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国六年,天都城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在傍晚的来临下变得寂静无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一辆极速狂奔的马车突然打破沉寂出现在街道上。
马车里坐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他面色苍白,身穿锦衣绣袄,腰间缀着一枚黑白玉佩,玉佩通透无暇,莹润光泽,上面雕刻着一条蜿蜒盘旋,体态矫健的黑龙,黑龙栩栩如生,气势磅礴。
“冷,好冷!”男孩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着,用两只快要僵掉的手臂吃力地抱住自己冷到麻木的身体,蜷缩在马车角落,发出微弱的声音。
“殿下,你一定要坚持住。”车帘外一个体魄强健的中年男人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着马背,飞快地驱赶着马车。他背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大刀,杀气腾腾,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眼里充满了愤恨。
“嗯。”男孩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点。
忽然间杀气腾空,几十个蒙面黑衣杀手腾空而降,落在了马车的前方,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马车猛然停下。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黑衣杀手们破口痛骂道:“一群送死的狗杂种。”
“杀了他。”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冷声命令道。
“是,主人。”所有的黑衣杀手拔刀冲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飞身下马,和黑衣杀手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腾空而起,落在了马车旁,他拔起长剑,揭开车帘,凶狠的目光看着马车里的男孩。
男孩躺在马车里,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临危不惧,仇视着男子,散发出异常冰冷的目光。
男子狞笑一声,把剑比向男孩,“就算你是紫微帝星降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
“是吗?”男孩声音沙哑,却气势凌人。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男子把剑逼向男孩,冷笑道:“但是除了恨,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男孩目光坚定,无所畏惧,他听着车子外面刀剑互搏的声音,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的声音,他知道中年男人正在浴血奋战,根本无法脱身解救自己,如果拖延时间,等待救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因此自己只有背水一战。
男子随即大笑几声,对男孩道:“只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随即扬起手中长剑挥向男孩:“去死吧!”
然而就在剑即将划破男孩喉咙的一刹那,男孩凝神静气,用尽全力向后一闪。
男子一剑落空,不由怒火中烧,“我就不信你能再次躲过。”手中长剑再次挥向男孩。
这时陷入与杀手拼杀的中年男人早已顾不得自己被重重包围的处境,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奋力扔向男子。
男子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收回眼看就能杀死男孩的这一剑,转过身,举剑挥向大刀。
大刀锋利无比,砍断男子手中的长剑,穿过车帘,刚好落在男孩的手臂旁。
而没了大刀的中年男人只能与黑衣杀手们徒手搏杀,他早就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依然不屈不挠的战斗着。
“该死的老东西。”男子望着手中的断剑冷声骂道,愤怒地刺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断剑刺入胸膛,他顿时口吐鲜血,却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横眉怒目仇视着男子。
一个黑衣杀手挥刀正要砍下他的人头。“住手。”男子却冷声命令道,他恶毒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你不顾一切的拼命保护他,那么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惨死在我手上的。”
马车里,男孩竭尽全力让自己冷到僵硬的身体行动起来。
“我不能死。”男孩不停地告诉自己,当他颤动的双手极力地握住大刀,他拼命地砍向车帘外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
大刀无声无息的划破车帘,在男子的后背上砍下沉重的一刀,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没能反应过来。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顿时疼痛难忍,他恼羞成怒,一掌打向男孩。男孩身体立刻迅速往后一倒,躲开了男子的这一掌,却因重心不稳,失去平衡,跌进了马车。
“拿刀来。”男子脸上青筋爆起,怒吼道。
一个杀手立马把手中的大刀送到男子手中。
男子拿刀刚要跳进马车,中年男人眼疾手快,拔起深扎在胸膛的断剑,奋力扔向骏马。
断剑射中马背,马挨剑痛,受到强烈的刺痛和惊吓,嘶叫起来,失去控制,没等男子跳进马车就把他撞飞在地,然后发疯似的冲出人群狂奔而去。
杀手们出乎意外,却又唯恐不及,失去主意,一片混乱。
“殿下,请保重。”中年男人望着离去的马车,大声喊道。
男子发指眦裂,从地上爬起,冲到中年男人面前,“我要杀了你。”一刀砍向他的头。
马车里,男孩远远地看着中年男人倒下,紧握拳头。
繁星闪烁,夜色无边。
天都城,云水村,一户破旧的农屋里。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墙角里,任凭一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对其拳打脚踢,许久,男人许是打累了,喝了一口手里的酒,便倒在地上,嘴里却依旧念叨着:“老子不信,明天要是再输,老子就剁了自己的手。”
而女孩揉了揉受伤的手臂,站起身,憎恶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人,眼里满是愤恨。
她收拾完屋子,朝着屋外走去,推开一间房门刚关上,便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逢头垢面,一脸嬉笑地举起一把扫帚,追赶着一只黑猫,嘴里直叫着,“老鼠,我要打死你。”
女孩将房门打开,那黑猫便飞快地夺门而出,不见踪影,少年生气地抓过女孩的胳膊,“你为什么要放走老鼠?我要告诉爹,让他打死你。”
女孩一脸害怕道:“你不要告诉他,我知道老鼠跑去哪了?”
