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温家
没想到早上时靖刚说完要带温楚兰去云中,下午他们就开始讨论起明天就动身去云中的事情。
李瀚早上匆匆赶来是因为明则连派回来的探子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张裘?”温锦承看完信,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怎么会是他?”
原来这张裘是独明司在并州分司的总领,之前曾在温锦承的手下当过副将。后来温家败落,独明司落入了左家的手里,他这才被外派至并州任职。只是没想到,并州大败,他自然落入了雍军的手中。
“明将军让我转告温将军,希望您亲自前往云中审问这个张裘。”探子跪在地上道。
温锦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我们去云中吧。”温锦承对温楚兰道,“我倒要亲自审一审这个张裘。”
“我也去。”温楚兰坚定地说。
时靖见状道:“我们一起去,正好我去云中看看明将军处理得如何了。”
……
等他们第二天上路时,却发现同行的竟然还有时黎、时翊、林慕和明令茹。
“怎么回事?你们也要去啊?”温锦承疑惑道。
“我爹在这里看着呢,没我和翊儿啥事了。”时黎顺了顺马毛,“不如和你们去云中玩玩。”
时靖看向时翊,时翊默默点了点头。
林慕:“钱夫人让我和你们一起的,她说让我和你们多相处。”
明令茹:“我……我想去看看哥哥。”
……
云中城位于平原,此时正是初春之时,四处春暖花开,百姓们都在忙着农桑,倒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见到此情此景,他们心中便也都放心,看来并州的百姓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明则连亲自骑着马到城外迎接他们,春风吹过他的长发,皎如玉树临风前,倒不像个山寨的寨主。
“温将军,张裘已经在卫所的牢狱里了,你看看先是去审问还是先歇息?”此刻已经是近黄昏之时了,明则连自然得问一句。
温锦承扭头看向温楚兰:“你想什么时候去?”
温楚兰看了看时靖,犹豫道:“我想现在去,可以吗?”
时靖听罢,向明则连使了一个眼神。明则连了然,让手下带着时黎、时翊和林慕、明令茹回云中府里暂时休息了。
……
张裘在并州一战中身受重伤,虽然被关在狱中,但是明则连却叫了好几个郎中来轮流看着他,就怕他不小心死了。
张裘躺在狱中,本来还在闭目养神,听见开锁的声音也只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结果他一看见温锦承,立马跳了起来,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温……温大人……您没死……”
温锦承阴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我让你觉得害怕?”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还要从你嘴里套话呢。”温锦承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肩。
张裘战战兢兢地看向了温锦承,正好看见了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温楚兰。
其实温楚兰和温锦承都没有怪张裘的意思,毕竟温家败落,左家接管独明司,他为了保命也是迫不得已。只是如今他们已经站在对立面,温锦承不得不阴狠一些来向他示威,这样才能从他嘴里套出他们想知道的话。
“温大人……您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张裘朝温锦承连连磕头。
“好,我问你,现在朝廷中是怎么议论我温家一家死于流放路上的?”温锦承问他。
张裘立刻回答他:“朝廷说……温家遭到埋伏全家遇害那是罪有应得,而温大人和温小姐是畏罪潜逃……”
他话刚说完,温锦承就一刀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扎进了墙里,吓得张裘一哆嗦。
时靖也在一旁听着,见状赶紧上来拉住了温锦承。
温楚兰倒是早就猜到了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她不在意。
她冷静地开口:“你刚刚见到我哥的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没死,也就是说,在你的认知里,你并不知道我们逃到了何处是吗?”
张裘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朝廷如今还在悬赏百两黄金,就是为了找到温大人和温小姐。”
时靖和温锦承听了她问的话,都同时看向了她,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温楚兰又道:“你可认识赵霖?”
张裘点点头:“去岁末,康顺帝下旨,说是要北征敦和镇,拿下歧关,再往西收复雍州。那赵霖本就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竟然主动请旨说愿意带兵出征,陶大人力挺赵霖,康顺帝便同意了。估计他也是想要拿那百两黄金吧。”
温楚兰了然:“好,我们今天就问这么多。”
温锦承不解:“楚兰……”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时靖拉走了。
……
府内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
饭是林慕做的,时黎则乐呵呵地给他们夹菜。
明令茹急切地问道:“楚兰,温大哥,怎么样?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明则连责怪地看了一眼明令茹,之前他让温锦承亲自来云中审问张裘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这件事可能涉及温家兄妹二人的伤心事,所以只能默默地帮一些忙。
“明将军,无碍。”温楚兰赶紧道,“这件事情本来我就打算在饭桌上和大家说,因为……”
“因为什么?”温锦承问,“楚兰你快点说吧,连我都不说。”
温楚兰这才正色道:“阿黎、茹儿,你们还记得我们在敦和镇和赵霖交锋的时候,他叫我什么吗?”
“叫你时家少夫人?”时黎不确定地说。
“对,没错。”温楚兰冲她笑了笑,又面对着大家道,”赵霖知道我已经嫁给时靖了,但是我们今天去审问张裘,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和我哥还没死。”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吗?”林慕也没能猜出这之间的关系。
温楚兰继续道:“如今独明司的总指挥使是左家的左廷,赵霖和左家都是陶珉一派的,但是他们对我和我哥的行踪却有不同的了解,赵霖知道我们已经逃到雍州了,但张裘作为左家的手下却不知道我们是死是活。“
温锦承道:“你是觉得陶家有问题?”
