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别
跟着仙子来到南方的一片水泽之地，虚垣就看到这个长着紫铜色长龙角，玉面蓝颜，穿着紫色华贵礼服，却没有穿鞋的“人”。心想这应该就是龙渊了。只见龙渊神色淡淡地瞥了虚垣一眼，然后问道：“这个就是仙子徒弟？长得倒是不错。”
却见镜璃略微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都说了不是我徒弟，我只负责传法。”
龙渊轻轻一笑，继续说道：“那仙子希望我如何与他切磋？我用的也可是天雷啊。”说罢，就看到站在后方抱着双手的金虎，故意补充了一句：“不像某只大猫用的是不入流的地雷。”
这话果然让金虎炸了毛，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这条大蛇骂谁呢？!”
“你们两个待会儿想打的话我可以给你们镇场，现在先谈正事。”镜璃缓缓说道。
“好!我早就想再跟他较量较量了!你给我等着!”金虎吼完，就找了个大石头坐下不吭声了。
“乐意奉陪。”龙渊笑着说，随即又看向了镜璃，却见镜璃还在思索。
“要不，我只用驭水咒和他切磋？”龙渊问道，随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五百年修为。”
镜璃看了看虚垣，就应答道：“也可以。”
“……”虚垣就在心里做好了要被暴打的准备。
就见龙渊转身漂浮到了水池中间，等待着虚垣。
虚垣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次连地面都不能接触了。遂御剑过去。
龙渊落到水面上，稍微驱动灵力，就把偌大的水池直接凝结成平坦光滑的冰面，然后对虚垣笑着说：“这冰面平稳坚固，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落下来。”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也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变成冰刺～”
虚垣无言，只回道：“……多谢，不必了。”
随即就看到龙渊抬了抬手说：“请。”
虚垣立刻掐诀建阵，这次建的却是显阵，只见一片金色的复杂法阵，直接覆盖了整个冰面。虚垣再凝炼了数柄剑气，附上了炎明天火，就向龙渊击去。
却见那龙渊不慌不忙，瞬间凝聚了几支冰剑，直接将虚垣的剑气都一一打落了。而在击中的一瞬，龙渊的冰剑也立刻化为了水汽，那炎明天火只随着剑气消散了。
“竟是炎明天火……”龙渊看了看镜璃不由得一笑，难怪这仙子会同意。这炎明天火是天火，同三昧真火一样，遇水不灭，专克水咒。
虚垣见自己的剑气被龙渊轻而易举地就打掉了，心里微微一紧，就见龙渊突然将一片冰面又化为了水，凝聚成一个强力的水龙卷，就向虚垣袭来，虚垣则立刻用阵聚灵炎明天火，化为一个火龙卷，直向水龙卷碰去，那水龙卷便立刻化为乌有……这时却有一道剑气劈了出来，劈散了火龙卷，即见龙渊持一柄紫色的大剑，直向他袭来。
这龙渊竟也会剑术。虚垣暗自一惊。
接下来就是双人的一番交剑，配合着双方的水火法术，场面甚是精彩。
表面上看起来虚垣和龙渊的剑法不相上下，但虚垣明显感觉到，这龙渊打得相当轻松惬意，仿佛只当做一场小游戏，并未认真和尽力。
“不错不错，你的剑法也甚是精湛，平日里定是很勤勉地在修炼。”龙渊笑着说罢，又看了金虎一眼说道：“不像某只大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拉撒睡……”
“……仙子你别拦我，我现在就去揍他!”只见金虎被镜璃牢牢缚在一个金色的罩子里张牙舞爪。
虚垣无言，却突然心生一计……
随即与龙渊拉开距离掐诀，施展地缚之术，几个金色的锁链就立刻向龙渊缚去，却见龙渊轻轻一笑道：“你竟然还想缚住我？”话音刚落，又看到虚垣开始结阵五雷，便冷哼一声，卷起水牢就向虚垣袭去，却见虚垣又凝聚了炎明天火，形成一个火罩，那水牢便碰不得。此时五雷阵成，龙渊才发现，那地缚之术原来并不是要缚他，而是于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引雷的天网，而水也通雷电……
