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奔赴
正在她低眉沉思之时，李瑞从身侧取出一卷绢布包裹着的东西对她说道：“这是将军让我交给夫人的。”
何林意伸手接过那包绢布，一开始还以为是赵承晋给她准备了些盘缠，打开后发现竟然是纹龙玉，顿时愣住了。
赵承晋竟然把纹龙玉留给她了？纹龙玉可是他牵制宋彦启的唯一筹码，怎么会留给她？为什么要留给她？没有纹龙玉，他孤身一人回京城该怎么办？
李瑞察觉她神色异常，也顺势端详了红绢布中的玉佩两眼，只觉得它式样讲究做工精细，并不知道它的价值和含义。他一字一句地转述了赵承晋交代的话：“将军说他日若那人寻来，夫人定能凭此物自救。”
虽然赵承晋并没有说“那人”是谁，但李瑞不难猜到是宋彦启。
何林意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千斤大石，分不清是气恼还是担忧，纹龙玉在手掌上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她快速地将红绸卷起来，递到李瑞面前说：“我不要，你赶紧给将军送回去吧。”
李瑞先是错愕，随即淡淡应道：“将军说此物日后能助夫人脱险，夫人还是收下更稳妥。”
何林意没好气地说：“这东西更加能助他脱险！现在京城这个形势，他才是最需要这个东西的人，你赶紧给他送回去吧。”
李瑞疑惑地瞅着眼前的绢布包，并没有伸手接过：“将军交代过我要护得夫人周全，所以我不能单独留下夫人。”
何林意说道：“你仔细想想，现在我和将军之间，谁的处境更危险？”
李瑞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夫人。”
何林意顿时语塞。随即又想到李瑞并不知道赵承晋的真实身份，当然也不清楚宋彦启当上皇帝以后会危及赵承晋的性命。在他眼中，宋彦启可能会因为赵承晋私自带走她而降罪，但以他们二人的交情，应该不至于危及性命。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仔细想了想才找到另一套劝说方法：“既然他把这个东西留给了我，那怎么处置它就是我的自由了。我要把它送给你们将军，你赶紧给他送回去。”
李瑞被她这番神逻辑整得左右为难：“夫人这是何必？将军既已决定将它留给夫人，即便我送回去，将军也是断然不收的。”
何林意觉得李瑞说得在理，赵承晋确实像是这样的人。她想了想又心生一计：“你把这东西带回去但先不要交给他，你自己好好保管着。如果哪天他有危险，你就赶紧拿出来救他。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没成想李瑞一口回绝道：“将军交代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护得夫人周全。在夫人确定安全之前，李瑞绝不会独自留下夫人。”
何林意深吸口气，认真地跟李瑞解释道：“如果掳走我的人是想取我的性命，我早就死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说明对方根本没想要杀我。所以我现在虽然没有很安全，但暂时也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反而你们将军回京城，才是更加危险的。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你们将军回京城是真的会有危险！我们在这里争论所耽误的时间，都是再增加他的危险。”
李瑞受到她这种焦急情绪的影响，不由地也开始相信，赵承晋在京城里面临的危险或许比自己所想象得要严重许多。他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东西真能救将军？”
何林意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
李瑞沉思片刻，随即沉重地说：“既然它如此重要，那更要留在夫人身边。”
何林意难以置信地瞅着他，困惑难当。这是什么鬼逻辑？
李瑞郑重地说：“将军明知此物能救他性命却还执意留给夫人，是因为将军把夫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何林意闻言一惊，怔忡地看着李瑞，心里一阵扑通扑通地狂跳。
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赵承晋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李瑞瞧见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心中颇有些感慨。
跟随赵承晋这么些年，多少看得懂赵承晋的一些心思。赵承晋素来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而这次何林意突然失踪，顿时让他失了往日里的淡定从容，实属罕见。虽然此时他又恢复冷静自持，但如此精心缜密地为她筹划后路，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这番情意。以何林意的敏锐聪慧，肯定也感受到赵承晋的深情。可惜她虽然也很关心赵承晋，但这份关心之于赵承晋对她的，却远远不同。李瑞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忽略了当局者迷这个因素，以及……何林意并不如他们这么了解赵承晋。
其实何林意自己也没搞懂自己的心思。李瑞这话确实给她带来不小的思想冲击，但不相信、不是时候、不敢想，总之她把那刚刚准备冒头的想法都硬压下去了，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哪般。此刻她想的更多的是赵承晋回到京城后可能面临的处境。赵承晋或许认为他和宋彦启之间的兄弟情谊能经得起权力争夺的考验，但她所能想象到的画面中，没有纹龙玉作为筹码的赵承晋，没有一种结局是好的。
她越想越担忧，几乎是半恳求地对李瑞说：“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玉佩，你就不能把玉佩送回去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哪里也不去。你送完玉佩再回来护我周全不行吗？”
李瑞坚决地说：“将军交代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护得夫人周全。”
何林意盯着油盐不进的李瑞，急得直咬牙。这将军府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是倔驴，一旦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到他们在这扯皮的功夫，赵承晋正一步步地靠近京城最危险的漩涡中心，终于把心一横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闻言李瑞先是有一秒钟的错愕，随后立即拒绝：“不行。”
何林意本来也就是一时冲动，心机口快地说要同他一起回去，没想到就这样的提议也还是被李瑞一口回绝。早先那微微探头的后悔转瞬间便成了困惑不解：“为什么也不行？”
李瑞解释道：“将军几番周折才将夫人送出京城，夫人绝不能再回去涉险。”
何林意觉得说服李瑞真的太费劲了，而且显然也不太可能会成功了。她做了个深呼吸，稳定自己即将暴走的心态说道：“将军是不是也要求你，护送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李瑞点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她说这句话的意图，“夫人你不会是想……”
何林意毫不犹豫地应道：“对！”
这回换做李瑞为难了：“夫人你这又是何必？”
何林意用同样执拗的语气说道：“这东西我一定要给他送回去。”
“那夫人可知道回到京城将要面临的处境？”
何林意有一瞬间的心虚，但立即就被压制住了。赵承晋知道她有危险就立即冒险来救她，还将这么重要的纹龙玉都留给她自保，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等我们回到京城的时候，他们肯定早就把京城翻了个遍，所以京城反而是最安全的。他们也不会想到我还会回去。这叫灯下黑。”
这话既是说给李瑞听，也是说给自己壮胆的。
李瑞可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夫人如今的身份如何能再回京城？”
“京城里本来认识我的人也不多，再说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只要稍微乔装改扮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李瑞原本是要再劝说的，但猛然间意识到她坚持要回京城纯粹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事情。此前他还认为她对赵承晋并没有感情，或许错了。他对女人表达感情的方法，一无所知吧。他郑重其事地确认：“夫人当真要回去？”
何林意心头闪过一瞬的犹豫，但想到赵承晋知道她有危险就立即冒险来救，还将这么重要的纹龙玉留给她自保，这份犹豫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赵承晋因此有什么危险，她也会内疚一辈子的。她自认背不起这份内疚，可这左右为难的情况还不是因为李瑞一根筋地非不肯回去吗？她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不肯自己回去吗？那只能我跟你一起跑一趟了。”
李瑞并不知道京城真正危险的原因，想到赵承晋和何林意又要相会，高兴多过了担忧：“将军见到夫人，一定很开心。”
闻言，何林意略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赵承晋看到她真的会高兴吗？他冒着风险将她送出城，她却又偏偏傻乎乎地跑回京城，白白浪费了他一番努力。这怎么看都像是猪队友的行为。可是……
说不上来可是的是什么，总之她不能一走了之。