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奚白后仰靠在沙发上，碎发落在他眼前将那唯一露出来的部位也遮挡了一半，怀中原本冰冷的奖杯也因他而浸染了温度。
陆桡在他面前站定，手缓缓伸向口罩，手指碰到口罩，棉制口罩带着温度的柔软触感让他多了几分真实感，起码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明明知道口罩下的就是他，但是他却总是害怕，口罩随着手指的动作脱下，精致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陆桡呼吸微窒，眼前那人红唇长睫，一身少年气，他在脑中勾勒了无数遍的长相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陆桡握住口罩的手越收越紧，真的是他。
过了好几分钟后，陆桡轻叹了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你是低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为什么会天真地以为带个口罩就没人认识你了。”
“师父……”
像是自言自语又有点像是在控诉对方。
他蹲下身子，轻轻把他攥着奖杯的手打开，把右手上的皮质手套摘下，手背延至手腕上的手术伤疤暴露无遗，手腕在白炽灯下显得还有点红肿，陆桡脸色有点难看。
他忍住满目的戾气把准备好的冰袋敷在他的右手上，突如起来的冰冷刺得睡梦中的人皱起了眉，陆桡又把冰袋拿起了点不至于全部重量都给到手腕，但是又能冰敷到。直到三十分钟后他的手指也跟着麻木了，冰袋一部分化成水了之后他才起身拿开。
沙发上的位置有限，奚白现在的睡姿也是拗着，看着就不舒服。陆桡想抱他回房间里睡，手才触到他的肩膀他整个人都靠了下来，呼吸绵长，尽数洒在他的脖颈。
陆桡抿抿唇，静默了半分钟才将人抱起往楼梯走去。
把人安置好，他出门打了个电话。
声音很低，没什么感情起伏，用词却很谦逊，“张叔，我是陆桡，对，现在病人回来了我还是想麻烦您给他看看。是一个很优秀的电竞选手，嗯，所以……拜托您了。”
……
第二天一早。
奚白睡得迷迷糊糊被从窗户照过来的阳光刺醒，天光大亮，眼前金黄一片。他哼唧了两声，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手往前一探动作突然顿住，好像有点不对……
睡意瞬间跑光，奚白眨了眨眼，棕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更加明显，他呆呆转过头。距离他不过十厘米的位置，陆桡那张过于优越的脸映入他的瞳孔中。
？？！
瞪得他眼睛都有点干了他都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前那人嘴角与平时相比明显扬起了不少，这会他缓缓睁开眼，晨曦中，黑色的眸子、黑色的头发、冷白色的肤色都染上了金黄。
两人视线触及，陆桡轻咳一声，他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舍不得起来，他伸手覆上奚白的眼，声音带着刚起的慵懒，“别瞪了，再睡一会。”
奚白：“？？？”
这种情况谁还睡得着呀，奚白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脸上的口罩被摘了，又是一震，现在这马甲算是掉光了。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点无措，因为离别时两人闹得很僵，口罩像是两人之间那道鸿沟的唯一一道桥梁，现在口罩摘掉了，连个互相欺骗的理由都没有了。
眼前一片黑，耳边只有对方和自己的呼吸声，这种场景以前倒是经常出现。很久以前他们也会一起躺在爷爷家的小屋里，因为只有两个房间，所有没有办法他们只能一起睡。
三年过去了，他也没回去看看，小屋本来就有点破了，之前爷爷住那的时候还有点人气，现在应该已经荒废了，小院里爷爷之前种的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开。
他还想着等会要怎么面对陆桡，他是不是还记得三年前两人的争执，还记不记得那些伤人的话。
奚白躺在那漫无边际地想着各种事，难得的平静他们谁都不想去打破。
长睫扫过陆桡的手心，手心传来麻麻的痒意，趁奚白看不见陆桡偏过头去定定地看着他，只有阳光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柔软。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陆桡的手机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每隔三分钟响一次。陆桡轻叹口气，接了视频电话。
圆月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来，“陆队长啊，昨天的春宵过得咋样呀？”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咆哮，“陆桡马上立刻给我回来！！！”
接着又是苏文星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教练你别着急，没有潜规则，那都是圆月哥骗你的。”
奚白：“……”虽然很荒唐，但是总算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苏文星：“老大和嫂子是两情相悦一见钟情！不能用潜规则这些肮脏的事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
奚白：“……”
老人言话不能说太早，容易打脸。
“老赵你别着急，我先和他聊聊。”圆月捂着手机喊道，转头就贱兮兮地问陆桡，“陆队长呀，什么时候把嫂子带来给我们看看呀，我们也得认认嫂子不是。”
陆桡看了眼奚白，奚白：“？？？”
移开目光后对圆月说道：“要是不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上次训练赛复盘一百次，写心得体会给我，每次都不能少于500字。”
