。
陆意辞低下来的视线落在海水上,头还是有些疼,她有按时吃药,为什么会突然头痛?
她听见他问:“你不开心?”
杭余订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它这里有专门请人雕刻的精美冰花,他记得高中时陆意辞有说过她喜欢这种花,因为它不会枯萎,他一记就记了许多年。
现在的她不记得,但只要他记得就好。
陆意辞走起神来,等到海水起了波澜她回过身才回答他,“没有,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想要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也许是头疼欲裂的感觉占了上风。
她没有回答,她的脸在夜灯下如梦似幻,像是披了一层朦胧的纱,杭余好像看不清她的面容,望着她的侧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意辞笑出了声,像平常一样,眉眼弯弯,但这表情无论怎么看都带了些愁绪,她轻轻地说:“我看到她时心里很不开心,除了失望还有厌恶这种情绪。”
这句话只是在她的话里占据了很短的时间,没等旁边的人来安慰她,白净的脸上浮现不解,“我们谈恋爱的事···为什么家里的人不知道?”她转过脸问。
刚泛出来的亲密氛围好像在这个问题问出来时荡然无存,海水像是涨了潮浸入到人心里。
陆意辞目光紧逼地看着他,分明是要他解释。
杭余也是被她问得一滞,他缓缓说:“这是因为···你很不喜欢还在不确定的时候跟家里人说这些。我曾经提过,但你说还太早。”
说这的时候面不改色,神情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神情陆意辞看得分明,心口一滞,她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或许还真的是这么不近人情,他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会一次都没提过,还拒绝他的请求。
过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她说话,杭余又多问了句,“那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家人?你不见了,他们应该都很担心你。”
说完的下一秒,他想如果去的话他又要多扯几个谎言来圆。
陆意辞转头看向他,“没有,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也说了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去劳什子探险了吗?他们应该也不是很担心。”
她说这话时脸上丝毫没有提及这的伤心,杭余之前和她说过这些,她都很清楚。然后现在听完他问的这些,心里确实也没什么回家的渴望。
陆意辞在海水倒影中看到杭余正侧脸看她,他的动作以及目光都透露着他已经习惯这样,而一直神思不属的她并没有发现。
他深情又隐忍的目光总会让人觉得他无论在哪,目光最终到达之处总会是她。
他看她时的表情也已经习惯,习惯这样看着她。
更加笃定了也许她以前对他很不好这个事。
陆意辞将手从袖口探出,缓缓地、慢慢地,最终拉上他的手。
她没有转头,而是目光飘忽地看着前方问:“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杭余这么习惯看她,这种带着距离的感情、目光让她以为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除了这,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事,原因也是因为她不想说。
他对她很包容,无论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她这么说了,杭余也真的会听她的话这么做。
杭余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不禁带了些讶异,他摇头,“没有。”
除了讶异还有不解,不解她是如何联想到这的,但回头一想,最近她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么想也不怎么奇怪了。
他低头轻轻一笑,“真的没有。”眼里满是笑意,不知道她这么在乎自己的心情算不算是他这段日子不懈努力的结果。
他是不是也可以奢望一下,等她想起来一切以后也会这么对他。
陆意辞又问:“你没说谎?”