龙渊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虚垣竟是想让自己无处可躲也无路可逃？
随着数道雷劈下，龙渊迅速将整池水驭起，形成了一个连接着地面的真空水牢……
这一番雷击下来，原本的池水竟全部汽化。待一些水汽散开后，虚垣才看到龙渊依然悬浮在原来的水面上，毫发无损。
“？!……”虚垣难以置信，随即懊悔不已……要是当时能同时降下炎明天火，定不会让龙渊得借水盾避雷。
却见龙渊笑着抬起头来说道：“你倒是比那只大猫聪明多了啊。不过，也就到这里了!”说罢，他突然将周围的水汽全部凝结成细小的冰剑，从四面八方向虚垣击去，虚垣只能用剩下的力气凝聚成炎明天火的火盾，这些冰剑打到火罩上虽然都会汽化，但是那股击中罩子的力量却是无穷无尽。虚垣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就在火盾被击破的那一瞬，地面突然升起了一个金盾，而那些冰剑在金盾出现时，就已经急刹住了，似乎本也意欲如此。
虚垣和龙渊遂一同看向镜璃，镜璃才缓缓收回手说：“已经可以了。”
龙渊撤下了冰剑，转化为雨滴落入池中，让地面重新汇聚了一池清水。随即不悦的飞到镜璃面前说道：“你插什么手？就那么怕我伤到他？”
却见镜璃略微尴尬地笑道：“……对不起。”
虚垣也飞了过来，神色却有些黯淡。鹿鸣立刻拍了拍虚垣的肩膀安慰道：“小虚垣不要灰心，你已经很厉害了!”
看到虚垣有些挫败的神情，镜璃无言，只觉得他还需要许多历练。
“下面是不是该轮到我了？”金虎亢奋地拍了拍拳头大声说道。
却见龙渊笑着摇摇头道：“我突然不想跟你打了。”
“为什么？!”金虎气愤的问。
“因为你只会用蛮力，不会用脑子。”龙渊继续笑着说道。
金虎：“……？”
龙渊思索一番，又说道：“化成龙来跟你拼拼蛮力好像也不错。我也很久没有和与自己修为差不多的神兽打了～”就见金虎爽快的说：“好!”
镜璃便开始掐诀建阵，须臾之间，就把所有“人”带到一个遍地灰土，满天星辰的荒芜之地。
“这是哪啊？”金虎最先开口问到。
“这里本来是我想要建的仙境。”镜璃答道，随即又说：“我当初想试试伏羲天罡阵中的撼天动地之术，把本门所在的一小片地方挪动到这个虚空之境里。不想却触动了地脉，直接剥落了这么大片地方……后来就干脆一起撼天飞升了，就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而这里也就搁置了。”
“……”众人皆无言，只觉得仙子的无意之举都如此……令人震撼。
“好了，这里你们随便打，随便破坏，我不会多说什么。”镜璃缓缓说道。
就看到金虎和龙渊对视了一眼，二兽便一同向前跃去，各自化为了原形……
“……”面对此情此景，虚垣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一看鹿鸣和白鹭，皆与他是同样的神情……再看站得稍前的仙子，肩膀却时不时地抽动着，似乎是在掩嘴忍笑。
“这就是神兽之间的较量？”白鹭率先提出了大家心中的深深疑惑。
虚垣心想，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只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在青阳峰山道上，看到过一只小猫和一条小蛇在打斗……好在那也是一条无毒的蛇……
“没意思，我们走吧。”镜璃转过身来说道，脸上却挂着收不住的笑意。
鹿鸣和白鹭也忍不住笑了。
虚垣再看了看那解放天性的龙缠虎斗……也无奈地笑了笑。那场面确实让他大开眼界，怕是终身难忘了……
“镜璃仙子他们走了？”金虎一掌蹬着缠着它的龙渊说道。
龙渊这才注意到镜璃的方向，确实没影了。两兽遂各自弹开化成了人形。
“我们要怎么出去？”龙渊看了看这似乎无尽的虚空之地问道。
“不知道啊。”金虎看着他回答。
“……”龙渊无言。
金虎想了想遂大叫道：“仙子？仙子!你在哪里？快让我们回去!我们不打了!!!”