奚白：“……”只有电竞狗才知道复盘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啊……”圆月哀嚎了一声，“队长我错了，没有嫂子全是我瞎说的。”
圆月听着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句：“也不全是。”
圆月：“……？？？”
接着电话就被挂掉了，留下训练室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到底有没有嫂子？”
老赵面红耳赤，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几个小兔崽子气死：“到底有没有潜规则！”
圆月想到陆桡的话，得赶紧想想怎么解决这个烂摊子，想了想说道：“老赵你还没看过这次素人杯比赛吧？”
老赵不明所以：“那又怎么了？”
在他看来素人杯就是小打小闹，以前他也尝试过从素人杯找他要的人，但是很遗憾的是就算有几个技术上过得去的，但是招进队伍里之后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过不了试训，所以之后他也就不在关注素人杯了，毕竟想要打职业的一般都会参加各个战队的青训。
圆月嘿嘿一笑，“你看过就知道了。”
青黄不接是各个战队所面临的一个问题，上次比赛后，aok一队就有个队员退役了，之后一队队员一直没有满，训练赛也都是从二队拉了个替补上来，但是明显比一队原有的几个队员弱了不少，配和断层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现在秋季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已经成了老赵最大的心病了，但是找队员又不能像买白菜一样，不仅是技术方面还要考虑各种综合因素，还要能和队友打配和，是不是他要的那个位置。
但别说综合因素了，就技术上都招不到大家满意的。
苏文星快速地打开了上次比赛的录播，直接快进到奚白放大招的地方，超神的操作、稳准狠的狙击，肉眼可见的发现老赵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圆月和苏文星对视一眼，表情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大字。
老赵坐直了点，双眼紧盯着屏幕，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打法操作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个念头“唰”得闪过但他没来得及抓住。
等全部看完了，他缓了一会抬头道：“这年头电竞选手能找到一个伴侣也不容易，特别是陆桡这种单身闷骚自闭男，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予支持。”
苏文星：“……老大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吗？”
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在他这就成了闷骚男了……
圆月：“是不是把伴侣带到aok战队就更好了？”
老赵恢复到原本严肃沉稳的模样，“异队恋不好，容易分手，我们不推荐这种交往方式。我去和领队说一声，让陆桡请假两天，我们不能误了别人的终生大事。”
“不怕潜规则了？”
老赵看破世俗一般，脸上带着别样的祥和，“你们要是都能给我潜规则一个大神，我出门就把aok的招牌摘了，改成‘歌舞伎町’你们全给我挂牌下海。”
圆月捧了捧那张和他名字很搭的肉脸：“哟，那我得赶紧去想个艺名。”
老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艰难地说道：“说不定也有口味独特的好你这一口。”
圆月：“……”
苏文星：“……老赵，节操呢？？？”
圆月低头看着地板做寻找的样子，“等我会，我马上给他找到。”
老赵：“不过他前两局表现确实一般，除了那一计瞬狙外没什么精彩的表现，战术不错技术不予置评，还是得试一试才行。”
……
另一边，奚白砸吧了下嘴，从视频结束之后两人就安静下来了，找不到话可以说。他只能从众多槽点中找了个话题，“圆月不是比你大吗？”
圆月和陆桡虽然是同一年入的aok，但是比陆桡应该大了一岁的样子，和奚白也算是老相识了，之前也是一起插科打诨，一起混过来的。
陆桡打开衣柜拿了一套便服，“嗯，他那一年都长身上了，不作数。”
奚白：“……”圆月知道你这么拐弯抹角地说他胖吗？
两人像是完全忘记了三年的离别，很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那些。
等陆桡换了衣服出来，奚白才发现他昨天竟然没有换衣服就上了陆洁癖的床！妈耶，奚白连蹦带跳地跑了下来，竟然还待了一个晚上，希望陆桡扔床的时候能告诉他地方，这床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再远他都要搬回去。
陆桡瞥了他一眼，“这些小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奚白：“……”他也不想记住，只是以前因为这件事受的苦太多了，想想就是一把心酸泪。
“走吧。”
奚白：“去哪？”
陆桡沉吟了下，说道：“合法程序完了，应该去下聘了。”
“……”
简单的就是说，陆桡要去他现在住的地方。
还没等奚白想好怎么回答，新买来不久的手机就响了，是他穿过来后在游戏中的一个好友给他打的电话。
“小穿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去看论坛，你被挂了打假赛。”
因为只知道他的直播名字叫做“穿来的”，所以游戏里认识的人都叫他做小穿。
奚白挂了电话后登上朋友说的那个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