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顺探身朝下看,“还没有死。”
心里纳闷,侯夫人竟然没有死,真是奇迹。
“别让她死了。”
赵愚阴测测地说。
“是”
张顺命令士兵,“拿点吃的来。”
一会功夫,一个士兵提了一个泥瓦盆,瓦盆还有个缺口,里面吃的东西黑乎乎的,看着恶心。
士兵跪在地牢洞口,提着瓦罐上的绳子把瓦罐慢慢续了下去。
瓦罐正好停在手铐脚镣拴着的白衣女人面前,她没有任何反应。
庄香茹很失望,江莫幽竟然没死,江莫幽死了,她去了一块心病,转念一想,江莫幽出卖了广平侯赵澈,赵澈同她夫妻恩断义绝,再也不能要她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地牢入口处,几个人借着火把的亮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牢下的女人,就在赵遇将要失去耐心时,见她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手脚被缚,饭菜就在眼前,她不能用手吃。
下一刻,只见她把头一低,脸埋在饭里,从上面只看到她的头在动。
赵愚冷笑一声,“好死不如赖活着,看来她还不想死,我就成全她,让她活着。”
士兵把瓦盆提上来,几个人离开地牢入口,张顺按下机关,厚重的石板缓慢地合上。
眼见令人心悸的一幕,庄香茹很费解,是什么勇气让江莫幽还有求生的欲望。
离开地牢,庄香茹的脚步加快。
阴森恐怖的地牢,太瘆人。
走出地牢,终于站在太阳底下,庄香茹抬起头,阳光直射下来,地底下沾染的发霉的阴湿气渐渐驱散,她要回房换衣裳。
上方的亮光消失,地牢里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江莫幽渐渐消失的意识,由于食物和水,暂时出现了还阳的迹象。
与世隔绝,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神经都将变得异常地敏感脆弱。
而更难以承受的是绝望。
极度虚弱的身体,不久又陷入半昏迷状态,头脑中片刻的清醒不复出现,人要丧失心智的前兆,思维混乱。
京城的春季,银杏树枝繁叶茂,庭院桃李芬芳,树下一个风华少年,含情脉脉地望着妙龄少女,“幽儿,我去你府上提亲,求姨夫把你嫁给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少女含羞带怯,“你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
“我如果负你,让我死在你手里。”
俊美的少年发着毒誓。
少女作势捂住少年的嘴,“隐哥哥,我信你。”
转瞬少年的身影消失了,丫鬟跑来,“小姐,广平侯进京,广平侯可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京城名门闺秀都去看,小姐我们也去街上看吧。”
“广平侯有隐哥哥好看吗?”
“韩公子青年才俊,乃人中翘楚,小姐和韩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画面一变,太傅府邸正房里熏着沉香,窗扇紧闭,卧榻上躺着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姑娘站在床前,“母亲生病,女儿去寺院为母亲祈福。”
病榻上的中年妇人,是她的继母。
一乘小轿,丫鬟和两个仆妇跟着,到永业寺进香。
寺院香火鼎盛,人流摩肩擦踵,姑娘跟丫鬟仆妇冲散了。
四五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姑娘闻到一股异香,便失去知觉。
醒过来时姑娘在一辆马车上,手脚被绑缚,马车内遮着布帘,耳边听见杂乱的马蹄声,闻到草木泥土的味道,马车颠簸,已经出了城。
未婚小姐如果被歹人玷污,名节尽毁。
马匹惊了,横冲直撞,前方路上出现一队人马,马车被逼停,车帘掀开,出现清隽的脸,男子解开她的手脚,解下鹤敞披在她身上。
满眼大红,喜烛高烧,孩儿臂粗的红烛照的新房亮堂堂,穿着大红喜袍,长身玉立,俊美无俦的男子,清湛一双眼,温和地注视着她。
陪嫁的秋娘,点燃熏香,秋娘是调香能手,江莫幽不喜欢熏香,熏香的味道太重,往日秋娘调的香味道极淡。
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入合欢帐里,浑身绵软,四肢无力,男人的气息清爽舒适,极温柔体贴。
突然,换成另一张男子的脸,陌生又熟悉,易容后的韩隐,递给她一包东西,“你想办法让赵澈服下去。”