夜里，明月当头，星辰烂漫。
几“人”围坐在山顶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置着一些仙果。
“我来了!我把我亲自酿了快两百年的桃花酒拿来了～”只见鹿鸣抱着一个酒坛子，兴高采烈地疾驰过来。
镜璃却问道：“爷爷呢？”
“我方才去叫了，但是爷爷说这是我们一群小娃娃的酒会，他就不来参加了。”鹿鸣笑着回应道。
“噗……”龙渊笑了笑说道：“我们这都算小娃娃了，那这位虚垣小兄弟应该叫什么？”
“……”虚垣无言以对。
正说着，鹿鸣就打开了酒盖，一股清甜的醇香瞬间扑鼻而来……龙渊直呼“定是好酒!”就将酒碗递给了鹿鸣。
这一桌子人和仙兽，除了龙渊、镜璃和鹿鸣，其他都没喝过酒，却也都觉得这酒香十分好闻。鹿鸣就给大家各盛了一碗酒。
只见金虎最先一碗饮尽，但还未来得及表态，就发觉自己体内的三昧真火突然窜了出来……就在他要爆火化为原形的一瞬间，镜璃立刻将它罩住了。
金虎第一个倒下，不省人事。镜璃就把它放到一边，任它在自己的体内之火中翻滚酣睡……
白鹭也试着饮了一口，只觉得满嘴香醇，浑身轻盈，遂兴奋地扑棱了两下翅膀，也倒下了……
鹿鸣就笑着说：“这下蛋鸟酒量也不行啊。”随即看了看虚垣问道：“虚垣你怎么不喝？”
虚垣看了看面前这碗酒，只想到门规提到：“不可酗酒。”但面前这碗仙酒确实十分香醇馋人，他便看了看镜璃，却见镜璃已经轻泯一口笑道：“这酒味道着实不错。”
虚垣心里琢磨了片刻：只尝一口，应当不算酗酒。随即拿起来轻品一口，只觉得这酒的味道确实十分清甜香醇，并不像书中提到的烈酒那样挠心烧喉。一口下肚，虚垣只感到自己浑身微微发暖，气脉通畅，身体也轻盈了起来，甚是舒服。
“不错吧凡人，这仙酒可不同凡酒。”龙渊喝了一口对虚垣笑道。
“嗯……”虚垣点了点头。
“话说龙渊，仙子明明给仙境设置了结界隐遁了，你是怎么找来的？”鹿鸣突然问道。
却见龙渊淡淡一笑说道：“我会星斗推算探测之法。当初其实探测到了好几个仙境，但是都不如意。来这里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这样好，遇到了如此善解人意又美丽的仙子。”龙渊说罢，就举起碗来向镜璃敬了敬酒。
镜璃顿了顿，也笑着回敬碰杯道：“过奖。”
饮下一大口，龙渊突然看着倒映在碗中的明月喃喃说道：“想当初，我也算是遍尝了人间美酒……”
见龙渊似乎有什么故事要说，鹿鸣立刻给龙渊续满了酒说道：“看样子龙兄有一番故事啊，不知可否说来听听？”
龙渊笑了笑，再轻饮了一口问道：“那仙子是否想听？”
“嗯，你说我就听。”镜璃说道。
就见龙渊又望着碗中之月娓娓道来：
“想当初我也算是庇佑一方百姓的神仙，居于一条不算浩大，却也滋养了一方水土的小河中。后来在一次满月显形时，无意间让凡人看到了我的真身，他们遂跪拜我为神仙，还给我修建了庙宇，日日给我送来五花八门的祭品……其中就有各种各样的美酒。当时我还觉得这些凡人甚是有趣，明明自己家中不算富裕，甚至还有穷苦之人，却也都舍得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供奉于我，虽然那些都是我不需要的东西。而我也还算兢兢业业，依据天时，保那片地方风调雨顺，安抚流域……直到一天，我突然就能听到他们的心声愿望了，真是形形色色，什么都有，只让我惊诧不已……”龙渊笑了笑，再饮一口，继续说道：“我虽然能听到他们的愿望，却不能完全帮助他们。一方面是我不能，另一方面也是我不愿……渐渐的，他们就觉得我不灵验了，来供奉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其实也乐得清净。直到……”说到这，就见龙渊的神色突变，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们竟然修建水渠，强行让河流改道!直接影响了那方地脉灵气，也让我没了居所。当时气得我差点就去毁了那些建筑和他们的村镇。”龙渊再饮了一口酒，才缓了过来继续说道：“后来想想，我也快修满一千年了。等我度过了盘龙柱天劫，化身天龙，就能前往神界。所以为了那些蠢人损我仙德，实在是没必要……好了，我的故事讲完。”龙渊说罢，就把碗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