“跑去哪了?”少年眼睛一亮。
女孩指着一间屋子说:“我看到老鼠往那跑去了。”
少年拿着扫帚兴冲冲地赶去,女孩看了一眼乱的不可收拾的屋子,也跟着出了房门,她冷眼看着少年拿着扫帚将男人爱之如命的酒坛一一打破,男人躺在地上,浑然不觉,酒水洒满一屋,她看了一眼星月交辉的天空,那毒妇趁着天黑又去偷菜了,等她回来,一定又会被气死。
竖日,天刚亮,彪形大汉用脚大力地踹着一间废弃的柴屋,粗暴地叫骂道:“死丫头,还不赶快起来去给我捡柴,再睡一下,看我不抽烂你的皮。”
女孩连忙从铺满稻草的床上爬起,背起背篓,拿着劈柴刀向屋外赶去,就看到彪形大汉挡在自己的面前,凶神恶煞的脸上多了几条触目惊心的巴掌印,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道:“今天回来要是再没捡到柴,就别吃晚饭了。”
“嗯。”女孩应了一声,绕过彪形大汉,刚要离开。
“急什么急?给我回来。”一个体态臃肿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叫住她。
女孩一声不吭地走到妇人身旁。妇人横眉冷眼瞥了一眼女孩,把一个地瓜丢进她的背篓,尖声尖气地说道:“拿着路上吃,别给我饿死了。”
女孩转过身,快步离去。
妇人一阵尖酸刻薄的话语就紧随其后,“当初捡你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能传宗接代,不然我早就把你给卖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离开这里。”女孩在心里不止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小阿花。”每当女孩走到捡柴的必经之路一棵海棠树下时,周翰总是一如既往的从树后面蹦出来,亲切地叫她名字。
她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这棵海棠树下,是在两年前,那时海棠树枝丫茂密交错,海棠花挨挨挤挤的,一簇一簇开满了枝头,看上去有如胭脂明霞,娇艳动人,海棠树上有一个鸟窝,鸟窝里有几只羽毛还未长齐的鸟,有一只小鸟不知怎么的掉在了地上,刚好被路过的她看到了。
当她使出浑身解数爬上了这棵高大的海棠树,刚把小鸟放进鸟窝时,就尴尬地发现,这棵海棠树很高,她下不去,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脸乌漆麻黑的周翰不知为何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了这棵海棠树下,她大喜过望,却看到周翰前一刻还风平浪静来到树下,后一刻就张大了嘴巴,抱着大树,眼泪奔涌而出,哭的不能自己。
那时她对他的印象,还是听别人口中所说,说村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对聋哑夫妇带着一个小孩,那夫妇不黑,生的小孩却一脸黑乎乎的,定是那聋哑夫妇捡的。
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却没有人知道他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到树人村,有人同他说话,他永远都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她本想等着周翰哭完再叫他,却发现他越哭越大声,直到哽咽都停不下来,想到自己还要捡柴,不能耽误,否则又要挨打,正要开口,或许是老天都不忍心看他再伤心的哭下去,一阵清风徐来,满树海棠花如雨飘落而下,落在他的身上,飘进他的嘴里,眼泪簌簌的周翰这才不得不停止哭泣,抽抽噎噎地吐出嘴里的花瓣,安慰自己,“不哭,阿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哭。”
他努力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就惊愕失色地看到满天飞花中,一个衣衫破旧,即使逢头垢面也难掩长相好看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坐在层层叠叠的海棠花中,正用一双晶莹夺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干嘛躲在树上偷看别人哭。”那一刻羞耻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恼怒地瞪着女孩,后悔自己的软弱,让别人看见。
小阿花知道他难为情,解释道:“在你之前,我就在这棵树上,我见你很难过,心想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便没有作声。”
“你在树上做什么?”周翰脸色沉郁而无奈。
她告诉他,“这树上有个鸟窝,有只小鸟掉出来了,我送它回家,却没想到树太高,我爬上来了,却下不去,你能帮帮我吗?”
“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我哭过。”周翰看着她。
“我才没那么无聊,更何况,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周翰才想起自己刚来云水村不久和她根本就不认识。
他站在海棠树下,双手紧抱着大树对女孩道:“你踩着我的肩膀就能下来了。”
当她的脚踩在他的肩膀上,他听到“嘶”的一声,随之他的肩膀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