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吕公公看桌上的牌,小眼睛里高深莫测,对她似乎恭敬了几分,“江姑娘,敢问酒宴期间有没有出去过?”
“出去过。”江莫幽声音细柔,尽量与当时同吕公公对话的声音形成反差。
与其隐瞒被人揭发出来,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今晚宫里这么多人,她出去除了庄香茹和魏姑娘,肯定还有别人看见。
吕公公眯着小眼睛,黑黄眼珠在她的身上直打转,江莫幽紧张到呼吸都快停滞了,这个太监认出自己了,她越是胆怯,表现出心虚,越加重这个大太监的猜疑。
抬起头,平静的目光看这个太监,坦然不回避,大大方方,这是心里的较量,这太监笃定没看清自己的脸,那就没有十成的把握,他可能已经怀疑自己,现在做到尽量打消他的怀疑。
吕公公问;“请问江姑娘出去做什么?都去了哪里?”
对吕公公的盘诘,江莫幽早有准备,“我不小心衣裙上洒了酒水,出去找我的侍女留珠换衣裙,从家里带来的衣裙放在我的侍女哪里,我们去偏殿换衣裳。”
“姑娘是什么时辰出去的?”吕公公盯着她的脸问。
“我没注意什么时辰。”确定自己出去具体时间,容易被人找出破绽。
“勤德殿走水的时候,姑娘在哪里?”
“勤德殿走水时,我在殿里。”
“姑娘出去时,可听说勤德殿走水了吗?”
吕公公很狡猾,这是套她的话,“没有,我进来时,酒宴一切正常,宫女在歌舞。”
“你出去可看到什么人了吗?”
看到魏姑娘,魏姑娘也看见自己了,如果自己不说,就是心虚,魏姑娘被庄香茹挑唆,一定会说的,说;“我好像看见太医院院正魏家的姑娘,天黑,看不太清楚,不能确定。”
“江姑娘,可有人证明你走出凤祥宫后,去了哪里?”
这段时间有人证明,才能洗脱了嫌疑。
她不敢说丫鬟留珠,如果这个吕公公找留珠核实,这丫鬟没有太多心机,被这老太监套话,可能露出马脚。
忽地想起,留珠说,她们丫鬟们等候在偏殿,她想姑娘可能要换衣裳,送到凤祥宫,宫门口的灯笼灭了,太监抬□□,点燃灯笼,宫门口太监不让她进去,她就回来了,宫人送来酒菜,和各府的侍女们吃酒,吃完了出来时遇到自己了。
说;“我就在宫门口吹吹风,凉快凉快,看见太监抬□□,廊下的灯笼熄火了,点燃灯笼。”
吕公公没什么可问了,躬身,“江姑娘,叨扰了。”
走到下一席,先看一眼桌上的牌,大太监势利,冉国公府落魄,没有对江莫幽恭敬,例行公事,“穆姑娘,请问酒席宴间可曾出去过?”
“当然出去过,宫宴几个时辰,殿上哪位姑娘没出去过。”
吕公公看这位冉国公府的姑娘不好惹,就像冉国公一样,连皇上太后都不怎么搭理他了,不上朝称病在家,听之任之,上朝他很难缠。
不免客气几分,“请问姑娘是什么时辰出去的?”
“没看时辰,出恭还看时辰。”
吕公公被她呛,只得忍气,“去了多久?勤德殿走水时,姑娘在哪里?”
“宫里,我回来时,看见成安郡主弹奏曲子。”
穆姑娘最后一句,确切的时间,证明自己清白。
殿上太监宫女多少双眼睛看着,撒谎的后果,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明白,穆姑娘说的是实话。
两人的对话,江莫幽听了个清清楚楚,成安郡主弹奏,江莫幽没看见,这么说这位穆姑娘在自己出去时,也出去了,在自己回来之前回到殿上,她没理由怀疑这位穆姑娘是跟踪自己,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自己跟穆姑娘并不熟,穆姑娘帮助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对一个不熟的人施以援手,性格豪爽仗义,穆姑娘看着又不像是冲动的性子。
至于她为何帮自己,冉国公府素来低调,排除为了结交父亲江太傅,父亲权势滔天,巴结攀附的人也都是善于钻营之辈。
冉国公府与太傅府素无深交,当今皇帝登基后,冉国公退出朝堂,处于半修养状态。
府里的女眷极少出门交际,京城名媛们举办诗会郊游赏花,没看见穆姑娘的身影出现。
那边吕公公走到庄家三姊妹桌前,殿上一片肃静,都预感到事态严重,不交头接耳了,紧张的气氛充斥着凤祥宫。
江莫幽微微垂眸,侧耳细听,大殿上安静,传来吕公公的问话。
庄家的两位姑娘没出去过,轮到庄香茹,江莫幽尤其关注听她说了什么。
“请问庄姑娘可出去过?”
吕公公问,语气平淡,太医院院使庄家的庶出女,态度里有一丝轻视。
“出去过。”
庄香茹坦然地回答,没做亏心事,底气足,一点不害怕。
“姑娘是几时出去的?”
“戌正。”
“姑娘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我当时看了一眼殿上的灯漏,戌正刚过了。”
“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戌时三刻。”庄香茹回答得很肯定。
“姑娘回来时也是看了时辰?”
“是,公公,我习惯了看钟点。”
庄香茹性子谨慎,回答滴水不漏。
江莫幽听见庄香茹的回答,自己出去时,其实也看了灯漏,时辰正好是戌正,庄香茹看样是跟踪自己,三刻钟便回转,以庄香茹这等小心思,自己出宫,她是要一直跟下去的,多半是没跟上自己,或者跟丢了,庄香茹不傻,这种时候不敢说谎,殿上这么多双眼睛,一旦被发现说谎,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可看见什么人了吗?”
“没有。”吕公公刚问完,庄香茹立刻回答。
江莫幽心里嘲笑,庄香茹这么快回答,显然掩盖什么,不承认跟踪自己。
吕公公眯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庄香茹有点心慌,这老太监看出什么了吗?又想自己与着火之事无关,便坦然了,没有惧色。
吕公公离开她的桌前。
询问旁边一席的,太医院院正之女,态度不冷不热,“魏姑娘,可曾出去过?”
魏姑娘天性胆小,有点胆怯,“出去过。”
“什么时辰出去的 ?”
魏姑娘想了想,“快戌正了。”
“姑娘怎么记得时辰?”
“我走到宫门外,站在西侧殿廊下,听见两个太监问钟点,一个太监说就快戌正,宫宴差不多散了。”
这位魏姑娘的回答,江莫幽听着不像说谎,还提出两个证人,两个太监。
“姑娘是几时回来的?”
魏姑娘犹豫了,有点支支吾吾,“没看钟点。”
“姑娘听说勤德殿起火了吗?”
显然吕公公故意这样问。
“不,不,没听说,我略站站就回来了,庄姐姐可以证明。”
吕公公没理会她提出的庄香茹,俩人要好,庄姑娘作证也不可信,又问:“你出去时,在宫门口除了看见两个太监,还看见什么人了吗?”
魏姑娘犹豫,朝旁边的庄香茹看了一眼,显然纠结着什么。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她心里矛盾看见自己的事要不要说出去。
“没有。”魏姑娘踌躇的瞬间,吕公公眯着的小眼睛盯着她。
一个人心里没鬼,肯定是要实话实说,尤其是这种严重的场合,她刻意隐瞒,难道不知道很容易查出来,或者她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没把她供出来,唯一的解释,她不想当殿上众人的面说出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魏姑娘想背地里揭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