杭余满眼都是笑意,肃穆的人换了张表情,肯定地说:“没有,我们以前可好了。”
实际上也是这样,她从来没有对他不好过,她对他永远都是客客气气,当作普通校友、普通的陌生人。
陆意辞抬眼审视他,“那为什么我不愿意把我们说给父母听?仅仅是因为不稳定吗?明明你也和我了,但我还是…”
还没说话就被杭余略带激动的声音打断,“不是,这是我们共同商量的结果,并不单单是因为你的原因。”他的声音无比郑重。
陆意辞微微一怔,“两个人共同商量的结果?”她扬高声音问,“你为什么会同意?”眼里充斥着明晃晃的不悦。
她神色微动,杭余在别人面前习惯冷着一张脸很少见他笑,而在她面前脸上都要有了笑纹,眼睛里也零落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相同的笑容在不同人的眼里看起来大不相同。
在他自己眼中是对于她在乎他而惊喜的笑容,而在此时此刻的陆意辞眼中则是极为苦涩的笑意。
他这样完全是为了迎合以前那个任性的她。
陆意辞已经大概确定以前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对待杭余的她一定是冷酷又任性。
看杭余还要说什么,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接紧拉着他的袖口,上前一步,踮起脚拥抱着他,“我会好好爱你,不过你记得一件事,不许看其他人,眼里只有我才行。”
这是她的占有欲。
杭余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动也不动,任由她动作,低眉垂首的目光里都是她。
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末尾,雪花一片片地落下来,零星几片落到两人肩上,头发上。初冬的日子本该是充溢满冷气,但对方却都莫名能从对方手中汲取到暖意。
大雪在这夜毫无征兆地降临。季节一脚从秋天迈进了冬天。
这几天,陆意辞订购了许多科研杂志,大部分是在看它们顺便自己动手做一些,有时候她也会自己待在实验室搞些东西。
实验室是杭余替她准备的,他知道她以前从事什么,医生也说多做做以前常做的事或者去同样的地点有助于恢复记忆。
做这些时,一上手就熟练起来,没有因为不记得而生疏,动作之间的肌肉记忆还存在。
她取下护目镜,执笔记录着它们的反应变化,最后将仪器、冲洗并整理好,关上门转身离开。
陆意辞有种感觉,她可能快要恢复记忆了。
做这些时她总会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她前几天也和医生说了她头疼的状况,他说这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刺激到她的人或物可能在之前对她造成过什么。但最好不要用这种激烈的方法去恢复记忆,多做一些曾经熟悉的事或者讲一些的事情都可以。
她想,等恢复了以后,她会好好珍惜和他的记忆,不会再让它被弄丢。
陆意辞冲泡好一杯咖啡,一边端起一边神色变得悠长起来,轻啄一口,愉快地想这次失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这一次让她更加喜欢杭余。
从对他不熟悉到有了占有欲,通过这,她很确定对他的感觉。
陆心茗自从上次被赶出海上餐厅后一直躲在家里没出来,除了一些人的落井下石,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是这也只过了几天,说不定这颗雷什么时候就爆了。陆家镐也不接她的电话,一想到这,陆心茗又焦躁起来,惴惴不安在卧室里踱来踱去,变幻不断的表情在惨白的脸上浮现。
脑子里很乱,她当初以为陆意辞死了以后,也后悔过,也在心里隐秘地希望她活着。
直到看到她没有事时,有一瞬间突然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杀了她,一直以来的负罪感顿时不见,紧绷着的她也如释重负了。
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陆意辞那么无情,会怎么对她,她很清楚。无论自己,她还是自私一回。
正当她陷入混乱时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慌忙扑过去接听了电话,如愿以偿地听到她一直嫌弃的声音,直接冲着电话另一边的人发火,“我见到了陆意辞,这是怎么回事?她还威胁我。”
“陆家镐!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她万一要报警怎么办?”
声音满是歇斯底里,她这些天强忍的厌恶如井喷一般朝对面的人发泄出来。
陆家镐也不生气,或者说在忍着怒意去宽慰她,“我以为是死了,但既然现在没死,我们就再杀一回。”
怪不得他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原来人在杭余那儿。
陆家镐处理完车之后根本查不到陆意辞消失的日子到底去哪了、发生了什么,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威胁?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可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做什么,裘裕南说过杭余是有了伴,但不是陆意辞,是一个爱哭的娇气包。
这两个听起来截然不同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呢?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陆家镐的话却让陆心茗大声叫起来,“不行,大姐她···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不能。”
她声音说到最后声音由高昂变得低虚起来,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信起来。
陆家镐笑了起来,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嘲讽,缓缓劝道:“我们先不对她怎么样,既然你说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回陆家。那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或者说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威胁只是诈你。”
他和陆意辞共事过一段时间,也算了解她,一个丝毫不会给做错事的人留情面的冷酷之人不可能沉静这么久,也不会什么都没做。
铁定是有什么事让她不得不安静下来。
陆心茗轻声问:“该怎么做?”颤抖的声音掺着急迫。
陆家镐暗骂了一声蠢,他都说了这么明白还不知道怎么做,要不是她还有点用,他…算了。
他掩下即将要暴怒出口的语气,继续说:“你把这个消息告诉陆见意,陆意辞可信任他了,说不定会把什么事告诉他。”他停了一下,似乎也知道对面的人要说什么,又说:“你不用担心他会知道,陆意辞这个人之前没说现在也不会说。”
他所有的想法都并不怎么笃定,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就算她真的知道一切,那也有陆心茗这个蠢货在前面替他挡着,他还有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