“不,不是陶家。”这次换时靖开口了,刚刚温楚兰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温楚兰的想法。
时靖继续分析道:“是左家。我和楚兰那次从赵霖口中知道左家取代了你们温家的位置之后就一直觉得左家不对劲,看来是真的。“
“我和楚兰的婚礼声势浩大,雍州肯定也有大兴的眼线,就算普通官员不知道,但康顺帝、陶家和左家不可能不知道和我成婚的就是楚兰,但是张裘却说他不知道,说明左廷并未告诉属下有关温家兄妹的事情。“
温楚兰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如今我和我哥在大兴是值黄金百两的人,左家控制着那么大一个独明司却不心动,白白把机会让给别人,更何况对左家来说,抓捕我和我哥并不是坏事,而他们却岿然不动,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明则连尝试着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觉得左家是在抽身而退,保全自身?”
“康顺帝和陶珉悬赏我们,一是害怕独明司旧部仍然和我哥有联系,二是杀了我哥对雍军也是损失。但左家现在掌管着独明司却对这事儿毫不在意,难道说他们就不怕独明司还有我哥的暗线然后害了他们吗?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们左家故意在借别人的手除掉我们。”
温锦承点点头:“有道理,但是我们现在没证据啊。”
时黎听罢,终于了解了温楚兰想要表达的意思:“证据可以慢慢找,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以后便有了调查的方向,而且……说不定能以后能为我们所用。”
林慕这才反应过来,道:“康顺帝虽然昏庸,但大兴百年来的根基也是没有那么容易动摇的,我们接下来只会离京城越来越近,所以也会越来越艰难,楚兰你是说……想要借此在康顺帝、陶家和左家之间挑拨离间,让大兴朝廷先从内部崩溃?”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我自然是这么想的。”温楚兰道,“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左家和北朔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大家安静沉思了一会儿,时黎突然开口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时靖,我们回京之前,左廷是不是和我们一同出征过北朔?”
时靖回答她:“我刚刚也在思考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锦承疑惑道:“怎么回事?”
时靖沉吟片刻,才道:“你们可还记得我时家是如何成名的吗?”
温楚兰道:“多年前,你父亲只带着三千铁骑深入北朔,不仅大破北朔,还让北朔节节败退。”
“其实当时与我父亲同去的还有一个人,便是左家的长子左廷。他那时候在朝堂上犯了什么事,被贬谪到了雍州,后来他和我父亲说他想将功补过回到京城,我父亲才带着他一同出征……”时靖一边回忆一边道。
“不过当时,他是被俘虏了去的,三天后才被我父亲救出来,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明令茹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就是被俘虏的时候他叛变了或是……”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管如何还是要再查一查。”温楚兰道,“时靖,你找到我父母的尸首了吗?”
……
当时温家遇害的地方并不在云中城附近,而是在并州的北部边境,从云中过去大概要半日的路程。
温楚兰和时靖几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为了赶路,温楚兰没有坐马车,直接和时靖一起骑马,连侍卫都没只带了几个。
离目的地越近,那种恐惧感就越来越强烈,温楚兰慌乱地四处张望,害怕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手。
时靖看她浑身抖得厉害,便拉住她的缰绳,将她的马头转了个方向,一同抄了个近路到达了当时他们遇害的地方。
温楚兰看着这四周的景象,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其实侥幸逃了一命后,她便很少再记起当时的景象了,偶尔回忆起来的画面都是模糊的,心也会绞痛。
只是如今再次站在这个她噩梦发生的地方时,当时的情形便如洪水猛兽般再度袭来,家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她面前倒下,仿佛所有的刀都扎在了她一人身上,让她疼得蹲下了身。
时靖默默地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肩:“我的人来的时候,你家人的尸首都被扔在这路边,我将他们好好地下了葬,我带你去祭拜他们吧。”
温楚兰攀着他的手臂吃力地站了起来,时靖将她搂过,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时靖将她家人的墓修得很好,还请了和尚来做法事。
温楚兰在墓前跪下。
“爹、娘……对不起,女儿现在才来看你们。”
她以为她在嫁给时靖之后又经历了敦和镇和云中城的那么多事情,她会有很多想和父母说的话,但是她却只能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止不住地大哭,一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出来。
时靖也在她身边跪下,磕了三个头。
“父亲、母亲。”时靖开口叫道。
温楚兰听见他的声音,含着眼泪诧异地看向他。
“楚兰既然已经嫁于了我,那女婿定然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女婿在父亲母亲坟前发誓,如有一日辜负了她,我时靖,天打雷劈且死无葬身之地。”
温楚兰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其实她知道,这桩婚姻本就是她赶鸭子上架,是她复仇用的一个筹码罢了。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是她对不起时靖,帮时靖夺天下也是她心里过意不去才做的,只是时靖如今在她父母坟前的这番誓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不知怎么地,这个认知在温楚兰的心中油然而生,倒像有一股暖流穿过她的身体,她好像听见了她父母满意的笑声。
“时靖……你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为我发这种誓。
她的守礼大方让她要说出这句话,但是她的本性和内心却阻止她说出这句话。
她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时靖没有戳穿她,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你有什么话就在心里和你父母说吧,不用说出来他们也听得见的。”
温楚兰知道时靖这是怕她顾及他的存在。
但是温楚兰没有,她哭着对父母说:“爹、娘,你们看,女儿是不是嫁了一个好夫君?是你们给女儿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