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成风靠着这手表现, 成功在病房里争取到了更久的探视时间, 当然主要是得到了毕则的默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落了下风，希伯来没有马上离开，华莲更是担心毕则的身体不肯先走。于是毕则顶着巨大压力，在三人的监视下吃了晚饭，眼看着三人还在莫名其妙地较劲，毕则只能拉住华莲，跟对方悄声说：“我有话和成风说，能不能帮我一下。”
华莲眨了眨眼，最后点了下头, 找了个借口把希伯来叫走了。
两人离开以后，毕则第一时间开口道：“谢谢……”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尤其是面对成风的情况下，能挤出来这句已经算是把脸面都豁出去了。想想以前曾说过的什么“不需要你帮忙”“我们做陌生人”, 他脸皮烧得厉害。
成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毕则, 能看出来对方现在心里纠结得够呛, 十分难得的, 他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而特意开口解释：“不用道谢，这不是帮你, 只是你的能力值得这次机会。”
毕则短时间内又被成风表扬了一遍，愣了一下, 如果说上一回他只把“保送”作为重点听进耳朵里，这回就是实打实被对方的认可正面击中。
很难说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曾无数次劝说自己, 不要在意成风的态度，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所以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时候，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
而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妥当地收拾好，他礼貌又克制地回了句：“谢谢。”
没能见到对方开心一些，成风很不满意，正要再接再厉，毕则却先一步开了口：“谢谢您的赏识，不过，我……嗯……我还是不想加入您的亲卫队，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您那里不好，只是……我个人原因。”
成风听着对方乱七八糟的解释，有几秒没说话。毕则有些不安，反思自己这番话是不是太烂了，但让他巧如舌簧，又根本不可能。成风沉默得稍微有点久，毕则打算再扯两句挽回一下，但是成风终于开口了：“你在担心什么？”
“什么？”毕则没听懂。
成风盯着他的眼睛，片刻
后才道：“你知道我的亲卫队有多难进吧？”
“知道。”
“你也知道进来以后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吧？”
“……知道。”
“你担心我以后会折磨你？”
“……”毕则不知道对方抽了什么风，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在对方冷静又探究的眼神下，他还是回答了：“没有。”
“那为什么拒绝我？”
亏得毕则重生前曾热切关注成风的点点滴滴，故而从这一连串问题里琢磨出了对方的真实想法：成风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当真自傲得一塌糊涂，恐怕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拒绝这种好机会。
客观而言成风想得也没错，对于每一个预备走军旅生涯的人来说，拒绝加入对方的亲卫队跟傻子没两样。但他很清楚，成风和他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这点他没办法解释给对方，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重复之前的话：“个人原因。”
这个回答显然让成风看起来很不满意，毕则默默地不打算解释，只是很奇怪的，没过几秒笼罩在对方脸上的寒霜就消散了，成风的语气重新温和起来：“是身体缘故？”
毕则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还藏着这一招，好歹是维持住了表情，没显出异常：“不是。”
他自觉回答这个问题时状态和之前差不多，应该不会让成风看出什么，但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加快了。
成风审视他片刻，才再次开口：“你和希伯来·克里斯蒂安之间不是恋爱关系吧？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才肯帮你？”
如果说上个问题只是擦了边，那这个问题简直就像已经在真相门口徘徊。
毕则刚要开口否认，又听成风道：“不用急着否认，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良意图，如果你遇到的问题很棘手，同样可以来找我，我不比他差。”
毕则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可惜成风那看透一切的神情又让他很难再坚定地扯谎，以免成风继续逼问下去，他迟早要穿帮。
成风像是看出他的为难，抓住机会循循善诱道：“算了，你不想说到底因为什么的话，我不深问
。但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你和希伯来·克里斯蒂安没有真正在一起，是吗？”
毕则心中摇摆不定，确实承认和希伯来假恋爱问题没有那么大，就现在来看，哪怕他和希伯来是恋爱关系，成风也依旧缠着他，反正就快要到联赛了，熬过这阵子，他马上彻底远离对方。这显然比现在什么都不承认，然后惹成风生气，再搞出来其它幺蛾子要划算。于是他回：“是。”