却见镜璃只是摇摇头淡笑不语。而虚垣则是略微复杂的神情，似乎心里的滋味并不好。鹿鸣也是一副吃惊到哑言的样子。
龙渊就对镜璃说道：“仙子不打算讲讲自己的故事吗？未及十七就已悟道成仙，除了天赋异禀之外，定然也吃了不少苦吧？”
虚垣立刻看向镜璃，这也是他心里十分想了解的问题。
却见镜璃神色淡然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仙妖大战时，人间也在内战，生界哪里都是生灵涂炭……我能从中存活下来，还能修炼成仙，已是十分幸运……”停顿片刻，又略微无奈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似是有非常沉重的回忆，众人皆默语片刻。
“罢了罢了，仙子不说，我们就谈别的。”龙渊一把拿过鹿鸣的酒，给镜璃续上后，又给自己续上了一碗，然后看了看虚垣。
鹿鸣也看向了虚垣问道：“那虚垣呢？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快跟我们讲讲，这酒会本也是给你送行了～”
虚垣低头思索片刻，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经历，只知道自己从小在昆仑派长大，因为天资很高，从来都是备受重视，也一直都是依照师父、长老、师兄们的吩咐指点行事……遂轻轻摇了摇头。
却见龙渊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没关系凡人，你正值年轻气壮，按照你们凡人的说法，此时正是适合磨炼自己，为将来建功立业做准备的大好时光……但是我还是想赠送你一些话。”见虚垣听得十分认真，龙渊也换上认真的神情说道：
“凡人修仙十分不易，甚至比灵兽、精怪要困难许多……所以更要明自己心中之道，信自己心中之道，行自己心中之道。无论这道能走到哪里，走去什么地方，那都是你的真道。”
这一番话让虚垣备受触动，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遂学着龙渊，举起碗来向龙渊敬酒道谢。
龙渊也爽快的回敬道：“干!”然后一饮而尽。
虚垣看了看自己碗里依然满满的酒，也学着龙渊一饮而尽。片刻后就倒下了……
鹿鸣和龙渊再笑对了几杯也倒下了……
龙渊便看了看默不作声地镜璃，笑着说道：“我是不是也要识相点？”随即将坛中所剩无几的仙酒一饮而尽后也趴下了……
镜璃无奈地笑了笑。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徐徐的夜风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酒香……
镜璃起身，走到她当初悟道成仙的悟道石旁，轻轻摸了摸这块大石头喃喃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往日幕幕突然一齐涌上心头，于脑海中一一过目……让镜璃不禁闭眼长叹了一声……
“或许，是该下山走走了，去经历新的故事吧。”镜璃心里想到。
随即又回到桌前坐下，看了看趴在身边的虚垣，竟不禁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只觉得人的身体还是那么温暖，那么富有生气，却又是多么脆弱……
镜璃又看了看倒在桌面上的白鹭，遂抱了过来，就看到白鹭突然打了个酒嗝，只觉得万分可爱。
再摸了摸已经化为原形的鹿鸣，毛发依然是那样干净柔顺。
遂再摸了摸睡欢了四脚朝天的金虎肚皮，果然如感应中的那样柔软。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龙渊的龙角，随即就看到龙渊明显地抽动了一下，遂敲了敲他的头说：“别装了。”
龙渊这才笑着爬起来说道：“仙子你不厚道啊，竟然趁人之危，吃人豆腐。”
“……你们又不是人。”镜璃略感哑言地说道。
“那他呢？”龙渊便指着虚垣问。
“……他还是个小娃娃。”镜璃饮尽碗里的酒道。
“啧……真让龙嫉妒。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仙子雅兴了，告辞～”龙渊笑着作揖道，遂向南方飞去。
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