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校医院的大楼中，华莲领着毕则来到大厅中央的一排等候座椅处，说：“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挂号，马上回来。”
他这照顾孩子似的语气让毕则浑身难受：“……好。”
对方熟门熟路向着挂号机器走去，毕则终于能从紧绷着的状态松口气。天知道这一路上他内心有多么挣扎，又有多少次想松开华莲的手并向对方强调“我成年了，不用这样”，可到底最后都忍了回去。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思绪有些混乱，主要是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成绩差，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有信心靠努力重回榜首。但华莲这种奇怪的态度，奇怪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重生后的世界和之前有些不一样，那么问题来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哪些地方和原来是相同的，又有哪些地方是不同的，如果按照现在制定的计划执行下去，是否会导致不好的事发生？
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很快，这种缥缈的感觉又被他撇到无用的角落。他之前的人生一直信奉“实力”二字，到这个世界，依旧不会改变，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相信自己能处理好，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重生前糟糕了。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算作是给自己打了气。
华莲刚好走回来：“根据你之前告诉我的症状，我挂了消化和内分泌两科。”
医疗方面毕则向来全盘相信华莲，马上就站起来跟着去检查。
来来回回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把该查的项目都查完，华莲接了个电话，毕则听对方那边好像很急，不停催华莲过去。华莲背过毕则，微微皱起眉，说：“能不能再等一会？大概……半小时吧。不行吗？”
毕则通过窗户上的倒影看到他为难的样子，于是说：“没事，我自己能行。”华莲眉头略微舒展，但还是一脸迟疑，毕则不得不再次说：“放心吧。”
华莲又纠结了会，才冲终端那头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终端，他又详细嘱咐毕则等会怎么查收检查报告，该找什么医生，林林总总说了足有五分钟。旁边偶尔走过看病的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毕则头皮又开始发麻了，华莲总算停下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好。”
对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毕则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不得不上手揉了揉。刚要放下胳膊，身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撞到他，毕则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那人向前趔趄一下，惊讶地回头。
这是个看起来像beta的男性，通过对方刚才差点摔倒的反应，毕则迅速判断出来这人底盘不稳，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也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他放松下意识绷紧的身体，有些冷淡地睥睨对方。
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毕则，对方一直维持着吃惊的神色。
毕则对他刚才略显刻意的动作感到不爽，于是道：“干什么？”
“……啊？”
“问你有事吗？”
“……没有。”
“故意撞我？”毕则问得直白极了，而且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他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对方大概是被他散发出的强硬气场震住了，支支吾吾没憋出一句话来。
毕则嘴角微扬，却不是什么表达善意的意思，而是薄凉地嘲笑。紧接着，他上前几步，用肩膀狠磕对方锁骨，继而潇洒地擦身而过，仿佛只是不小心碰到。
对方却瞬间捂着被撞的地方弯下腰，疼得脸都扭曲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毕则已经走远。他心有余悸地扭头看毕则的背影，心想着真他妈的见鬼了。
毕则拿这送上门来的倒霉蛋撒了气，情绪略微缓和。几分钟后，终端跳出提示他收取报告的信息，同时通知他去第五、第十一诊室就诊。毕则没急着去看医生，而是先点开了体检结果，几张不同的报告呈现在眼前，各个上面印了一大串数据。
毕则挑了几个眼熟的看，发现没太大毛病，只是众多数据中，有两个指标是超过正常值的。他特地看了眼，一个是信息素抑制剂含量，另一个看不懂。
应该没太大问题吧，毕则想着，这才往诊室走。就在这时，走廊正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一群人众星捧月地拥着个白大褂向外走，那人身形高挑，样貌出众。和成风那种非常有侵略性的长相相反，这人五官柔和极了，给人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更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和毕则有些类似，都是偏向狭长型，眼尾却缀着一颗痣，顿时让整个人在俊朗的同时又有些难以形容的勾魂夺魄。
因为正好相对着，对方抬头看了毕则一眼，非常礼貌地点了下头。毕则看着他如同设定好了般温文尔雅的微笑，分明眼睛里什么感情都没有，还装得有模有样，于是完全没有回礼的意思，干脆地撇开眼，仿佛没看到有这么一个人。
对方微愣，继而唇角弧度大了些，总算有点真心实意笑的样子。他们很快擦肩而过，毕则听到那堆人中有人说：“您在这里待多久啊？”
“一个月左右。”
“太好了，您来这里交流心得，是我们的荣幸！”
“哪里。”
毕则随后拐进一旁的第五诊室，他没看到男人之后脚步停顿了下，回过头看他的方向，继而问旁边人：“他是？”
毕则这张脸在学校太过有名，当即有一个beta抢着回答道：“他叫毕则，是个omega。”
“哦。”男性说。
有人好奇地问：“怎么了吗？”
男人笑了一下：“看他脸色不太好。”
旁边有人心想，脸色不好不是很正常，没有生病谁会来医院，不过到底不敢说出来。男人很快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一群人急忙跟上，不时有人开口，不是恭维，就是向男人介绍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要请男人吃饭。
毕则在医生对面坐了有好几分钟，对方依旧在看他的检查报告。这是个相当年轻的女性omega，应该是午饭时间专门顶班的新手，她盯着检查报告的眼神是很认真，然而时而皱起时而放松的眉头却显示出她的不专业。
毕则又等了会，终于耐心告罄，道：“请问看完了吗？”
对方被吓了一跳：“啊？哦，刚看完。”
“有什么问题吗？”
“……信息素抑制剂含量超标，腺体γ-2型激素值偏高。”
毕则面无表情：“我识字，看得懂。”
“……”omega医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嫌弃她把报告上的结果念出来，她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只好说：“不要催，我问问你，最近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毕则把最近的症状都说了遍，omega医生又皱起眉：“这些症状都比较常见，也不好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则忍耐不住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补病假证明，麻烦您开给我。”
omega医生道：“病假证明不能随便开，你等等，我再给你看看。从数据上来说，你的症状有可能是抑制剂喝太多了，你之前喝了多少？喝的哪个牌子？浓度多少？”
毕则只对三个瓶子有印象，但牌子和浓度真的没法确定，而且关于量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原身是分几天喝的，只能胡编了一下。
omega医生随后道：“不太对劲啊……”她又陷入自我质疑的环节。
毕则对这个还带着十足学生气息的omega医生无奈了，干脆找了个借口离开，然后进了十一诊室。消化科的医生简单明了多了，看了检查单，说毕则没太大问题，又嘱咐几句，很爽快地给开了病假证明，理由写的是“抑制剂应激反应”。
毕则满意地离开了。
约半个小时以后，之前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回来了，身边这次只跟了两个人。他们有说有笑地上楼，一个医生和男人道别，进了第一诊室。另一个医生到了第五诊室门口停下：“克里斯蒂安先生，您真是太博学多识了，希望晚上您还能赏光，一同吃个饭？”
男人笑笑，没回答，医生马上明白这是委婉拒绝了，他笑容不减，客套道：“忘了您太忙了，等您下次有空，再一起？”
男人这次说：“好。”
医生和男人道别后，回身进了诊室，omega医生等候多时，在男人还没走远前就迫不及待开口：“老师，今天中午我接待了一个患者，他单子上的数据好奇怪啊，信息素抑制剂含量和腺体γ-2型激素值一起超标，书上没讲过这种情况啊。”
男人走远的脚步停了下来，就听医生回答：“临床上的情况是很多种多样的，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要综合患者的症状去做判断……”
男人听到这里，眼睛眯了眯，继而意味深长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