成风一时不再说话，转而开始直勾勾地盯着他。
成风的眼神向来在联邦颇有名气，军部的人称之是“压力源泉”，普通民众尤其是粉丝之流则喜欢说成“高深莫测”，两种说法现在都被毕则切实体验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则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好像比以往多了点什么。
这让对方带给他的压迫感降低不少，转而变成一种难言的感受，全身酥酥麻麻的，有点像泡在温泉里，除了依旧怕被追究身体问题，他好像提不起更多的紧张情绪。
没过几秒，他就有点像喝醉了似的心神飘荡起来。
成风盯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晦暗，毕则却在恍惚之中感受不到对方的改变，成风就在这时候缓而慢地向病床迈近一步，毕则犹然眼神迷离，如同□□控地木偶，身体非常自然地放松，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无声邀请。
成风感到口干舌燥，源自alpha的本能几乎就要占领身体掌控权，往常克制这种欲|望他总是游刃有余的，今天分明理智犹在，可他不想去克制。
就在放任的过程里，他已经情不自禁来到毕则床边，弯腰俯身，向着心往之地不断靠近。
毕则只觉得自己恍了个神的功夫，成风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就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后躲，然而成风总比他反应快那么一拍，突然伸出胳膊一揽他的腰，阻止了他再后退。
一时之间毕则只有头还在挣扎着后移，但是根本比不上对方吻上来的速度，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的同时，他的唇被人捕获。
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在一阵剧烈颤栗后宣告罢工，毕则彻底呆住了，唯有唇部的感受不断被放
大——成风的嘴唇并没带来什么柔软触感，反而因为承载着身体里无尽的澎湃力量，显得蠢蠢欲动又蓄势待发。
性别与激素带来的全面压制令得毕则心尖都在发颤却无法逃离。
成风果然很快就不满足于简单地接触，开始展露出野兽本性来。获得激素补充的一瞬，毕则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仿佛所有之前遭受的痛苦都被抚慰。
场面越来越不可控，成风没过一会就把人彻底压在床上，在情况越发不可收拾之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好的，谢谢您。”
是华莲刻意放大的声音，用来提醒毕则他和克里斯蒂安已经回来了。
成风和毕则间近乎迷幻的氛围被打破，毕则感到身上人身体一僵，接着很快起身离开。
冰凉的空气重新涌入胸腔，令得所有临时而起的情感退却，成风起身后接连向后退开的动作被毕则湿润的眼所捕捉。他瞳孔骤然收缩一下，竟毫无防备地被这一幕重重敲响心中那扇最为沉重的大门。
大门门身剧烈震动着，上面尘封的数层锁链随即尽数崩碎，在大门缓缓开启之时，化成的飞灰掀起掺杂着腥气的飓风，轰然迎面吹来。毕则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门内。
那是熟悉的山洞，曾经度过了发|情期后的自己，像个破布娃娃被丢在角落。
他衣不蔽体，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可成风没有帮他一把，哪怕只是给他一件衣服。
成风什么都没做，眉眼如同凝结了千万年的坚冰，就那么盯着他，一步一步后退，像躲避什么肮脏到不行的东西。
在对方转头前的最后一刻，毕则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厌恶和嫌弃。
那一瞬间所产生的羞耻刻骨铭心。
而此时此刻和当时的情景如出一辙，成风表面上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而自己，毕则知道他看起来一定像个被人遗弃的破烂。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发抖，再也不敢去看成风的眼睛，怕从中看到记忆中的情绪。
而成风在短暂后退后止住步子，心里经历着天人交战，在华莲二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终是重新有了动作，回到床边坐下，为
毕则把有些凌乱的衣服理好。
华莲二人随后进了房间，看到两人的动作，华莲瞬间因为震惊而石化，克里斯蒂安则皱起眉，锐利的眼神落在毕则红肿的嘴唇上。他先发制人道：“你对毕则做了什么？”
成风在毕则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极为暧昧地抹了把对方的唇角：“如你所见。”
华莲随着他的动作视线也终于落在毕则的嘴巴上，接着分分钟炸毛：“你……你不要脸！”
成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成风自顾自地拉起毕则在床上的手，十分冷静而不容置疑地道：“如你们所见，我在重新追求毕则。”
华莲傻眼了，希伯来挑了下眉，气极反笑：“你就是这么追求的？确定不是强迫么？”
成风握着毕则手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是我强迫了他，你想怎么谴责都可以，但是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放开他。”