地牢里黑暗包围中的女人身体抽搐,痉摩,惨白的脸被恐惧摄住。
火,火光冲天,朝廷大军潮水一样涌入故城,到处乱跑的无辜百姓,像无头苍蝇一样,城中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韩隐亲自率领兵马攻破广平侯府,仆妇丫鬟乱窜,没地方躲避,内宅妇人跑了几步被士兵追上,手起刀落,被士兵追着的年轻少妇走投无路投了井,亲眼看着她房中的丫鬟死于刀下。
她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欲哭无泪,她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万死难赎其罪。
赵愚带着人冲进来,眼睛猩红,指挥人拖着她撤出侯府,
凄惨的哭喊声,哀嚎声,渐渐消失了。
地牢了里的女人,眼角渗出一滴泪。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地牢里的女人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地牢上房传来一声巨响,火把光亮照进地牢。
奄奄一息的女人被张顺握着铁链,提了上来。
她已经不能行走,被两个仆妇架着,双腿软软地拖在地上,经过上层牢房,手铐脚镣撞击声,在空旷地底下回荡,令人心慌。
两个仆妇把她放到一张床上,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身心俱疲,她很想睡觉。
一束阳光照在脸上,江莫幽醒来,看房间的一切都很陌生。
一个丫鬟站在床边,欣喜道:“你醒了。”
江莫幽的视线落在丫鬟身上,这个丫鬟面孔陌生。
她的四个陪嫁丫鬟都在这场血腥的屠杀中失踪或死于非命。
丫鬟友善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说;“我叫阿扇。”
阿扇不知道床榻上的女子的身份,也没人告诉她,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见她醒了很高兴,说;“你昏睡两天了。”
她离开了地牢,这不是做梦
望着窗外,时已是冬季,天气寒冷,窗户上结了冰凌。
屋里火盆里压着木炭,她裹着棉被,缩在床上,不去想任何事,心如死灰。
只有丫鬟阿扇一个人侍候她,一日三餐,饭菜简单,没看见侯府的人,心里轻松许多。
每到夜里,她都让阿扇在床旁留一盏灯,地牢里留下的阴影,黑暗令她不安和恐惧。
又一次的噩梦,发出叫喊声,阿扇被惊醒,端着灯,站在床前,猜想她可能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对她充满同情,却从来不问她的事情。
忽一日,窗户外的冰凌坠落,摔得粉碎,院子里干枯的树枝压着的一层积雪消融,预示着冬天过去了。
她的心徒然动了一下,活过来一点。。
第一次走出屋子,这方小院很小,院子里没什么人,除了阿扇,还有个扫院子的婆子。
她第一次开口问;“这是哪里?”
阿扇惊讶,“你说话了,这里是营州。”
营州,她心里默念着,原来她在大夏最北端。
迟疑片刻,问阿扇,“你知道广平侯怎么样了?”
阿扇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广平侯,他们把我带到这里,什么都不许我问。”
江莫幽自从住进这方小院,没人打扰她,深恨她的赵愚也没出现过。
惊蛰一过,春寒料峭,江莫幽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小院子里走来一个中年妇人,不苟言笑的脸,令人生畏。
江莫幽在这小院子里住了月余,第一次看见熟悉的人。逃避不了,不得不面对。
这个妇人叫魏素,原来是老广平侯夫人的陪房,对广平侯甚是忠心。
魏素对她曾经很照顾。
江莫幽面带愧疚,低声道;“魏嬷嬷。”
便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素看她的目光颇冷,“跟我走。”
“去哪里?”
“见一个人?”
“什么人?”
魏素冷冷地道:“见了你就知道了。”
江莫幽的心突地一跳,预感到要见的人,便不在问了,说;“嬷嬷请稍候,我换件衣裳。”
换好衣裳出来,江莫幽低头跟在魏素身后,沿着甬道向南走,穿过回廊,来到一座庭院。
江莫幽隐隐地有点期待,又有些畏惧,指尖捏着衣袖。
绕过一道屏风,厅里光线幽暗,重重帷幔,江莫幽脚步慌乱,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