华莲眼睛几乎快要瞪到脱框，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且成风太理直气壮，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则也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被成风牵着的手跟被烫到一样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对方攥得更紧。他脑中还一片空白，就听希伯来再度开口：“上将，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毕则是我的男朋友，您这样的行为实在无耻至极。”
成风冷冷回道：“你的男朋友？你确定么？”
华莲从这话里听出别的含义来，忍不住向毕则问道：“小则，怎么回事？”
希伯来倒没被这话镇住，回道：“我当然确定，小则，你说呢？”
现在全房间的人都看向毕则，毕则脑中乱得一塌糊涂，成风就在这时候还要凭借离他最近的优势，柔声哄道：“不用紧张，告诉他们你选择谁。”边说大拇指还不老实地摩挲了下毕则的手背。
毕则一个激灵，忍无可忍一把甩开成风的手：“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选你。”
他说完希伯来露出得胜的笑容，华莲神色缓和，唯有成风从表情上来看没什么变化，只是他盯了毕则片刻，最终轻声道
：“你知道我说话算话的。”
毕则扭头不回答，成风便又道：“我会再来。”说完起身礼貌地告别，离开了。
路过希伯来时，两个alpha对视一眼，成风的眼神极冷，但其中的志在必得让希伯来笑容淡了不少。他们擦肩而过，希伯来皱起眉。
华莲赶忙冲到毕则身边，心痛地看到对方被亲到红肿的嘴，忍不住道：“变态！小则，你千万别心软原谅他，这个人前两天还装得人模狗样，说什么对不起你，要向你道歉，结果今天居然做这么禽兽的事！”
毕则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完全恢复，忽略了对方的话，只在反复思考一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成风到底想干吗？
希伯来看了看两个omega，体贴地没上前再给毕则增添心理负担，反而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有情况叫我。”
“好的，谢谢您。”华莲打心底觉得对方比成风好多了，所以格外真诚地道谢。
毕则也应了一声。
希伯来离开后，华莲眼眶突然就红了：“小则，让你受委屈了。”
毕则挣扎着从心事里爬出来，勉强地扯出个笑：“别哭，我还好。”
华莲越看他这样，眼泪越是掉得更凶：“好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自己表情多难看，不开心就不开心，想哭的话就哭，就是别这样，我看得心疼。”
本来毕则还不至于太感性，但华莲的话不偏不倚触碰到他心底最脆弱的点。
自从重生前失去华莲以后，就不会再有一个人关心他到底开不开心，痛不痛苦，他早已习惯把发生的一切都承担下来，再慢慢消化剔除其中感性的部分，努力让自己成长成一具不被情绪牵动的空壳。但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他疲倦又委屈，搞不明白成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又无比唾弃自己。
他厌恶自己今天居然动摇了，尽管只有一瞬，在听到成风说“不会放开他”时，过去种种累积的情感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全部蜂拥而至，以至于他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没有流下眼泪。
那些懦弱的，无法翻身的，绝望的情绪，原来从没有离开过。
他痛恨自己只因为简单几个字，就会产生这么大反应，太卑微了……尽管明白这种卑微会带来什么，无法自控才是最可悲的。
自我厌弃像无底洞，带着他无限坠落，毕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泪流了满脸。
华莲看得心疼，把他抱进怀里。
毕则哭了一会就睡着了，被华莲塞进被窝里，华莲沉思许久，掏出终端给成风发了句话。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毕则了。”
发完他就删了对方。
成风半夜的时候才看到这条信息，回复以后发现被对方删除。
很奇妙的，他心里没有多少波澜，或者说华莲的言辞行为对他已经不具影响，这让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真实心意。
曾经的一些感情，他放下了，相对的，有些今天才发觉的真相，让他每每回想起来，就会有格外强烈的感觉。这么想的时候，毕则被亲吻时迷茫的眼神浮现在脑海，他几乎瞬间就发自心底地感到愉悦。
毕则是他的omega，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大概就是命运。
过去他们之间产生了误会，走了弯路，曾经自己做过不少错事，他会努力弥补。不论如何，他的确不会再放手了。
毕则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身体还很疲惫，像是晚上根本没休息一般。他确认了下时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足足睡了有十个小时。
起床的时候他倒没像昨天一样感到头晕，不过洗漱完以后，昨天的事又清晰地涌上心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华莲什么时候离开的，毕则翻了翻终端，发现了来自对方的留言，没再提昨天的事，只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云云，毕则揉了把头发，回复了一句话让对方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接个吻都不放过，修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